第119节

    蜜芽儿也觉得这事自己不好说话,赶紧屁滚尿流地到隔壁去学习了。
    这边顾建国看自己媳妇那生气的样子,赶紧安抚:“媳妇,没啥,我问人家医生了,人家说这就是个很小很小的手术,就是一下下,也不疼。人家说了,如果女人结扎的话,那得休息一周,男人结扎的话,就卧床两天,看看没事就能放心了。这个事儿啊,对男人的影响就是小!”
    事已至此,童韵还能说啥,她捂着嘴巴就想哭。
    “你傻了啊你,这事儿如果传出去,别人都得笑话你!”
    要知道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保守偏见。
    在这种小县城里,巴掌大一点地,未必大家都懂,人们很容易把男性结扎等同于“阉割”,以至于大家听说男的结扎,估计第一反应是“那还算是男人嘛”。
    在这种情况下,顾建国结扎,估计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呢。
    本来他们家吧,童韵是县银行的干部,顾建国只是一个开砖窑的,虽然说开砖窑挣得钱多,可那地位终究不一样。
    现在顾建国又去结扎,估计不知道别人怎么笑话呢!
    “我管别人怎么说呢,只要我媳妇明白这里面的道道,不嫌弃我,我就知足了!”顾建国笑呵呵地这么说。
    童韵看着床上这略显虚弱的男人,想想这事儿,真是又生气又感动,又心疼又难过,最后没办法,端起来旁边的小米粥,一点点喂给了顾建国喝。
    而住在这筒子楼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顾建国结扎的事儿,基本整层楼都知道了。
    果然有人笑话顾建国了,那陈月梅一边剁菜,一边笑呵呵地说:“我啊,怎么也不舍得我男人结扎的,你说男人结扎这叫个啥事儿啊?那还是男人嘛?”
    她在床上足足躺了六七天,才爬起来,这不是这几天精神恢复点了,就开始过来做饭了。
    王兴业媳妇和童韵关系不错,听了这话,瞅了瞅,童韵没在,不过她也不好意思说啥,就在那里没吭声。
    其他几个,有的平时和童韵好的,也没说话,只有几个来往少的,又想巴结陈月梅的,在那里也跟着说笑。
    “人家童韵真是命好,闺女学习好去市里考试,男人为了她宁愿自己结扎,你说这咋就这么命好呢?”
    “各家情况不一样,咱们哪,都是家里靠着男人,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哪里敢说让他去结扎呢!他们家,你们也知道的……”
    这话没说完,但是后面的意思大家都懂。
    于是大家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还有一个,在那里口口声声说道:“你们别这么笑话人家,人家男人是砖窑上卖力气的,人家身体好,这点子结扎算啥,该行的还是照样行!”
    这些话,自然是很快传到了童韵耳朵里。童韵现在因为顾建国做了结扎,升职的事已经定下来,就差公布了,升职后,这些人估计都得巴结她了。
    她怕啥?
    心里也是有气,当下直接来到了厨房里剁肉,把个案板剁得震天响。
    厨房里的一群妇女,顿时没声了,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低着头赶紧烧饭做菜。
    这边童韵炖完了肉,才冷冷地说道:“各家自管各家的事得了,男人心疼女人,自己去结扎,咋啦?没事别乱嚼舌根子,整得比农村妇女还碎嘴,没个银行职工的样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农村地头,哪像个职工宿舍!”
    这话说得其实听难听的,不过大家都没吭声,毕竟说了人家,还被人家逮住了,不好意思。
    都是一个单位混的,不能得罪人。
    陈月梅却有些受不住了:“反正我宁愿自己结扎,也不好委屈我家男人!”
    童韵:“呵呵,那是没办法的,你家男人金贵,我家男人觉得我金贵,都是女人,命不一样,没办法!”
    童韵这一说,可把陈月梅气得够呛:“对,你金贵,就你金贵!”
    其他人赶紧来劝架,各自拉回去,各自做饭吃饭,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本来大家都结扎了,应该没事了吧,谁知道过了这么十天半个月的,结扎的妇女,都慢慢醒过味儿来了。
    当初说好的对身体没影响,结果现在,自打结扎后,下面一直不太正常,这就不说了,其他的,有发烧的,也有腰酸背痛的,三天两头的,不是这病就是那病。
    终于有人受不住了,去了医院彻底查了查,竟然是个盆腔炎!
    又有人受不住了,去了医院又查,说是有了子宫息肉。
    这下子,其他人害怕了,一群上了环的纷纷去查,不是这毛病就是那毛病,就没几个正常的!
    大家都害怕了,私底下议论,开始想着能不能摘掉环。
    摘环?一打听,想得美!但凡你上了,就不能随便摘,人家医院都是有政策的,除非你已经不是育龄妇女了,不然给多钱也不能帮你摘!
    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妇女们开始觉得自己被坑了,冤屈啊,好好的身子,怎么就被折腾成这样,成天炎症,成天疼,今天请假去医院,明天忍着腰疼去上班,这一天天,就没个好时候!
    恰好这几天赶上了月末,企事业单位发工资的日子。这个时候还没有说让银行代发工资直接给你打卡里这一说,都是各企事业单位来取钱,取了现金后回去给自己的员工发。
    一般到了这个时候,银行都要全力以赴,所有的机动人员全都去出纳柜台第一线,就是连童韵这种主任级别的,也得跑到柜台那里跑前跑后的帮忙。
    最忙的时候,谁敢请假啊,一个个少不得忍着病痛的身体上战场。一天忙下来,回到家就是哗啦啦的血,有的女员工受不了,当晚躺在床上嗷呜哭。
    委屈啊,咋就摊上这么个事儿。
    于是就有人痛骂自己男人了:“人家童韵的男人,自己去结扎了,可是没让童韵受这种罪,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人!”
    就连陈月梅,暗地里也抹着眼泪骂自己男人:“看看人家顾建国,别看只是个砖窑卖力气的,可是人家心疼人儿!这自打上了环,我这身子就没一天好过,我也只能熬着!”
    人不高兴的时候,啥都可能扯上关系,陈月梅干脆连女儿都骂:“你瞧瞧你,白花钱,都学啥了?你看看人家蜜芽儿,人家去市里参加考试了!人家那叫一个出息!”
    就在大家哭天抹泪的时候,反观童韵,那是无病一身轻,每天早起来做饭,按时上班,表现好,业务好。回到家里煎炸蒸煮样样精通,做出香喷喷的饭菜,把个蜜芽儿喂得营养好。蜜芽儿吃得好,精神足,继续进一步研究数学题。
    童韵就这么忙完了最忙碌的那个月末,一个好消息来了。
    银行里直接宣布把她调到镇银行里当支行行长了。
    “这就跟人家陆振天先从北京调到县里当副县长挂职一样,我这个也得先去镇上走一圈,单独负责一个支行,支行干好了,就能再往县里银行调。”
    童韵笑着给丈夫女儿解释。
    顾建国听着,自然是替她高兴,那个镇其实就是县旁边的一个镇,叫竹镇,这个竹镇呢距离县城特别近,可以说挨着。在竹镇上班,那和在县里上班没区别。
    关键是,当行长了,当行长是啥概念,就是你一个人管一个支行!
    “那咱这房子呢?”
    提到房子,童韵越发笑了:“行长说了,咱们银行打算盖职工宿舍,这次是盖单元楼,等盖好了,会给咱们分配个房子,按照我的级别,分个两室一厅没问题!”
    这下子顾建国和蜜芽儿都振奋了,毕竟两室一厅,那比他们的筒子楼不知道好多少。
    顾建国在高兴之余,却发现了商机。
    “你们单位如果说该宿舍楼的话,那我可得跑跑了,想办法拿下这个项目!”
    现在顾建国除了做砖,也慢慢地承包点建筑小项目了,目前主要是给人盖厂房,而已该一些平房和宿舍。
    “这个可以,我们行长说了,这次要学习下人家外面公司,公开招标,哪个建筑队做得好,那就让哪个建筑队来做!这都是公平公开的,没啥猫腻。”
    顾建国顿时来劲了,他开始要研究下这银行宿舍的事儿,看看怎么学着人家出个“招标书”。
    一大家子吃着饭,讨论着这事儿,童韵又想起来了。
    “对了,我们银行现在有一个项目,是关于存款利息的,说是存一万块到银行里,吃利息一辈子都吃不完,利息是百分之11点98,你们说我们要不要试试?”
    顾建国听着,也确实是心动。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我现在拿出一万块来存进去,就算是以后我这买卖不行了,或者说给人盖房子出啥事儿赔了,只要有这一万块,咱也照样能过好日子。”
    毕竟一万块利息是百分之11点98,那就是说一年有1198块,等于一个月100块呢,现在好多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是一个月三四十。一个月一百块能过很不错的日子了。
    蜜芽儿此时已经吃饱了,正打算重新回去她的奥林匹克数学世界中,听到这个,赶紧重新坐下来了。
    “爹,娘,不行,千万别这么干!”
    这哪行啊,再过个七八年,钱就要开始通货膨胀了,用土话说就是要“毛”了,现在看着一千多是一大笔钱,再过十年二十年的,那就是一件衣服钱。
    “为啥啊?”顾建国和童韵同时纳闷。
    “这个嘛……你们想啊,咱们现在有一万块了,可是我小时候,我们有多钱?”
    “你小时候,一块钱就是多的。”
    “这就对了,我听说啊,这钱是越来越不值钱,咱如果把一万块放银行里,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谁知道是啥情况,也许以后的一万块不如现在的一千块呢,那咱就吃亏吃大了。”
    顾建国和童韵面面相觑,半晌后,童韵想起了自己学的经济概念。
    “这个必须看是通货膨胀期,还是通货收缩期,说白了,也就是看国家货币政策,到底是扩张还是收缩,也和经济周期有关系。”
    “那到底现在是要膨胀还是要收缩啊?”顾建国不太理解。
    “这个……应该是要通货膨胀吧?”童韵想了想:“我们银行现在都渐渐用新钞票了,每年都在增发货币,这么看来,应该算是货币扩张政策。”
    “哟,印新钱啊?”顾建国多少懂了:“那咱还是花了吧,万一这么留下去,钱不值钱,那就亏大发了。我记得我娘说过,说当时她还小,钱一下子毛了,不值钱了,亏大发了!当时有见识的,人家都存金条金镯子的。”
    童韵拧眉仔细地想了想,最后点头:“说得是,乱世买黄金,盛世炒古董,这纸钞票,咱不能就这么存着,白白最后不值钱了。”
    顾建国也想明白了:“咱蜜芽儿最近都在复习那个奥林匹克竞赛,万一这真考上了,以后说不定还得去芬兰!去芬兰,那得花多少钱啊,咱们还是别存了,留着给咱蜜芽儿花吧!”
    童韵连连点头:“有道理,再说就算没法去芬兰,就照咱蜜芽儿这努力劲儿,估计去个北京不是问题。我们去了北京,肯定也得花钱的。”
    蜜芽儿听着爹娘在那里讨论“经济大势”,当下无声地退下,回到自己屋看数学书了。
    一边解着高难度数学题,一边感慨,她爹娘其实是非常有悟性的。很多事情,她不过是稍微提示下,她爹娘就马上明白过来了。
    比如今天这个,自己就是说下钱不值钱了,她娘马上把这事儿和她学得宏观经济知识结合起来了。
    俗话说,防火防贼防通胀,通货膨胀是国家给公民收取的最可怕的税,印钞机一发动,那就是抢人钱袋子呢。
    自己爹发财在八十年代,要想能长久下去,防通胀和长久发展是必须考虑的话题。
    低下头,她重新沉浸在学习中。
    再过几天,市里的考试结果就要出来了,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关系到她能不能去北京参加进一步的集训,能不能借机见到姥姥姥爷。
    其实考试完后,她心里多少明白,这次的把握非常大,里面的每道题她都有了很好的解法,如果不出意外,这次北京之行,那是一定的了。
    ☆、第90章 第 90 章
    第90章前往北京
    果然不出蜜芽儿预料, 蜜芽儿在市奥赛选拔赛中尤其突出,成绩在全国范围内名列前茅, 成为了前往北京参加奥数集训的三十个学生之一。
    全国范围内,挑选出三十个学生,集训一个月,之后再选出六个人前往芬兰参赛。
    当彭校长知道了这个消息后, 激动得几乎从办公室里跳了起来:“这下子可好了, 这下子可好了!咱们学校这下子要名扬天下了!”
    名扬天下,这话虽然听起来夸张,不过也确实是那么回事了。
    要知道这年代,人家北京上海多得是顶尖中学,培养出顶尖的学生。不说历年高考和其他, 就说这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吧, 至今中国已经参加了四次比赛, 除了第一年随便从北京上海挑选了两位学生, 其他三次都是全国进行选拔, 每次选拔并得奖的学生,大多集中在北京和上海的知名中学, 除此其他地方主要是武汉武钢三中和黄冈中学等,他们这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里的小小中学, 人家听都没听说过, 竟然也能挤进去一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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