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称呼，被男人叫出口的时候林莺的鼻子就已经不争气地酸了。
    她觉得秦衍刚才好狡猾，自己接了自己的话，让她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再拒绝就显得不识好歹又太过刻意。
    秦衍就看少女背挺得笔直，却仿佛没有听见他叫她，依旧侧着脸看着电梯里的镜子，只留给他一个扎着马尾的后脑勺。
    在没有她的这些日子里，秦衍设想过无数次他们再一次见面时她的反应。
    林莺现在这种本能的逃避与冷淡是可以料想到的结果，但即便已经有过设想，在真正面对时，他的心尖依旧好像扎上了一根细小的木刺。
    这种疼痛远没有她消失时剧烈，但扎实又绵长，让人无法忽略。
    他一路都没有再多说什么，问过具体地址之后便只是静静地开车，偶尔用余光透过后视镜看一眼正坐在后面，用手指快速敲击手机屏幕的小姑娘。
    她手机打字的速度变快了，是在喊那个人来接她吗？
    他与司博的第二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那时那个少年才高一，现在秦衍就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只能在猜测中称呼他为那个人。但如同印证他的想法，秦衍的车刚拐进这老街的街口，就看见了站在楼底戴着眼镜的高挑少年。
    见车靠近，少年叁两步走到车旁，等他将车停稳后拉开后座门，伸手将女孩带了出去。
    林莺仿佛见到救世主，手紧紧地抓着少年的衣袖，指尖的颤抖让司博迅速回握住她的手腕，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替林莺向秦衍说了些客气的场面话，感谢秦衍送她回来，便带着她消失在陈旧的楼洞口。
    秦衍没直接掉头离开，而是坐在车里不紧不慢地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间想起那个冬天的夜晚，在他身前并肩前行的少年和少女也给过他相同的，不言而喻的亲密感。
    他又想起刚才那个女孩说他们俩是校园模范情侣，口中的烟气顿时索然无味，抬手将只燃了叁分之一的烟直接摁进烟灰缸里。
    -
    半小时。
    那辆车在楼底下停了半小时才走。
    司博倒也没有一直在窗边看着，他只是在帮厨的过程中偶尔往外看一眼，在确认那辆车还在的时候再不自觉地皱皱眉头。
    平心而论，司博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觉得秦衍好或坏，因为不熟悉，他也不喜欢给不认识的人凭第一印象下定论。
    但当他知道秦衍作为已婚男人却一直在林莺身旁扮演一个似是恋人的角色时，直到现在回忆起这个人，都还是完全的恶感。
    晚饭时林莺显然胃口不佳，吃得很慢，筷子把米饭团成一个个的小团，缓慢地往嘴里送，就连昨天一直说很期待的卤猪手也鲜少下筷。
    “你这个老头子，吃饭的时候不要看电视！”
    还好奶奶完全被偷看电视的爷爷吸引了注意力，没有注意到林莺的异常。
    “我看个新闻，你不要吵…”
    爷爷自从搬到城市里居住，就喜欢上了看电视，一开始是什么都喜欢看，有什么看什么，最近倒是喜欢上了财经新闻。
    其实他基本听不懂新闻里在说什么，只是觉得里面的人动辄几百万几千万，听起来很厉害。
    司博就看少女在老人热闹的拌嘴声中，眉眼松弛下来，将剩下的小半碗饭艰难吃完。吃过晚饭后又下楼，去楼下小超市买了两罐菠萝啤和一包她喜欢的梳打饼干回来。
    “去楼顶吹吹风吗？”
    林莺正好也想吹吹风，便点头应下，和司博两个人一起上了楼顶。
    现在按月份算是深秋，但寒流还没到青城，夜风还算温暖。只是两个人资金有限，租的房子是这块地段最老最旧的，周围视野全被高楼阻挡，俩人坐在楼顶也好似坐在一株被参天巨木围困的灌木上，真的也就只能看看天吹吹风了。
    俩人是天台常客，熟练地爬上最高处，坐在硬邦邦的水泥顶上。
    天已经暗了，星星不多，林莺从司博手中接过菠萝啤先喝了一口，喉头被气泡浸过去，本能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喏，饼干。”
    “谢谢。”
    俩人一时间都没说话，林莺就着楼底车流的嘈杂，一片一片地将梳打饼干往嘴里送。
    直到司博开口：“偶然碰到？”
    他没有明说是谁，但林莺知道。她喝了一口菠萝啤，顺了顺嘴里的东西，点点头。
    “嗯，他现在应该是学姐面试的那个子公司的负责人。”
    林莺出神看着远处依旧灯火通明的办公楼，就像是一张被划分得整齐又规矩的稿纸，和她今天陪赵霜一起去的那个大楼差不多。
    “我不擅长拐弯抹角，就直接问了。”少女看着远方，身旁的少年注视着她的侧脸，“你会和他和好吗？”
    “不会的。”
    少女的回答非常笃定，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为了爷爷奶奶，也为了你，我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