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站定,双手插兜,看着眼前的女生,语气很不善。
手机摔坏了,还没来得及去买。北槐揉了揉眉骨,看起来颇为疲倦。
岑今嘁了一声。
其实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无一例外,都是因为北槐父母的各种破事。
所以在江晚找上来问的时候,她倒不怎么慌张,直接定位了云曼珠手机位置。
是医院。
出乎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
她了解她这个朋友的性格,看似冷漠无情,其实很多时候都硬不下心肠,不然也不会因为原生家庭,一直陷在痛苦里无法自拔。
果然,一来医院,就撞上了北槐。
岑今抬了抬下巴:说吧,这次她又怎么了?
这个她,两人都很清楚,问的是云曼珠。
割腕自杀,被邻居发现送医院了。北槐顿了顿,淡声道。
邻居?岑今挑眉。
她可不认为云曼珠这种性格,还能有什么交好的邻居,更别提是来串门。又偏偏那么巧,刚好发现她自杀?
其中猫腻很多,岑今脑子稍一转弯,就猜到了不少东西。不过到底是北槐亲妈,虽然看不惯那女人,也不好当着北槐面说。
北荣不肯见她。似是看出岑今心中所想,北槐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没什么隐瞒,直接说了。
短短一句话,就已经足够让岑今明白一切。
所以?她意有所指。
北槐嗤笑一声,眸中尽是冷嘲。北荣他们一家三口早就出国旅游了。
呵,那还真是岑今忍不住笑了一下。
也是,费尽心思闹了这么一出,结果白演了,人家压根就不在国内。
现在她那边怎么样了,你打算怎么做?
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北槐脸色有些低沉,不是很好,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还要留院观察几天。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有需要就跟我说。岑今叹了口气,拍了拍女生的肩膀。
她怎么可能看不到女生眼下的青黑,这两天北槐估计也够呛的。
我的事别告诉江晚。沉默了片刻,北槐突然开口道。
小学妹那边可是急的不得了,隔一会儿就要问我有没有消息。你怎么这么狠心,都不给人家报个平安。岑今歪了歪脑袋,又不开始不正经了。
女生凝视着对方,眼眸漆黑,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态度,你知道我的意思。
被这么盯着,饶是岑今也不禁服软了,举手投降:行行行,我不说。
谢了。北槐抿了抿唇,轻声说。
岑今故作一脸嫌弃:得了啊,又不是什么大事,弄得矫情兮兮的。
不知好歹。
看着女生无语的表情,岑今弯了弯唇。
很多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和北槐走那么近,明明两个人看上去大相庭径,一点儿都不像朋友的样子。
还有人偷偷摸摸地提醒她,说不要跟北槐走近,说像她那么优秀的人,不应该和北槐这样的差生混在一起,会被带坏。
哈哈,挺好笑的。
她这种人,居然也能被说优秀。
会被北槐带坏?
这估计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他们看到的,只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
撕开外表那层光鲜靓丽的皮,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真正优秀的人,明明是北槐才对。
是什么时候和北槐认识的?
是初中。
那时候的北槐乖巧懂事,热情开朗,成绩优异,还会各种乐器,才艺出众。是所有老师们的心尖宝,是无数学生仰慕的对象,是最耀眼的存在,可望而不可及。
而那时候的岑今,只是一个默默无闻,卑微渺小的蝼蚁。没人在乎,没人留意。
她浑浑噩噩地活着,觉得每一天都过得异常艰难。
母亲抛弃,父亲不管不顾,后妈刁难,同学孤立。这些对当时的她而言,已经是难以逾越的巨山了。
她觉得她的勇气都耗光了,再也没办法跨过这道坎了。
人为什么要活着,那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活着。
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无数次。
后来,是北槐告诉她的。
女生用异常坚定的眼神看着她,声音不大,却包含着无畏无惧的勇气。
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虫子,但总得有人仰望星空。不是吗?【1】
这句话响彻在无人的天台上,也狠狠撞击着她的心房。
在她最艰难的那段岁月里,是北槐扶着她,让她不要放弃。
现在轮到北槐了,她又怎么能退缩。
不管外界对北槐有多大的误解和恶意,她要做的,只是坚定的站在她身边。
无畏无惧。
行了,人你都见过了,没事你就先走吧。北槐抬头看了眼挂在前面的电子钟,开始赶人了。
得,招你嫌了。岑今撇了撇嘴。
那我走了,有事别一个人硬撑着。
看着北槐走进病房,江晚终于收回视线,心中思绪万分,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眼睫低垂。
直至一双长靴出现在眼帘。
江晚猛地抬头。
个子高挑的女生正双手环胸,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
怎么,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跟着我?岑今打断道。
江晚不说话了。
从小到大她还没做过跟踪人这种事,被谨慎敏感的岑今发觉,倒也不意外。
都跟到这儿来了,不去看看她吗?岑今朝那间病房瞥了瞥。
虽说北槐让她不要告诉江晚,她也答应了。
但这可是人家自己发现的,她可什么都没说。
不了。江晚摇摇头,微微一笑。
看到她没事就好了。既然她不想让我知道,那就如她所愿。
她想,小北那么骄傲的人,也不会想让她看到她脆弱的样子。
你们两个还真是岑今耸了耸肩,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
江晚是晚上才收到北槐的消息。
傲娇鬼:手机坏了没看到消息,我没事。
晚安:没事就好。
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
我旷考了一门,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晚安:这段时间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我想,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你也不会旷考的。你想说的话,我很乐意倾听,不想说也没关系。
医院走廊上。
北槐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
女生的话很认真,也很温柔。
她看着看着,压抑了一整天的心情竟开始慢慢好转起来,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松开。
江晚总是那么贴心,包容她一切的难言之隐和口不由衷。
这样的女生,叫她怎么能不喜欢。
可惜,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两天后考试成绩出来了。
北槐的成绩和之前相比确实有了飞一般的提高,但因为缺考了一门英语,名次还是掉得很后。
别说前进300名次,就连200都没做到。
她前一秒关掉成绩表的页面,后一秒江晚电话就打来了。
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北槐深呼吸一口气,走到窗口按下接通键。
喂。
小北,今天成绩出来了,你看到了吗?是少女清脆的声音,洋溢着满满的生机与活力。
嗯。
小北,你下来,我有礼物给你。
嗯什么?!北槐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让你下来,我有礼物要给你。女生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
你北槐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但很快她意识到这个角度是看不到住院部楼底的。
她有点懵,有种天降馅饼的迷糊感,但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惊喜。
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又紧,她抿抿唇:等我。
说完她就飞快朝楼下奔去。
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莫名的心慌和紧张。
在走出一楼之前,北槐像是想起什么,连忙打开手机自拍,对着屏幕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服。但还是感觉哪哪儿都有问题,觉得黑眼圈太重了,觉得皮肤太差了。
怎么今天格外丑!
北槐怒气冲冲地关掉自拍。
她想回去重新整理,但又怕女生等久了,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去。
这会儿才晚上7、8点,不算太晚,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北槐一眼就看到了江晚。
无他,女生一身红色棉服格外显眼。
不土也不俗,反倒显得有些可爱。
许是怕冷,女生围巾都遮住了脸的一大半,只露着一双清澈的眼睛。
见到北槐的身影,杏眼微微瞪大,连忙小跑上前。
小北,好久不见!江晚往下拉了拉围巾,笑容明媚。
她看着面前的女生,穿着一身黑,眉眼倦怠,弥漫着低迷的气息,就连一向张扬的红发都黯淡许多。明明才几天的时间,却感觉小北瘦了一大圈。
她心里一抽,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北槐眉心微蹙,顿了一下问道。
虽然是问,但她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江晚眨了眨眼:秘密。
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北槐转而问道:好端端的,干嘛送我礼物?
考试前我不是说了吗?我会送你一件礼物。
北槐一愣:可我没有达到前进200个名次的要求。
我知道。女生点点头。
可是在我心里,你已经达到要求了。江晚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灿烂而美好。纵使鼻尖冻得通红,也抵挡不住她此刻的魅力。
北槐看着她,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的撞了下,不疼,却痒意难熬。
而且,你英语要是没缺考,200个名次那不是妥妥的。江晚揉了揉鼻子,从口袋掏出一样东西。
她命令道:伸手。
北槐垂眼,顺从地伸出手,然后便见女生低头在她手腕上系了个什么。
好了。
等江晚弄好后,她才看到自己右手腕上系的是条手链,中间还串着一颗银珠。
这是我自己编的,第一次编做得不太好,希望你不要介意。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对了,上面我还刻了字。
闻言,北槐拨弄了一下银珠,果然有一个字,很小,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是个北字。
是独属她的手链。
谢谢。北槐摸着手链,抬眼望着江晚,嘴角微微上扬:我很喜欢。
即便没有礼物,她看到江晚,就已经很欢喜了,怎么还会奢求更多。
尽管之前让岑今瞒着江晚,但是并不代表她不想看见江晚。
谢谢你能来,晚晚。
作者有话要说:【1】:取自《三体》
你们都放假了吗,我还得7月底才能放,还有三门考试,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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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心动第十七天
这个寒假,江晚没有闲着。
教她芭蕾的老师给她传了消息,国内知名的芭蕾舞者怀孤萍,怀老师应邀去了w市举办的芭蕾训练营担任导师。
有名师坐镇,全国各地爱好芭蕾的人,挤破脑袋也想拿到一个去训练营的名额。
江晚运气好,她的老师虽然不出名,但交际圈广,和举办训练营的负责人有几分交情。况且江晚自身也不差,甚至说得上是个中翘楚,因而还是很顺利地拿下了这个名额。
虽然训练时间很短,只有十天,但毕竟是江晚很敬佩的舞者,她非常期待能得到怀老师的指点。
w市离宁市还是挺远的,江晚需要坐飞机去。
这还是她头一次独身去那么远的地方。江母很不放心,奈何她体质弱,晕机,也受不了长途的颠簸,只能一遍又一遍叮咛嘱咐。
江晚不厌其烦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应着。
晚晚,回来的时候记得带那边的特产哦。关关眼巴巴地望她:听说w市那边的缙糕特好吃,我刷视频老馋了。
好,保证给你带一大包。江晚有些好笑地点了点女生的额头。
嘿嘿,晚晚最好了。关关捂着额头,笑得傻乎乎的。
小晚,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听信陌生人。江母握着江晚的手,眼里是一个母亲对孩子对纯粹的忧切。
放心吧妈,我又不是小孩子,等一下飞机我就给你打电话。而且老师也去了w市,有她在,你还不放心啊。
江母想了想,觉得也是,
那时间也不早了,你赶快进去吧。
江晚点点头,检查了一下行李,确定没有问题后和江母关关道了别,就转身去过安检。
等过了安检,她却停在原地,回头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是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吗?关关站在隔离带外,伸长了脖子问。
江晚微笑摇头,示意没事。但她还是不自觉地环视四周,半晌,无果。
她叹了口气,正要收回视线,眼角余光却瞥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站在很不起眼的角落里,黑色兜帽罩在头上,脸上戴着口罩,看不见样子,只露着一双深邃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