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八点,任纾就被陈女士急促的敲门声给震醒了。
“起床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们高三今天就开始补课了?起没起来?”
“好好好,我起来了,已经起来了……”
任纾揉了揉惺忪的眼,看到凳子上的书包还没来得及整理,好在作业都在吴睿宣那里,他肯定不会忘,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又在床上腻歪了两分钟,想到终于可以和弟弟道早安,才强逼自己下了床。
开了门,陈女士还没走远,见任纾准备敲任绎的门,嘴角又露出熟悉的嘲笑。
“干嘛这个表情?”任纾不解地问。
“你不会以为你弟和你一样睡到日上三竿,等着直接送进屠宰场吧?人家六点多不到就晨跑去了,”见她还是那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陈女士叹了口气。
“算了,赶紧下来吃你的饲料吧。”
“哦。”
任纾应了一声,一边下楼一边想:弟弟真的不是正常人。
旅游那么久,不累吗?
暑假才放了一个月就得上学,任纾觉得这个早晨是这样愁云惨淡。
他可真会挑日子回家,如果早点回来,起码可以让她尽尽做姐姐的义务。
她用手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刘海,看到张阿姨在准备她午饭的便当。
刚坐下来还没喝上两口张阿姨煮的皮蛋鸡丝粥,就听见陈女士在卧室叫她。
“闺女,看见我车钥匙了吗?找不到我一会儿怎么送你呢?”
任纾吹了吹粥,和刘阿姨相视一笑。
陈女士这丢三落四的毛病啊。
她想说可以自己打车去,但知道陈女士不可能放心,也就没有多嘴。
任纾看着窗外,惬意地喝着粥。
突然门铃响了,张阿姨正要过去,就见任纾“嗙”一声放下勺子,推开椅子往门口跑,手放到把手上前又快速地理了理刘海。
见开门的是任纾,任绎有一瞬间的愣怔,他额前的发梢带着几颗要滴未滴的汗珠,可能因为刚起床就去运动,他脸上还是有些许平常看不出的少年气,暖黄色的日光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铺了一层柔光,任纾甚至还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忘记带钥匙了。”
任绎低头看向一大早就对自己傻笑的姐姐,他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
任纾对他点点头,转身往阳台走,任绎见她脚底的拖鞋就要被甩出去了,刚想要拉住她,就见陈女士火急火燎地走近,他倏地收回手。
“闺女,我打车送你,你吃好把书包拿上咱们走吧。”
任纾长长地“哦”了一声,很快,她从阳台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塞给他手中。
任纾觉得自己不怕任绎了,弟弟也没那么吓人,他拿毛巾擦汗的样子勉强算得上邻家少年,她整理书包的时候,满足而又宽慰地想着。
她也不管什么书,看见就往书包里塞。
等到她下楼的时候,陈女士却在饭桌上悠悠地吃起早餐了。
这是什么操作?
“你弟正好要去学校和同学打篮球,让他送你,”见任纾还站在原地,她不耐烦地道,“还杵这儿干嘛,你的二十四孝弟弟已经在外面等你了,饭盒他帮你拿着了,快去。”
任纾忸怩地抓着书包带子,受宠若惊地说:“我弟送?那多麻烦他啊。”
“你耳朵不好是不是?都说了顺路。”陈女士对她真是半点耐心都没有。
一想到任绎现在极有可能站在太阳底下等着她,任纾动作迅速地换了鞋。
她出门的时候,任绎刚好从车库的方向过来,还换了一套干净的白色运动服,她分不清到底是运动服更白些,还是任绎更白些。
就是神色,他又面开始无表情了。
任纾下意识地往他跟前跑了过去。
“别跑。”
见弟弟皱着眉,任纾强行将脚上的动作放慢。
“我不跑,我慢慢走。”
任绎走过来把她肩上的书包拿下来提在手上。
“走吧。”
已经到嘴边的“我自己可以的”还没吐出来,就被她咽下去了。
她没胆子拒绝任绎的,她意识到她的邻家弟弟或许只是清晨限量。
任纾亦步亦趋地跟在任绎身后,一边偷偷踩着弟弟影子上的脚,一边余光打量他。
任绎左手提着她的饭盒,右手提着她的书包,这画面,既诡异,又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温馨,她想到一首歌:左手挑着担,右手牵着马?打住。
两旁的树枝簌簌作响,白色花瓣像雪一样飘满翠绿的草地,她不想破坏这份宁静。
任绎转过头时看到的就是她痴痴的眼神。
“上车。”
任纾听话地钻进车里。
车来了她都不知道,任绎还给她开了车门,任纾脑海里突然想起刚刚陈女士说的“二十四孝弟弟”,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任纾坐上了后座之后,任绎就坐在她旁边。
整个车厢一片沉默。
任纾微微侧过头,看见任绎在闭目养神,她昨晚睡得很好,于是就这样头靠在前座上看着。突然,司机一个急拐弯,任纾的头猛得撞到了车玻璃上。
司机还在前面不停地道歉,一只大掌抚上她的后脑勺,手很凉,正好起了舒缓镇静的作用。任纾抬眼,看到任绎已经睁开了眼,眼里好像还有着责怪。
他在责怪自己?四舍五入就是担心啊。
在任纾为数不多的优点里,顺竿爬算是一个了。
她趁任绎“安抚”她脑袋的空隙里,决定与弟弟进行亲人之间友好的对话。
“你中考考了745对吧。”
任绎左手还放在任纾的头上,任纾整个人就像被他圈在了怀里,他低下头看见任纾期翼的眼神,最后点了点头。
“你真厉害,我和我朋友说,她们都不信呢。”
本来可以考更高的,结果因为吃了她带的早餐,任绎没有接话。
任绎从小开始,喝没煮熟的豆浆会闹肚子,吃溏心蛋也会闹肚子,结果,任纾在他考语文的那天,送上了完美结合的两样。
学校离家并不远,开车也就是10分钟的事。
可能是因为只有高三生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任纾快要迟到了,校门口根本没几个人。
任纾下了车准备把弟弟手里的饭盒和书包接过来,任绎没理,看样子要把她送到班级门口。
不过没走几步就听到同桌——许鸢的声音。
假期里她俩明明整天出门逛街,但许鸢还是非常热情地从远处就开始呼喊她的名字。
“阿纾,任纾!你等等我……”
任纾看到任绎皱了皱眉,太阳穴一跳。任绎皱皱眉,任纾抖三抖。
她条件反射地对他说“对不起”,说完又有些嫌弃自己自己的奴性。
任纾已经从同桌眼里读出了危险而又低俗的信息,以防许鸢说出令自己羞愤的话,她微笑着上前,及时捂住了许鸢的嘴,简单地给两人做了介绍。
“这是我同桌,这是我弟弟。”
一听是弟弟,许鸢的眼神不再散发污浊的光。
遇到了同学,任纾觉得没必要让弟弟继续送了,她非常狗腿地把包拿过来,让弟弟去操场打球。
“下午等我,你跟我一起回家。”
他这是要打一天的球?任纾没多想,高频大幅地点头。
任绎走之前,任纾一把拉住他,从包里掏出了一包湿巾递给他,许鸢在一旁对任纾挤眉弄眼,又去打量任绎。
在上楼梯时,许鸢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和你弟弟相处模式太神奇了吧,你怎么对她跟后宫的妃子对皇帝似的,还是待在冷宫里的那种?”
“连你也觉得我弟气场强大,看来不是我的问题。”
许鸢白了个眼,突然又艳羡道。
“那你以后就不用让吴睿宣帮你做作业了啊,你弟弟回家了嘛。”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能让我弟弟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任纾一口否决,何况她也没那个胆子让任绎帮她做作业。
“你听听,你听听,我等着去跟吴睿宣告状去!”
眼看走到教室门口了,任纾示意许鸢小声点。
“谁不知道你和他‘玩得好’,你作业笔迹一换,谁也不瞎啊。”许鸢不以为意。
吴睿宣是任纾的男朋友,周围的人心照不宣。
“不过班主任从来没找过我谈话。”
“拜托,吴睿宣是理科班的高材生,胡老头巴不得你去祸害呢。”
“我还没死呢,你让她去祸害谁啊?”许鸢的头被人从后面重重敲了一下。
任纾闻声,扭头就看见了身后来给她送暑假作业的吴睿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