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儿还拿到客人面前来说,司马封真的内火中烧,没好气的回答:“找不见那支最老的,总有其他的参吧?”
小司马赶紧将丫鬟带了出去,后来,给南昭端了一碗人参熬的鸡汤进来。
南昭喝了一小碗,便喝不下了,丫鬟将碗端下去,她觉得屋里很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就借故独自走到院子里透气。
今日的阳光甚好,站在阳光下,也暖和了不少。
“小灵女?”是那小道士的声音。
南昭转过头来,看到吕东来终于没穿他常穿的那种蓝布长衫了!
成为国公爷身边的红人后,连穿的衣服也有专门的人准备,俨然从一个山野乡道变成了一个翩翩公子,不过——华衣终究改变不了他身上那股子不让人管的野味儿。
她都不知自己在国公府里养伤有多久了,记忆里自己与这小道士上次见面似乎不太愉快。
“听他们说,你在生死之门守碑,今日怎么回城中了?”尽管她已经用上了自己所有力气,但她说话的声音,还是很细微。
吕东来见到她那张脸时的反应,与司马封感觉相同。
病入膏肓!
他一边朝这边走,一边回答:“贫道要修碑,需要沈如故搭把手,就亲自回来寻他,刚才听国公府的人说他在这边……”
说时,他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脸在看。
南昭发现今日出来,别人看她,都是这种眼神,真不自在。
吕东来开口问她:“沈如故说你与道神斗法受了伤,伤到哪儿了啊?”
“头。”她回答。
其实她也不记得自己伤哪儿了,都是沈如故告诉她的。
“头?”吕东来伸着自己的头过来,在阳光下细看她的额头,没看见哪儿有伤啊,不过却有股特别的味道。
“这香味儿……”他用鼻子嗅了嗅那味儿,眉头皱起。
沈如故此刻从茶房中出来,刚巧撞见吕东来在那嗅气味儿,面带愠怒的走过来,用自己的身子挡在南昭面前。
吕东来将身子拉直,转移话题问他:“沈公子可知今夜要修碑啊?”
沈如故没回答他,转身对南昭说:“你先回去歇着,我去生死门帮他修好碑就回来!”
南昭听话的点点头,由丫鬟陪着回到他们住的客房。
而吕东来与沈如故走出国公府后,他却不急着走,站在府门外问:“南昭身上怎会有续命血膏的香味儿?”
“你闻错了吧!”沈如故牵着马,不打算多说什么。
小道士却面色凝重的说:“续命血香是用来续命的,正常人受了伤,伤筋动骨,喝药修养也就罢了,如何能用到续命的血膏?”
第149章
吕东来说得没错,续命血膏是用来为人续命的,它的炼造过程十分艰难,虚得炼丹者具备很高的道行,每日为炼制血膏倾注法力,这样连续十九年不能中断,才可炼出一快指姆打的血膏。
还有炼制的药材,也非普通能寻到的事物,其中最重要的药引是活人血,在炼造的九年时间中,这样的活人血要不断摄入,珍贵无比,有钱也不能得;当年炎国先帝临死前,便曾派出使者前往南仙山寻求传闻中的续命血膏,却终因寻不到上山的路,续命无望。
而炼造这血膏的炼丹师,吕东来只听说过一位,那就是他南仙山的师叔不悟真人!
而他这位师叔耗尽毕生时间,用自己的血炼出的血膏,也不过三块,而这三块血膏中一块用于救一个命不该绝之人,剩下两块此刻正被锁南仙山的丹药房内。
吕东来对续命血膏的味道极其深刻,所以一闻便知。
他困惑的还有,莫非沈如故去过南仙山,岛了丹药房的血膏?
“你想知道什么?”终于,在他三番五次的追根究底中,沈如故开口了,面色冷沉。
吕东来义正言辞回答:“小灵女手有灵花,牵系苍生命运,贫道受师命出世救世,自然要洞察她的安危!”
沈如故本不打算将这些事告知旁人,但已被这小道士发现续命血膏之事,便知自己也隐瞒不了多久了,沉声说了三个字。
“生死劫!”
吕东来面色大变,半张着嘴诧异片刻,追问道:“灵女的生死之劫,真的存在吗?”
这世间只要修行者,不管是妖是人,皆要历劫!
劫难有大有小,小的能轻易渡过,而大的则九死一生,千万年来,多少修为极高的前辈都在最后一道生死劫时陨落,更别说,灵女要反复经历三次。
“灵女的灵祭开始后,将经历三次生死劫,第一劫称之为亲劫,有关于她至亲之人带来的劫难,而第二劫称情劫,由她挚爱之人所带来的劫难,最后一劫称之为苍生劫……”
吕东来何等聪明,立刻就意识到,一定是那夜南昭带着黑焰杖去跟道神交易时,历了第一道亲劫!
“是谁?”
“青云子!”沈如故说出这个名字时,见对方并没特别吃惊。
随后,便听他问:“沈公子上回在阴人路上,就知道青云子没死,对吗?”
沈如故未答,但答案已在他的沉默中。
“我师父曾说,八大观中有异派人士,最初贫道还怀疑是八大观的其他高道,不过后来听说,青云子的大徒弟与此有关,也怀疑过这老头!”吕东来感叹道:“小灵女从小被亲人所弃,于她来说,青云子便是她的至亲,她这前半生,甚至她走上这条路,皆是由青云子开启!此亲劫对灵魄不全的她来说,并非生死劫啊,分明就是必死的死劫!”
他看向沈如故,忧虑的提道:“这续命血膏虽说能续命,却并不能保她永不死,不过是暂时用血膏的命延缓她的死期!她的死劫还在身上!”
沈如故又何尝不知?他每时每刻陪在她身边,他告诉她,她的伤过几日恢复好了便好,而内心却像在火上煎熬。
“你需要我做什么?”得知了真相的吕东来终于有了几分善解人意。
沈如故回答:“别雪上加霜,沈某感激不尽!”
不知是因为这大少爷说话难听,还是得知南昭死劫在身,吕东来心里堵得慌,去云州军军营的路上,一句话都未说。
是夜,两人来到封狱碑前,他才开口说了句。
“这碑本来应该由小灵女来补的,如今她自身难保!”他露出落寞之色来,望向旁边的沈如故深意道:“当年我师父曾说过,上一世的灵女灵魄散尽,本不该有机会转世的……”
他发现对方并不想与他继续说下去,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
开始设法坛修碑。
裂开缝的封狱碑是当年诸多得道高人合力所来,他们的法力幻化为此碑,将那些邪祟全部镇压在此,其中就包括闻晔的黑焰法杖。
此刻碑裂,要修碑也需修碑者注入法力才行。
吕东来虽已恢复了不少,可能注入碑中的法力却不多,只能勉强稳定封狱碑,不让其裂口更大。
来之前,他本来还算计着沈如故,想他竟有本事一夜间治好他的伤,那修碑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得知南昭的死劫在身,也基本清楚沈如故是指望不上了,续命血膏能维持南昭不死,但只有续命血膏却是不够的,沈如故也需不断消耗自己的灵气给她。
所以,今晚修碑的成效不到,吕东来也只能像炼续命血膏一样,每日来此注入法力,维持封狱碑原状。
南昭独自回到客房,本想等着沈如故修碑归来,但却实在乏力,便睡了过去。
睡得迷糊时,听到有女子在耳边说话。
“这灵花可是个好东西,本仙还想着能沾点儿灵气,啧啧,你比我还惨呢!”
她无力的睁开双眼,看到一个胖姑娘俏皮的坐在她床头,嘴里啃着一根萝卜,而她只看一眼,便知这胖姑娘不是普通人,她身上有股灵气。
这灵气不是鬼气,又不像是土地公,她问:“你是谁?”
胖姑娘虽胖,却一下子跳到了床上,嬉皮笑脸的说:“我是谁啊?我可不能告诉你!”
“那你在这里干嘛?”南昭惊醒的坐起来,沈如故此刻不在,这些灵祟来找她,肯定是为了她手上的灵花来的。
“我就想来看看传说中的灵女,不行吗?”
南昭讨厌被个灵祟这般守着,没好气的说:“你就不怕我打你吗?我……”
她抬起右手,露出自己的灵花,却赫然发现,那原本会发出红色灵光的灵花黯淡无色。
胖姑娘摇头叹气道:“我说小灵女,你现在这情况,怎么打我啊?”
南昭收回手来,知道自己有伤在身,引不了灵花,便就不逞能了!
转念一想,不对啊!
“这里是国公府,这儿是风水宝地,一般的灵祟是进不来的!”她又仔细看了看这胖姑娘身上的灵气,确认道:“除非你本来就是这府上的!”
胖姑娘手里拿的胡萝卜啃到一半,听到这里,好像被说中了,停顿了一下。
南昭面色一变,指着她道:“你是今日那根不见的千年人参!”
胖姑娘被说中了身份,脸立刻沉下来,插着腰说:“人参怎么了?人参就不是灵物了?我才不止一千岁,我修都修了一千五百年了!”
“修再多——你不也是人参吗?”南昭茫然的说。
胖姑娘更是生气了,回道:“就算是人参,也不给你吃!”
人参精是修德行的,性格看起来不太好,但它们这种妖多是好妖!
“我也不想吃!”南昭知道这千年人参并无恶意,也就稍微放下了警惕。
“你不想吃?”胖姑娘有些诧异,“我这一千多年来,遇见的所有人都想吃了我,你却不想吃?”
它这样修出灵智的人参,是世间奇宝,怎会有人不想吃掉它,为自己提升修为呢?
南昭乏力的回答:“自我开启灵祭以来,也受尽了被他人惦记的贪妄之苦,又如何忍心为了提升自己,杀死你这苦修了一千多年的人参精?”
胖人参非常善良,听到她这番发自内心的话,感动得很,不禁惋惜的说:“我还以为你真如传闻中一样十恶不赦,只在你这般虚弱时才敢靠近,原来你并不是传闻中那样!”
南昭劝道:“你既已脱了身,就赶紧逃走吧,免得又被国公爷找回去,把你熬了汤喝。”
胖人参点点头,自有打算的说:“我当然要逃,还要逃得远远的!”
“为何?”
她看南昭这么关心她的份上,就如实相告道:“实话给你说吧,这国公府却也是难得的风水宝地,我们这种小灵妖在深山里修行,时常有被其他大妖给吃掉的危险,所以像我这样的小妖想活得久点儿,通常会择一如国公府这样的风水宝地修行,国公爷是一方威神,有他在此镇宅,对我们来说,比在深山里安全了不少,这几十年国公爷虽多次要熬我做汤,但最后我都会使点小计谋混过去!”
“这么说,国公爷府上你这样的小灵妖还不止一只?”
胖人参得意的点点头答:“那当然啦,祠堂里的忠将牌、国公爷用的大义刀、东南西北四个门房,药房里还有株与我差不多大的千年灵芝,还有大门外的两座石狮等等皆是!”
难怪当初吕东来一进到这国公府,就大叹这里的风水宝地,原来这儿全由这些修出智灵的好妖围绕着,邪祟不能入。
说到这里,胖人参叹了口气道:“不过呀,除了石狮和大义刀,我的几个老友都准备逃了,你想啊,生死门不久就要开了,到时候,下面封的东西都跑出来,我们这些个小妖都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南昭便好心劝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我夫君与我朋友今夜已去修补封狱碑了,生死门不会打开的!”
胖人参不假思索的说:“小灵女你想得真简单,那封狱碑立在那方数百年都相安无事,偏偏你来了云州,就开始裂开了,真就能修补得上的吗?”
她眸光有些暗淡:“所以你们都认为,是我造就了封狱碑裂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