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站了一站,才又往前,再往前上了围墙边上的台上,围观之人不在少数,知道皇帝太子还有一干权贵都在,顾今朝可不敢抬头,跟了谢聿后面,就当自己是个小厮模样的,跪行大礼。
    拜见皇帝太子之后,皇帝也是怜惜谢聿身子,让他一旁落座。
    顾今朝亦步亦趋地跟了他身后,与老管事一边站了一个。
    猎场当中,她还从未来过,双手握成拳头,也是为穆二捏了一把汗,可穆二哪里用她费心,很显然,他神威无比,场中几个少年都不是他的对手。
    锣声响起,少年们纷纷下马。
    看来,她是来迟了,赛事已了。
    皇帝赞叹一番,也是挨个点了名字,少年们各自牵着马儿,垂目聆听。
    一旁的小太监也等候在旁,各有赏物。
    皇帝说了什么,也无非就是赞叹,今朝没太在意,她站了谢聿身后,光能看见皇帝的背影,只见他身形颀长,瘦瘦高高,一身龙袍在身掩不住风华清瘦。
    到了这里了,也难免好奇,不由多看了两眼,还待再看看太子,谢聿闲闲道:“别乱看。”
    她忙收回了目光,乖乖站了他身旁。
    往前看,穆二已然上前单膝跪倒,不知皇帝亲赐了什么,那一边的太监扬声叫了一嗓子,这回听清了,中郎府穆庭宇拔了头筹,待日后再与其他两少年再争武状元。
    顾今朝一下失笑,小声嘀咕着:“什么嘛,还说我不来就会输,这不是赢了,逗我啊!”
    谢聿在旁侧目,脸色更沉。
    片刻之后,皇帝乘坐车辇而去,太子与众臣寒暄一通,也往这边来了,谢聿站了起来,二人相见也是比别个亲厚一些。太子李煜着太子常服,也是身高,清俊英美,因年长两岁,以兄自居。
    他问谢聿先说不来,怎么又来了。
    谢聿几乎下意识地回眸,可身旁已无人了。
    他的目光追寻着场中的那抹红影,果然,顾今朝就站在穆庭宇背后的不远处。
    虽然在场上是相争,但私下关系都不错,穆庭宇拔了头筹,少年们纷纷上前击拳庆贺,他只浅笑,看不出喜悦,反倒有些落寞,只挨个谢过。
    赏赐给他的东西都放入囊中了,父兄也没有过来,他挨个告别,牵过自己的枣红马来。
    赢了,不过……
    正觉失落,一个小石头子啪地从背后扔过来,打在他的肩头。
    少年回头,蓦然失笑。
    顾今朝抱臂以对,正歪着头对着他笑。
    他飞身上马,调转马头,一身红衣在风中飘摆,几步到了她的面前,眼中尽是笑意。
    今朝双手拱起,学着戏文当中的那老唱腔扬声笑道:“天下第一美少年,果然不负盛名,今日一见,甘拜下风,敢问美人名姓,可否载我一程?”
    她一身白衣,才是翩翩美少年。
    穆二大笑,对着她伸出了手来:“上来!”
    顾今朝抬眼看他,握住他手,借力上马,这就坐了他的身后。
    马场往西,还有另外一条路,与来时路,虽然不是一条,但是总归也能回到京中,就是绕点远是了,谢聿与太子李煜站了一处,也是抿唇。
    马鞭扬起,那枣红骏马驮着一红一白,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底。
    第37章 熊少年啊
    蓝蓝的天, 白白的云。
    仰面看着蓝天白云, 只觉风也轻,云也轻。
    身下的老牛车走得很慢很慢, 顾今朝和穆庭宇都枕着双臂,慢腾腾,晃悠悠都快睡着了,他们两个离开猎场并没有直接回京, 将两匹马儿拴在了一起,一起去爬了山。
    回来的时候赶上打草的牛车, 二人搭了车, 也是惬意。
    顾今朝口中还叼着根草棍, 叠着两腿来回随着牛车微微地晃,穆二不知想到了什么, 翻身过来,在旁边支着双肘低头看她:“今朝, 要不要看看皇上赐了什么好东西给我?”
    今朝看着他, 也是坐了起来:“什么东西, 我看看。”
    穆二随手解下锦囊,扔给了她:“看看,喜欢吗?喜欢就给你。”
    顾今朝打开锦囊, 里面装着皇帝赏赐的三大件, 一个玉如意, 一个殿前行走的腰牌, 还有一对扳指, 上面都有皇家印记,她拿起来看了看,摇了摇头。
    穆二侧目:“怎么了?”
    今朝重新将这三样东西收了起来,递给他:“我更喜欢真金白银,今个是赵玘生辰,没看见她上次那委屈的模样。也怪我粗心,带她去金铺时,可能她以为是送她的了,可惜我手头没有多余的银钱,不然带她去买就是。”
    穆二晃了晃锦袋:“那把这里面的东西当了就是,能当几个当几个,换成银钱去买不就行了吗?”
    今朝瞪了他一眼,推了他一把:“穆二!你又犯二!这里面的东西都是皇帝赏赐给你的,不能轻易给人的,再者说上面都有皇家印记,哪个当铺敢收?”
    少年笑,与她肩并着肩背对着来路:“那就不要管她了嘛,她从小到大也没戴过什么,也没怎样。”
    顾今朝瞥他一眼,想起谢聿来,也是扬眉:“没事,我有办法,昨个我救了世子一命,他可是答应了,给我千把银钱,应当不会赖账,我们快些回去,上世子府看看去!”
    莫名地,穆二不愿她去。
    在爬上的时候,今朝与他讲了被人掳走的事情,在他看来,那个世子真是百般为难逗1弄,心中自然生厌,拉住今朝胳膊,狠狠拍了自己胸膛,说不用去,他来解决。
    顾今朝当然不能真的让他去解决,两个人乘坐牛车,到了猎场外围。找到那两匹马,上了马儿,这就疾驰回京,时间还早,来时风尘仆仆,心中忐忑,回去时候因二人作伴,一前一后,也是追逐着,只觉欢快。
    回京之后,顾今朝直奔世子府。
    可惜谢聿自离府之后还未回来,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时间有些落寞。
    穆二见她神色,与她一起牵马走在街头,也是皱眉:“赵玘与你我一起长大,既是生辰的确该重视一下,那点银钱不算什么,待我回家取来,你先去金铺候着就是 。”
    今朝忙是拉住他:“算了,还是我回府去拿,先在我娘那借些,等世子送来银钱再还她就是。”
    可少年已是上了马,红影调转马头:“少啰嗦,去金店候着!”
    说着一拍马就去了,那红影在风中疾驰,扎进眼底,漾出笑意来。
    她也上马,这就往金铺这边来了,一路无阻,到了金铺先行下马,没过多一会儿,这穆二回来得也快,他背了一带银钱风风火火下了马。
    啪地塞了顾今朝怀里,少年大手一挥,豪气得很:“这些应该够了吧?你看着给她买一点,剩下银钱都给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中郎府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很重,差点扔地上。
    今朝随手放了一边,打开袋子一看,呆住了:“穆二,你该不会是把你家家底都拿出来了吧?”
    穆庭宇伸手一把勒住了她的颈子过来:“你也别忒小瞧了我中郎府!”
    她一把推开,笑闹过后,两个人在铺子转了一圈,商量着说赵玘那日看秦湘玉的额饰好像很喜欢,就给赵玘也买了桃花醉的额饰和耳坠,银钱还剩不少袋子里还叮当着,今朝收好金饰,拎起袋子来估了一估,给穆二挂了马上。
    二人出了金铺,牵马而行。
    顾今朝说要去找赵玘,穆二非说肚子饿了,拉她又去酒楼吃酒,他今个可是大方,带着他包了一个雅间,二人把酒言欢,也是痛快!
    日头偏了西,酒足饭饱,两个小酒鬼才是出了酒楼。
    这中郎府寻找穆庭宇已经快找疯了,当街遇见,直接给人抓走了,顾今朝酒色微醺,也没忘了去给赵玘送首饰,夕阳西下,也是中郎府一样方向。
    赵玘与林家倒是近,越是近了,越是难免感伤。
    七年时间,人非草木,怎能无情。
    拍马走过林家大门,落脚在赵府门外。
    拴好马儿,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穆二那个混货稀里糊涂把银袋系了她马上。今天他可没少霍霍银钱,抚过钱袋也是失笑,替他心疼。
    回身上前拍门,很快有人来开门,问了赵玘,说是在府中,让她进,她不进,只说在外面等着,那人匆忙去报信了。
    一小玩到大的,赵府中人也都是认识她,一说是顾今朝来找她了,赵玘提了裙摆就快步跑了出来。
    马儿拴了门口柳树上,赵玘站在大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看了看。
    少年背对着这边,低着头正用脚尖画着圈圈,是她平时无聊时才做的事情,生怕她等得太久,赶紧就推开大门走了出来。
    吱呀一声,今朝回头。
    赵玘一身桃白,也是娇俏。
    笑,二人都站了树下。
    赵玘耳根发热,还故作镇定:“你来找我干什么?有事?”
    马儿有些不耐,一旁刨着蹄子,今朝伸手轻抚马鬃,安抚了两下,回头拿出了锦盒,递了赵玘的面前来:“给,我看你喜欢秦湘玉那样的,给你买了和她一样的,看看,喜欢吗?”
    赵玘脸更是红,伸手接了过来。
    打开看看,锦盒当中,静静躺着一个额饰,两个耳坠,都是桃花模样的,果然和秦湘玉一样的,她低下眼帘,心如捣鼓,蚊子声一样嗡嗡出个喜欢来,几不可闻。
    顾今朝从小就最受不得女孩受委屈了,那日瞧着她看见秦湘玉时的眼神,很是心疼,此时见她说喜欢,也是欢喜:“喜欢就好,你喜欢了这心思就没白费,你娘身子不好,你爹支撑着这个家也是难得,我知你从小就懂事,也是姑娘大了,该有点首饰了,以后多挣了银钱再给你买,权当你的嫁妆了。”
    青天白日的,说什么嫁妆不嫁妆的,赵玘低下头来,抱着锦盒,也是胡乱捶了顾今朝的肩头一下子:“让你费心了,谢谢你还记着我今个生辰……”
    在她面前提了不只一次,她那样的记忆力怎么能忘。
    顾今朝回眸瞥见马上的钱袋,也是笑:“不必谢我,这银钱是穆二出的,他今个去猎场拔了头筹,一时高兴得疯了,拿了不少银钱出来,我就是来送一送,沾他的光可没花一文钱。”
    赵玘瞪了她一眼,那也是开怀:“横竖你有心了,也谢谢你。”
    今朝身上还有酒香,被风一吹心肺也热了起来,时候不早了,这就要黑天了,她摆手示意赵玘进去,也是作别。才吃了那么些酒,当时没感觉怎样,此时竟起了后劲,扯着缰绳脚底发飘了。
    马儿嘶鸣,赵玘拿着锦盒心满意足回去了,顾今朝翻身上马。
    她一心还记挂着穆二,直奔中郎府。
    晚风徐徐,马儿跑得飞快,如同她的心跳一样,顾今朝一路疾驰,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中郎府,她到门前,让小厮接过马儿去,伸手解下了钱袋,这就背了身后。
    前来迎接她的小厮,从前也认得,看着她可是一副来了救星模样,说二公子今个可遭了罪了,今朝脚下无根,走得飞快,起初还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到前堂,不等上前就听明白了。
    堂前亮着灯火了,众位叔伯都侧立两旁,少年趴在长凳上面,正在挨打。
    他爹的怒吼声远远传了出来:“混账东西!孽子!还不说是吧?不说今个就打死你!你可知道那是前朝宝物,岂是你换些银钱花花这般轻松能行的?”
    啪啪地板子声重重落在少年的屁1股上面,顾今朝眼看着他挨打,心如刀绞。
    穆二才不在意,还嬉皮笑脸地:“爹,亲爹,你打累了就换别个来打,气大伤身,可别气坏了啊!”
    三言两语,就明白过来了,只怕他是偷拿了他爹的东西去当了。
    这样的事,可不是第一次了,小时候他就干过。
    他从小都不拿那些东西当回事,对人仗义,从来一片丹心,慢慢站住了,赫然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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