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样也能更好地保护嘉宜。
陆晋的这一想法得到几个心腹的赞同。
尤其是高亮,更是连声说好,他眉飞色舞:“确实是该这样,我们可以派些弟兄把韩姑娘保护起来,再找一个人假扮韩姑娘做诱饵,引出幕后黑手,然后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陆晋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一网打尽,而是先把幕后黑手找出来,确定那人是谁。再者,就是嘉宜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不能让她再一次陷入险境。
“不过,谁来扮韩姑娘呢?这可是真个问题。依我看,这个人须得武功高强,胆大心细,防范心强,最好还得像姑娘……”高亮低声沉吟,一抬头,却见几人都齐齐看着自己,目光灼灼他心里一咯噔,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我觉得你挺合适。”王赟神情严肃,说的话却不大正经。
高亮不自觉后退了半步,一脸惊恐:“我承认我武功高强,胆大心细,防范心强,但是我一点都不像姑娘。你们见过像我这样又黑又高又壮的姑娘吗?”他说着朝陆晋投向求助的目光:“老大……”
看他这模样,王赟、段飞都轻笑出声,气氛倒比先时轻松一些。
陆晋也微微勾了勾唇角,他轻咳一声:“好了,别闹了,高亮不合适。去把小北找来。”
小北原名罗北,但大家都习惯性地叫他小北。一则他进锦衣卫时年纪不大,二则他身形瘦小,在一众高挑健壮的锦衣卫中,更像是没长大。
锦衣卫的选拔有两个主要途径,一是袭荫父职,二是通过武举,罗北是后者。原本锦衣卫要充任皇家的仪仗队,除了会武,还要身形高挑,相貌堂堂。个子小小的罗北能进入锦衣卫,除了武功好,还凭借他的一样特殊本事——伪装。这一点在他平日的情报搜寻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不到一刻钟后,罗北就出现在了陆晋面前。听陆晋说完,他愣了一会儿:“让我扮姑娘?”
陆晋长眉一挑:“可以么?”
犹豫了一瞬后,罗北点头:“可以,但我得先见见她。”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总得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吧。”
韩嘉宜听说大哥的打算后,愣了好一会儿,小声问:“真要这样吗?引蛇出洞,万一蛇就一直憋着,死也不肯出来呢?”
“蛇不出来,对你也没有损害。这么做也是保护你。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们下次出手是在什么时候。”
韩嘉宜“嗯”了一声,小声问:“那他呢?他会不会有事?”
她确实怕死,但不能因为她再折损了旁人。
陆晋扫她一眼,心说,你自己性命攸关,倒还记挂着是否会牵累别人。他摇了摇头:“不会,会有人保护他,而且他功夫很好。”
韩嘉宜“哦”了一声,仍有些别扭,感觉就像是让旁人代替她去迎接危险一般。
看她神色,陆晋大致猜出了她的心思。他轻声道:“你不会武功,真遇上刺客,帮不上忙,说不定还要误事,听话。”
这话说的不中听,但韩嘉宜无从反驳,她心里的愧疚和不安消散了许多,点一点头,没再说话。
罗北见到韩嘉宜时,她已经洗了脸,露出原本面容。他盯着她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直到陆晋轻咳一声,他才道:“好,可以。”
韩嘉宜心中暗暗纳罕,好奇而又期待。等看到乔装打扮过后的罗北时,她自己都吃了一惊。一个男人,装扮了以后,竟和她有七八分相似:“怎么做到的?”
她的神情让罗北很满意,他哈哈一笑:“这个容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是我吃饭的家伙。”
张口说话却是他自己的声音。
一个跟自己容貌相仿的人开口说话却是男儿腔调,韩嘉宜忍不住轻笑。她念头微转,心说,如果她也有这本事,完全可以假死,然后顶着另一张脸活一辈子啊。但不过是一瞬之间,她就打消了这念头。
比起隐姓埋名苟且度日,她更想光明正大地活着,而且,她也想早点揪出幕后黑手来。
陆晋打量着装扮过后的罗北,皱一皱眉:“眼睛要再亮一点,脸上不够白。”
罗北心里嘀咕,韩姑娘都觉得好,你还在挑剔什么?不过,他只是嘿嘿一笑:“我觉得差不多了,你说呢?韩姑娘?”说着还冲做小厮打扮的韩嘉宜挤了挤眼睛。
看着他用韩嘉宜的脸做这样的表情,陆晋强行压下心头的古怪情绪,下意识去看韩嘉宜,却见她眉眼弯弯,笑得温暖。他的心蓦地一动,心跳竟然加速了几分。他眉心微皱,悄悄移开了视线。然而眸光一闪,竟落在了她圆润白皙的耳垂上。
他心中一凛,电光石火之间,忽然想起那只琉璃耳坠。他双目微敛,或许从耳坠入手,也可以查一查。他这念头一起,当即吩咐了心腹去首饰坊查问,可有谁打听过这琉璃耳坠。
“韩嘉宜”自从遭遇行刺后,小心谨慎,不大出门,也不见人。偶尔出入,也有不少高手周密保护。而真正的韩嘉宜,身边自然也有人护着。她更多时候,是和大哥陆晋在一处。
这段时间众人提高警惕,等待着对方的出手。与此同时,锦衣卫仍在沿着那三条线索细查。
数日后,韩嘉宜的表姐沈芳出阁,沈氏因为属相相冲不能送嫁。“韩嘉宜”则在不少随从的陪同下,前往沈家。
不过,因为此次去沈家是做客,也不好带太多的侍从进门,于是,“韩嘉宜”进沈家时只带了两个粗粗笨笨的丫鬟。
那俩丫鬟仔细看的话,相貌还有点相似,高高壮壮的,一看就很有力气。
在沈家待的时间短,“韩嘉宜”不与生人接触,不吃东西,不喝水,不乱动,不乱走,没出任何事端。然而回家途中,却出了事。
老马不知何故,忽然惊了,甩下一众随从狂奔。慌乱之际,马车暗格被打开,数枚暗器直接飞向“韩嘉宜”的面门。
距离如此之短,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自然躲不开,少不得要命丧暗器之下。然而“韩嘉宜”却头一歪,险险闪避开了。
两个粗笨丫鬟精神抖擞,直接挡在暗格处,与暗格中的人交手。在颠簸的马车中,两人配合默契,一人一刀,干净利落,砍伤了暗格中那人的两只手。
“韩嘉宜”紧随其后,卸掉那人的下巴,尖声道:“看他牙缝里有没有药,塞了他的嘴,别让他自杀!”
嘴里被塞了口塞后,那人既不能吞咽,也不能说话,想咬舌自尽或是服毒只怕就不大容易了。
车夫终于制住了惊马,几人下车。“韩嘉宜”一脸兴奋:“这几日,吃不敢好好吃,睡不敢好好睡,不知道你们能玩什么花样,原来也没什么新鲜的啊。你不聋吧?别想着耍滑头,不然爷爷阉了你,让你做个不男不女的死太监。你可别以为你死了就解脱了。我跟你说,阉了你以后,你就算投胎转世,下辈子也是个天阉。”
他明显看到,那刺客身体微微抖了一下。他心里得意,自觉威胁有用,同两个帮手一起带着回去复命。
陆晋神色淡淡,心中却有些意外,对方竟然没忍住这么快就出手了吗?而且也不像是失败两次后细心谋划的结果。
高亮有些得意:“老大,招了,招的特别快,小北一说要阉了他,他就招了,说是他的雇主是睢阳人氏,和韩大老爷有过节。如今韩大老爷人已经不在世了,父债女偿,所以一定要杀韩姑娘……”
“假的吧?”陆晋沉声道。
“咦?”高亮愣了愣,“什么?”
“如果只是与她父亲有过节,不至于天子脚下,三次痛下杀手。再怎么着,也要周详布置,一击必中。对方这么做,恐怕是为了混淆我们的视线。”陆晋垂眸。
高亮奇道:“不是吧?大人,你当时不在马车里,刺客确实下了杀招,不像是单纯的混淆视线。”
高明轻轻拉一下弟弟,小声道:“行刺是真,刺客的话未必就是真的了。”
罗北想了想:“大人的意思是,这刺客撒谎?我现在就去阉了他。”
他作势要走,却被陆晋叫住。
陆晋摇头:“刺客未必撒谎,或许他知道的就是这样。难道你派杀手去行刺,还要特意说明缘由吗?继续查,继续审。还有,叫王赟过来。”
他就不信了,这刺客身上挖不出一丁点线索。
几人告退,王赟闻讯很快前来:“大人,你有什么吩咐?”
陆晋眸光轻闪:“你帮我查一个人。”
“什么人?”
“季安。”
“季安?”王赟一惊,“皇上身边的季安公公?”
陆晋轻轻点头:“查一查他都与什么人来往,以及他暗中的势力和最近行动。”
王赟呆愣了一瞬:季安公公?
季安公公是皇帝最信任的内侍,比皇帝小了两岁,在其还是皇子时,就跟着他了。皇上继位后,季安水涨船高,巴结谄媚者不少。但此人一向谨小慎微,恪守本分。锦衣卫之前盯他盯过一段时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不过大人既然吩咐了去查,那肯定是要查的。
“是。”王赟应一声,退了出去。
陆晋则双目微阖,缓缓吐出一口郁气。
他也是才查到的,前不久确实有人打听过琉璃耳坠。打听者的相貌,从其描述以及画像效果来看,有几分像是季安的干儿子。
季安是皇帝身边的人,他的意思是不是就代表了皇帝的意思?但这中间又有些疑点,皇帝如果想要杀一个人,不至于几次三番以失败告终。
陆晋按了按眉心,真的有必要痛下杀手吗?那天在花园发生的事情,即使真有人看见,也不敢说出去吧?
这几日,长宁侯府住着一个“韩嘉宜”,而另一个韩嘉宜则住在守卫森严的梨花巷陆宅。
尽管守卫重重,陆晋仍不放心,得了空就去梨花巷。
一看见做男儿打扮的韩嘉宜,他心里一软,快步向她走近:“嘉宜。”
韩嘉宜这些天无事可做,也无心写话本,她反复练习着大哥教给她的保命三式,已经练得纯熟无比。此刻看见陆晋,她瞬间喜上眉梢:“大哥。”
梨花巷陆宅不大,处处都是陆晋的人,几乎可以说三人一岗,五人一哨,守卫密不透风。可惜这些人韩嘉宜都不熟。整个陆宅,她最熟悉的就是大哥陆晋了。短短数日之间,她对他的信赖又多了一些。
如今见他回来,自是欢喜无比。
她眸中满是喜意,陆晋看在眼里,如同一阵清风,将他心头的阴霾尽皆吹散。他神情温和,甚至还微微笑了笑:“今天在家做什么?”
“练大哥教的保命三式啊。”韩嘉宜随口答道,“我感觉我进步很大的。”
陆晋点头,满意而欣慰:“嗯,等会儿练给我瞧瞧。”他一垂眸,不经意看到了她的耳垂,视线微微一凝。
韩嘉宜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赧然,也有些疑惑,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陆晋随即摇头,“那边肤色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样。”
“啊?是吗?”韩嘉宜不敢再捏了,连忙松开手,“大概是没有抹匀。”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来报,说是皇帝传唤,命陆晋迅速进宫一趟。
陆晋微惊:进宫?今天刚发生这件事,皇帝这会儿让他进宫?他很快调整了情绪,小心叮嘱一番,匆匆出发,前往皇宫。
皇帝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不过他的话却让陆晋讶然。皇帝有些无奈的样子:“也不是朕要指派你,是太后让朕找一个人。找人这种事情,朕觉得还是晋儿比较擅长。”
陆晋面色不改:“请问皇上,太后要找的是什么人。”
“这个人,你只怕没听说过。叫澹台公子,哦,当然,这个不是本名。她原本叫什么,朕也不知道。这是她写话本时用的名字,太后说想见一见这个人,给点封赏。”皇帝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后居然迷上了市井话本,天天捧着《宋师案》看。太后的寿辰要到了,朕作为人子,自当满足她老人家的心愿。”
第43章 真相
陆晋心头一轻,微微舒了一口气:“澹台公子?”
“是啊。”皇帝点头,长眉微皱,“近来明月郡主身体有恙,恐过了病气给太后,就在别宫静养。太后身边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这几日看着都清减了不少。好在她迷上话本子,也算有个消遣。如果把那个澹台公子找来,随便编几个话本子,太后肯定会更开心一些。”
陆晋心念微动:“郡主病了?”
上次他进宫看太后时,明月就病了。是一直未痊愈,还是又添了新病症?
皇帝眼睛微微一眯,似笑非笑,眼神却略略危险起来:“朕同你说太后的事情,你倒去关心郡主的病。果然是从小一处长大,感情深厚不同于旁人。”
陆晋勾一勾唇,慢悠悠道:“只是有些惊讶,上次就听说她病了。”
而且病的时候挺巧。
皇帝面色稍缓:“她身体一直不太好,你也知道。”他挥了挥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罢了,你先派人去找吧。”
陆晋领命而去,离开之际,正好与季安迎面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