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也慌忙上来隔在慕容叡和明姝之间。
慕容渊大步走过来,看到慕容叡和明姝,看了他们俩一圈,“怎么都在这里?”
“阿兄在治伤,阿娘过来看的时候,一不小心晕过去了。”慕容叡开口,“我看过阿娘,过来问问嫂嫂阿兄现在怎么样。”
慕容叡三言两语把话说完,依旧是那一幅风淡云轻的模样。慕容渊锐利的目光在他面上转了一圈,看向明姝,明姝低着头,察觉到慕容渊的眼神落到脸上真的和刀子一样,割开肌理,让她生疼。
“嗯。”慕容渊过了好会,嗓子里终于嗯了声,他看了眼慕容叡,“和我过来。”说罢,直接往屋子里头去。
慕容叡和慕容渊进门,路过明姝身边的时候,故意脚步顿了顿,看了她一眼。
他嘴边露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跟着慕容渊到里头看慕容陟了。
门合上,银杏见她脸色发白,过来搀扶住她。
“娘子,我们去夫人那边吧?”银杏在明姝耳边轻轻问。
现在慕容渊过来了,她在门口守着不合适,而且慕容叡还在里头。明姝点头。
一直到天黑,慕容陟的那条腿才算是接上。
刘氏听到慕容陟那边已经结束了,急急忙忙赶过来。
慕容陟身体虚弱,哪里受得了这一天的折磨,早早已经晕过去了。
刘氏心疼不已,亲自给慕容陟擦了脸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留下明姝照顾。
慕容渊让慕容叡回去,夫妻两人一同坐下来后,慕容渊道,“给二郎选个新妇的事,有眉目了吗?”
刘氏啊了声,回家之后,先是胡家,然后又是叔嫂私情,紧接着长子回家。一串事根本没有半点停歇。给慕容叡看个新妇的事,她就丢到一边去了。
毕竟和这些比起来,给小儿子选个新妇就不怎么重要了。要不是慕容渊提起来,她都把这事给忘到脑后了。
“现在?”刘氏满脸古怪,“不妥吧,现在大郎才回来,还有好多亲戚好友没有告知到,就忙着给二郎选个新妇,不是厚此薄彼么,大郎知道了,就怕他心里不舒服。”
“又不是几岁小儿,这种事还心里不舒服?”慕容渊对刘氏的话嗤之以鼻,“那小子心思太活泛了。”
刘氏脸上一僵,“你的意思是,二郎和五娘还有往来?”
“不知道,应该是没有了。”慕容渊摇摇头,多年的历练,淬炼出他极其毒辣的眼光。照着他看来,大郎新妇和那个死小子应该是没有什么往来了。
“但是二郎那个性子,野的很。现在没有,谁知道以后呢。”
刘氏沉默下来,“要不然,还是把五娘送走吧,就说和离了。反正和离的人家也不是没有……”
“大郎那边呢,要怎么说?”慕容渊直接一句话堵住刘氏的嘴,“大郎可不是几岁小孩子,爷娘说甚么都听。而且他对新妇也上心了,瞧着还挺喜欢,和离这事,你不和他说清楚,他是不会点头的。但是你要和他怎么说?说新妇之前以为他死了,就和他弟弟搅和在一块?”
慕容渊的话逼得刘氏嗫嚅了两下就再也没了话语。
夫妻俩都知道,这不能和长子说,要是说了,这家里就真的无宁日了。
一个是自己疼爱长大的长子,另外一个是他报以重望,天资甚好的幼子。不管哪一个,他都不想放弃。也不想看到兄弟失和。
“所以,你赶快寻几个过来,咱们两个选一下。”慕容渊的话语不容置喙,刘氏只有连连点头。
“另外,记得选个鲜卑家的,汉家的就算了。新妇这个脾气你也看到了,汉家的女儿太温婉,二郎这个混世魔王的脾气,根本镇不住他。往鲜卑武将家里找,找个厉害的,到时候就不信还管不住他!”
第90章 火热
慕容陟躺在床上好些日子, 明姝一直在他身边。生病的人喜怒无常, 有时候上刻还是笑脸, 下刻就变脸骂人。有时候慕容陟心情坏了,明姝都没有逃过那一顿责骂。
奴婢们还能磕头求饶,或者直接被明姝指派到外面去,连顿骂都省了。可是奴婢们能走开, 她不能。慕容陟的火气冲着她来,她是连躲都没地方躲。
慕容陟摔杯子摔碗,明姝也不说话, 叫人收拾干净了送新的来。慕容陟说她的时候,她就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到了后来,慕容陟自己都不好意思,让她出来休息会。
“大郎君这……”银杏刚才也受了慕容陟一顿责骂, 仅仅是因为送来的茶水凉了点。银杏只觉得冤枉, 那茶水不是她亲手调制的,下面人准备的, 都是照着之前这位的喜好调制的, 怎么到了现在就不行了,而且也不找那些人的错,光寻她的晦气。
“他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好在所难免。”明姝坐在院子里,外面的阳光懒洋洋的,又起了点风, 那点阳光落在身上没有半点暖意。
换个新妇,被才回来没多久的夫君这么对待,肯定会委屈万分。可是她自觉有些对不住慕容陟,发脾气也情有可原,稍稍过一过,心头也没多少委屈剩下来。
她的想法,银杏也知道,银杏替明姝打抱不平:原先说的就是人战死了,而且这家的儿子婚礼当夜就跑的无影无踪,五娘子还辛辛苦苦侍奉公婆这么久了。和二郎君那回事,也怪不得五娘子,二郎君自己伸手撩拨的,而且不说鲜卑的规矩如此,一个青春正好的妙龄娘子,怎么想也不可能为还没正面见过一次的男人守身吧。
“也怪不得娘子。”银杏瞧瞧看了左右,低声道,“娘子别往心里去了。”
明姝坐着,摇摇头,“我没放在心里,我就当之前甚么都没有发生过。”
公婆对她也都算很不错了,甚至比自家的亲爷娘都要好上不少,出了这样的丑事,就算把她赶回家门,都是合情合理,可是慕容陟去说了说,她还是被接回来了。
要是被送回韩家,恐怕她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得罪了嫡母,生父又是什么事都不管。落到嫡母的手里,长兄就算有心维护她,恐怕也只是有心无力。
她不想和慕容叡有什么了,之前的过去就让他过去,之后的日子,她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牵连。
银杏见明姝主意已定,不说什么了。
此时,有侍女过来请她,“娘子,大郎君寻娘子。”
这才出来没多久,竟然就要人回去了?银杏满心不满,伺候病人是件苦差事,费心费力。人都还没有休息多久呢。
银杏一肚子的怨怼。明姝装作没看见银杏翘上天的嘴,拍拍裙裾,跟着侍女过去了。
慕容陟见到明姝来了,伸手“阿蕊。”
又慌张又急切,他额头上冷汗珠子直冒。刚刚他小睡了会,又梦到了沙场上的铁马金戈和垂死□□。
心悸一阵接着一阵,哪怕从噩梦里头醒来,还是没有半点的舒缓。
他哆嗦着嘴唇抓住明姝的手,明姝把他抱到怀里,伸手擦了一把他额头上的冷汗,柔声道,“又做噩梦了?”
慕容陟紧紧抓住她的手,好像掌中那柔若无骨的柔云就是他如同溺水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他气喘如牛,紧紧攥住她的手掌。他刚从噩梦里醒来,掌控不住自己的力道,弄得她手骨生疼,明姝咬牙忍住,面上还是笑靥如花,柔声安慰他,“已经回来了,回来了,不怕不怕。”
她抱着他和哄小孩似得,把他波澜起伏的情绪给安抚下来。
男人要强大,看上去似乎很强大,一把的力气,比女人要大的多。可是脆弱起来,与小孩也差不了多少。他蜷缩在她的怀里,在柔软的怀抱中似乎找到了安全,他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比起之前,也没有那么多的惊惶。
明姝要侍女拿来热水,亲自喂给他。
“阿蕊。”喝了热水之后,理智渐渐回笼,慕容陟抬头看了她一眼,“辛苦你了。”
“没事。”明姝浅浅的笑,“做噩梦了?”
“嗯,”慕容陟点点头,“我又梦到打仗的时候了。”
明姝摸摸他的额头,“不怕了,已经回来了,没甚么好怕的。现在回家了,家里有好多人陪你呢。”
柔柔软软的调子,带着令人溺死的温柔。慕容陟被这语调安抚下来,在她怀里点了点头,“对了,听阿家说,过几天要请几个亲戚来家里,到时候让你去见见。”
“是告诉他们,我没死又回来了吧?”慕容陟长吐出一口气,他现在是真的很累,哪怕休养了这么段日子,却还不怎么能提起精神头来。
“不想见他们。”那些亲戚也没什么好见的,而且一见到,少不得要问他怎么回来的。这些除去爷娘和亲近的人,他半句都不想提起,每提起一次,就好像在人前宣告一次自己的无能。
“好,不见。”明姝也不劝他,慕容陟这些天精神恹恹的,胃口不好,脸颊的肉都没有养回来多少。比起见那些亲戚,还是好好养伤为好。
“阿蕊,你声音很好听。”慕容陟靠在她的肩头上,缓缓道。
“喜欢听的话,我到时候多给你说话,不过到时候可不许怪我聒噪。”
慕容陟失笑,“怎么可能。”
话语落下,想起之前自己爆发的脾气,他又有些惴惴不安,“刚刚我不是故意的。”
明姝笑笑,“我知道。”
正说着,有人进来禀报,“二郎君来了。”
慕容陟皱皱眉头,“他怎么又来了。”
慕容陟现在只能在床上躺着,别的事不能做也做不来。慕容陟回来之后,慕容渊还是让慕容叡跟在身边。今天又不是休沐日,按道理来说,慕容渊这会应该让慕容叡去处置其他事务,怎么可能还在府里?
虽说是血浓于水,但两兄弟自小都没有见面过。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会打打闹闹,可他们这对亲兄弟,说是兄弟,却和陌生人无异。
慕容陟现在并不想见人,这个弟弟却时不时找上门来。这叫他很是怪异。
“我先回避一下。”明姝松开围着他的手臂就要走。
慕容陟拉住她,“没事,都是自家兄弟,你躲甚么。”说着,他亲昵的一手握住她的手掌,让人请慕容叡进来。
这等亲昵的举动让明姝坐立不安,“小叔来了,这样……不妥吧?”
慕容陟闻言没有放开,反而让她靠到自己的肩膀上。
“无事,二郎知情达理,应该不会怪罪的。”
他和这个弟弟不亲近,也不想和他说什么话,搂着娇妻,应该可以让他早些走。
这等心里话,慕容陟没有和明姝说,慕容叡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慕容陟和明珠亲密无间的靠在一块。
慕容叡的眼神顷刻间阴了下来,眼里的阴鸷只是存留了少许,他再抬眼起来,琥珀色的眼里一片纯净,“阿兄和嫂嫂倒是好兴致。”
他说着,目光从明姝脸上扫过。
明姝被他刀子一样的眼神看的肌肤生疼,好像真的有刀在上面刮过一般,她就要挣扎开,可是才一动,就被慕容陟给按下来。
“惭愧。”慕容陟说着,转头脸颊亲昵的蹭了蹭她,“之前把你阿嫂丢下来的太久了,所以……”
“所以一次都补偿给阿嫂?”慕容叡笑起来,“阿兄可真狡猾。”
他看向明姝,似乎开玩笑的,“阿嫂可要苦尽甘来了。趁着阿兄现在对你百依百顺,想要甚么赶紧开口,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慕容叡说的好像开玩笑似得,明姝可半点都笑不出来。
“好了,别捉弄你阿嫂了,她脸皮薄。”慕容陟看着慕容叡,“二郎有事?”
“非得有事才能过来看看阿兄么?”慕容叡不答反问。
慕容陟愣住,慕容叡笑道,“和阿兄开玩笑的呢。”
慕容陟干笑两下,“二郎还真是孩子气十足。”
“我原本就比阿兄年岁小,在阿兄面前,没必要装沉稳。”慕容叡说着,似乎是不经意开口,“阿娘似乎想要给我定个新妇。”
慕容陟有些意外,“你……现在?”
慕容家的人成婚都不早,就是他也是二十出头的时候,家里爷娘才给他选人。而慕容叡十八就开始了,的确稍微有些早。
“嗯,阿兄也觉得早吧?我才不想这么早就有个女人,要不阿兄替我向阿娘说说情?”
慕容陟笑了,“你可真是难为我。”
慕容叡点头,“也是,阿兄也是男人,和阿娘说男婚女嫁的事不合适,要不阿嫂去吧?”他说着,目光直直看向慕容陟身边的明姝,笑的两眼微微眯起,“以前阿娘最喜欢阿嫂了,阿嫂要是和阿娘说,阿娘一定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