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御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好半晌,他方沉声与小芍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随即又是好半晌的沉默,人也一动不动。
看得一旁的胡妈妈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倒是没想到,侯爷竟直接把太夫人给送去了别院里,那事情到这个地步,是不了也得了了,自家夫人若是再追究,就是得理不饶人,别说侯爷不高兴,便是四老爷,只怕心里也要有意见了。 那到底是四老爷的亲娘,自家夫人与腹中的小主子们,又的确有惊无险,且看四老爷这副样子,分明已经心软了,若是夫人这会儿在家,少不得也要劝他,给他一个台阶下,偏夫人又不在,她这个乳
娘,要不要代替夫人,给四老爷一个台阶下呢?
念头闪过,傅御已忽然猛地站起来,大步便往外跑去,要跑去哪里,不言而喻。
胡妈妈待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后,方摇头叹起气来。
回头她就递个话儿给夫人,让夫人到底为止吧,这过日子哪能跟断案一样较真、不留余地呢,纵真较赢了,弄得众叛亲离的,又有什么意思?
还是“清楚不了糊涂了”吧,到底太夫人已经上了年纪,也没几年好活了,她和四老爷却还有大后半辈子要过呢,把四老爷弄得与她离了心,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么!
傅御一路跑到二门,远远的果见门外又是车又是人的,一副有人要出远门的架势,心情反倒稍稍平复了几分。
这样也挺好的,母亲去了别院,秋高气爽,地方阔朗,白日里就到处逛逛,或是抹牌或是听经,晚间也能安安静静的睡觉,指不定要不了多久,她自己反倒乐不思蜀了呢?
如此敏敏在府里也能安心养胎,安心过日子了……大不了,他隔三差五就去给母亲请安,再多送些玩意儿去给她解闷儿也就是了,好歹等敏敏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赵妈妈一直在踮着脚尖张望傅御怎么还没来,自然最先看见他,忙满脸惊喜的迎了上来:“四老爷,您可算来了,老奴还以为,您不会来了,太夫人嘴上虽什么都没说,可老奴知道,她一直都在等着您
,总算她老人家没白等……”
话没说完,已是红了眼圈,忙拿帕子掖了掖眼角,引着傅御往靖南侯太夫人的马车走去,一面小声道:“太夫人不肯让任何人送自己,所以大家都没来。”
傅御闻言,眉头微皱:“那谁送母亲去别院,就护院们?大哥没空便罢了,阿焕呢?二哥三哥呢?”
赵妈妈忙道:“本来侯爷安排了大爷送的,二老爷三老爷也自告奋勇要去,只太夫人都不让。”
心里一喜,这么容易就让四老爷心软了,可见他心里还是很敬重太夫人的,那待会儿太夫人再一服软再一哭,想来四老爷便不会让太夫人走了吧?只要四老爷同意了,侯爷自然也不会再坚持了。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了靖南侯太夫人的马车前。
赵妈妈摆手让周围侍立的人都远远退开后,方小声朝里说道:“太夫人,四老爷来了。”
里面半晌才传来了靖南侯太夫人沙哑而无力的声音:“是你让他来的?那你再让他走,我一眼也不想再见到这个不孝子了!”
赵妈妈忙看了傅御一眼,无声说了一句:“赌气呢,四老爷别与她老人家一般见识。” 方赔笑着又朝里道:“您老这嘴硬心软,口是心非的毛病,几时才能改得了呢?又不是别人,是自家母子,难道还有隔夜仇不成?何况您这几日不是一直都盼着见四老爷,四老爷不来,您就不走吗,好
容易这会儿见了人,把话说开了也就是了,又何必再赌气……奴婢请四老爷上车了啊。”
说完便踩上脚凳,撩起了车帘,“四老爷请。”
靖南侯太夫人还待嘴硬:“我让你让他走,没听见是不是?”
傅御已上了马车,坐到了她对面,她只好悻悻的没有再说,却把脸转到了一边,不肯看傅御。 赵妈妈见状,惟恐自己不在,待会儿靖南侯太夫人又犯了左性,只得也赔笑着进了马车里,小声道:“太夫人,您不是有很多话要与四老爷说吗,现在不说,更待何时呢?光赌气可解决不了问题……要
不,四老爷,您先说吧?” 傅御闻言,沉默片刻,到底如赵妈妈所愿,先开了口:“母亲,您去了西山别院后,注意保重身体,白日里可以去与清宁寺的师太们说话儿,听她们讲经,不然与赵妈妈等人游园抹牌也成,我会时常去给您请安的,若回头您觉得闷了,也可以叫几个女先儿去别院住下,日日说书给您听,不然直接雇个戏班子去,日日唱戏给您听也成,您操劳了一辈子,如今也是时候安享晚年,日日高乐了。赵妈妈,就
有劳你好生服侍照顾母亲了……” 话没说完,已让靖南侯太夫人冷笑着打断了,“傅御,你巴不得我一辈子都在别院里住着,再也不回来了吧?我果然是养了个好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啊!你放心,我一定会如了你的愿,连死也死在
外面,再不回来给您的宝贝老婆添堵,不让她受任何婆婆的气,让你如愿将她宠到天上去的!”
“太夫人,您就不能好好说话儿呢?”赵妈妈忙打断了靖南侯太夫人,“您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您明明比谁都心疼四老爷,比谁都盼着他好啊!” 又转向傅御,叹道:“四老爷千万别将太夫人的气话听进心里去,她老人家心里是真委屈,连日来更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您瞧这才几日呢,憔悴成什么样儿了?嘴里还满是燎泡,喝水都痛……连老奴看
了都心痛,何况您还与太夫人母子连心呢?必定只有更心痛的,那就更不该这样怀疑太夫人,直接给太夫人定罪了……太夫人,您倒是说话儿啊。” 靖南侯太夫人却恨声道:“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他早给我定了罪,连问我一句都吝于,我还有什么可说的,说得越多,不是越说明我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第916章 避重
赵妈妈见靖南侯太夫人仍不肯服软,只得叹息着向傅御道:“四老爷,太夫人既不肯说,那只好老奴来替她说了。当日之事,到了这个地步,这会儿又只得太夫人、四老爷与我三个人,那也没有什么藏着掖
着的必要了。” “当初……范婆子私下里联络这个,收买那个时,我其实是听到了一点风声,也曾问过范婆子,她到底要干什么的,范婆子就告诉我说、说她实在气不忿,一定要给四夫人一点颜色瞧,让四夫人知道她
的厉害才成。” “我一听这还得了,这不是奴大欺主吗?骂了范婆子一通,让她趁早打消了妄念后,便把事情回了太夫人。偏那时候,四夫人都诊出身孕几个月了,也没给您收屋里人,总不能让您一直等到四夫人生产完满月后,再……太夫人心疼您,四老爷先别急着解释那都是您自己的意思,在当娘的看来,从来都是自己的孩子最好、最优秀,她怎么舍得您委屈那么久?本来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奶
奶们有孕了,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夫为妻纲,男尊女卑更是天经地义,时间一长,太夫人心里岂能不恼四夫人的?” “四夫人这样,也的确不是大家夫人的作风啊,不过猫狗一般的玩意儿罢了,她又何必那般斤斤计较呢?便不愿抬举旁人,抬举自己的陪嫁丫头们,总可以了吧,再说谁家不盼着人丁兴旺呢,‘一个篱笆
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便将来四老爷的嫡子再多,也得有人帮衬不是,庶弟们总比外人强不是?偏四夫人一直想不开,所以太夫人就、就没让我阻止范婆子,而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妈妈越说,脸色便越是讪然与羞愧,声音也是越发声若蚊蚋,“再然后,就出了那日的事……可四老爷,太夫人真的没想到,那两个贱婢会那般的胆大包天,若是一早知道,她断然不会让奴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一定会阻止的。她真的只是想给四夫人一点难堪,只是想顺势再逼一逼四夫人而已,压根儿没想过要伤害四夫人,更不必说她腹中的孩子们,那可都是太夫人的亲孙子,太夫人宁愿自己受
伤,也断不能容忍他们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的!”
一旁靖南侯太夫人听到这里,仍一脸恨恨的没有说话,眼圈却红了,眼里也满是懊恼与后悔。
傅御看在眼里,至此倒是真个有些相信靖南侯太夫人是真的没想过要伤害许夷光,和她腹中的孩子们了。 不过几日,母亲便憔悴了不止一点半点,脸上那几块早前不细看,压根儿发觉不了的老人斑,也变得清楚分明起来,且好似数量还增多了,头发亦是黑的怎么都遮不住白了的……她这几日是真的备受煎
熬吧?
赵妈妈余光看见傅御动容了,忙要再接再厉。 靖南侯太夫人已先哑声开了口:“那是我的亲孙子,我就算再不喜欢孙子的娘,孙子却是喜欢的,怎么可能害自己的亲孙子?何况哪个做婆婆的,能真正把儿媳当女儿的?我当儿媳时,受过的揉搓与委屈,她许氏连一成都没受过,我当初对你大嫂,也比对她苛刻了十倍不止,你二嫂三嫂就更不必说了,她们照样对我孝顺而恭敬,怎么到了她许氏这儿,自己连十中之一都没付出过,却连十中之一的委屈
都受不得,她是天仙还是公主呢?” 说着说着,到底忍不住哭了出来,“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就疑上了我,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是,我是心虚,因为我当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回头对景儿出来,你们夫妇,尤其是你,谁知道会恼我成什么样儿?何况那两个贱婢还是我巴巴弄来的,范妈妈更是我的人,我怎么能心虚,不像你说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你怎么能因此就怀疑我要谋害许氏母子三个,你怎么能?你把你的亲娘想成什么人了
?许氏又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难道你这辈子就是为她活的,其他的人和东西,亲娘亲人也好,家族责任也罢,通通都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吗?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直接将你摁死在血盆子里……”
“太夫人!您怎么又说上气话了?”赵妈妈不得不再次打断了靖南侯太夫人,又拿了帕子给她拭泪。 一面低声与傅御道:“四老爷,就算素日心里有再多不满与龃龉,太夫人也是真的从没想过要伤害四夫人与她腹中的孩子,她因为在乎您,真的已经够容忍四夫人了。当然,每个人所处的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与感受也不同,可能四夫人心里也不乏委屈,可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大家都得尽量忍让一点,宽容一点吗,何况四夫人这才进门一年多,彼此还不算太了解,等时间再长一点,彼此了解得更透
彻更深入了,慢慢儿的自然也就磨合好了,所以,您千万不要因此就与太夫人生分了,好吗?” 靖南侯太夫人气哼哼的接道:“赵妈妈,你求他做什么,你越求他,没准儿他越觉得我是在心虚呢!也是,那三个贱婢不是听说昨儿不约而同自尽了么?哪有那么巧的事啊,必定是被人灭了口,叫人怎
能不怀疑呢?你再说下去,他就不止是怀疑我,怀疑他大哥,他得连宫里的娘娘和五殿下,也一并疑上,总归我们都不是好人,只有他的宝贝老婆才是好人了!”
傅御不得不发声了:“母亲,我从来没这样想过。在我心里,亲人和爱人也自来都一样重要,您实在言重了。” 赵妈妈则嗔道:“太夫人,您怎么又来了?四老爷,听侯爷说,范婆子三人昨儿自尽了?倒是便宜她们了!不过老奴说句心里话啊,咱们做奴婢的,最怕的其实反倒不是死,而是被打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生不如死,再就是与家人被分开卖,下半辈子别说再见了,连彼此被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所以对她们三个来说,自尽明显是相对最好的出路,她们不趁早找机会结果了自己,等到主子们让她们生不如死么?指不定她们死了,主子们消了气,便放过了她们的家人呢?所以四老爷,还请您千万不要再误会下去了,不然不是白白有伤母子情分与兄弟情分吗?”
第917章 坐牢
半个时辰后,十几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一字排开,由三层外三层的护卫护送着,浩浩荡荡出了靖南侯府的大门。
路上的行人见了这个架势,知道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奶奶们出门,纷纷走避。
待车队过完了,方艳羡的“啧啧啧”起来:“可真是排场啊,也不知是哪家的?要是我这辈子能这般排场一次,便是立马死了也甘心!”
“你就别想了,天生没那个命!”
“就是,贵人们的命可是上天一早便注定了的,咱们的穷命也一样,一早就注定好了!”
“这么好的命,一定一辈子都没有过烦恼的时候吧?” “自然了,要烦恼也是咱们这些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穷人烦恼,咱们是要什么都没有,只有烦恼,人家是要什么都有,唯独没烦恼……不对,人家还是要烦恼的,烦恼明儿穿什么戴什么才更漂亮,是中午
吃鱼翅晚上吃熊掌好呢,还是中午吃熊掌,晚上吃鱼翅好呢……”
可惜这会儿‘唯独没烦恼’的靖南侯太夫人坐在马车里,脸却是阴得能滴出水来。
车厢里的气氛也因她浑身源源不断往外散发着的冷气和戾气,渐渐压抑沉闷得旁边的赵妈妈,差点儿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出了城,赵妈妈也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太夫人,您要不要吃杯茶,靠在奴婢身上小憩一会儿,得一个时辰才能到呢?”
见靖南侯太夫人充耳不闻,不由越发的小心了,“那要不,您吃些点心吧?您晨间除了一碗燕窝粥,可什么都没吃……” 靖南侯太夫人闻言,身体终于绷得没那么紧,脸色也终于缓和了几分,冷声道:“还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所以说养儿子有什么用,你辛辛苦苦把他养大,为他操碎了心,惟恐他受半点委屈吃半点亏
,到头来,他却一点不如意,便把你扫地出门,到底我是他娘,还是他是我爹呢,天打雷劈的不孝种子!”
赵妈妈不知道她这到底是骂的傅御,还是靖南侯。 亦或是两个都一并骂上了,赔笑说道:“太夫人别生气,四老爷之前只是在气头上,也是被四夫人……被那许氏给吹了不知道多少耳旁风,昨夜被侯爷骂过之后,不就醒了,方才见过您后,更是彻底醒
了吗?方才还说要护送您去别院,是您自己不让的啊。” 靖南侯太夫人冷笑道:“他要真彻底信了,就不只是说要护送我,而是让我别走了。他仍是半信半疑,不过是如今我们这些亲人合起来,在他心里与许氏的分量还勉强能持平,所以他宁愿选择相信而已
,若再有下一次,他肯定不会再相信了……”
话没说完,赵妈妈已是遽然色变,强笑道:“太夫人,不会是又有什么打算了吧?其实要奴婢说,侯爷的话也有道理,大不了将来彻底斩草除根便是了,实在犯不着急于这一时三刻的。”
侯爷这次已然动了真怒,那范婆子一家,听说全部被灌了哑药,连夜卖去了煤窑子里,她实在不想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也步上范婆子一家的后尘啊! 靖南侯太夫人狠狠剜了赵妈妈一眼,没好气道:“一口一个‘侯爷’的,你的主子什么时候变成他傅律了?也是,现在他才是爹,我变女儿了,他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想赶出家门,就赶出家门,你自然要
上赶着去巴结他,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一个高兴,便赏了你我如今已经给不了你的好处呢?可惜我虽然虎落平阳了,也不是你这只犬能欺的,惹毛了我,信不信立时把你和你全家都送去与范婆子一家作伴!”
一想到连日来长子给她的那几场堪称劈头盖脸的臭骂,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好歹是他娘,竟然拿那样难听的字眼骂她,什么‘蠢货’、‘白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早不指望你帮忙了,但你能不能不要再拖我的后腿,不要逼得我他妈的都想弑母了?’……简直就是怎么难听怎
么来。
她活了大半辈子,连自己的父亲和那个死鬼在世时,都没有被骂得这般惨过,谁知道如今成了儿孙满堂的老封君,倒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给这样骂了,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赵妈妈让靖南侯太夫人骂得忙“噗通”一声跪下了,急急说道:“太夫人,奴婢万不敢那样想,在奴婢心里,也永远只有您老人家一个主子,旁人都要靠后,求您老人家千万息怒。” 见靖南侯太夫人只是冷笑,明显不信,只得又急声道:“奴婢都是为太夫人着想啊,侯、侯爷不是说了,什么时候太夫人能保证在大局已定之前,不再那个……劳心劳力了,就接太夫人回府,不然就等到大局已定后,再接您回府吗?如今就算咱们娘娘与五殿下如日中天,可皇上也正值龙马当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得三五七年的,太夫人才能回府……那得错过多少热闹和含饴弄孙的乐趣,又得错
过多少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啊?岂不是忒不值当了?” “而且奴婢听说如今二爷与二奶奶感情好了许多,指不定要不了多久,二奶奶便能怀上身孕了呢,您老人家届时难道就不想除了稳婆以外,第一个抱自己的曾孙吗?二爷与二奶奶都生得好,将来生的小
少爷必定比二爷小时候还要漂亮可爱……” 侯爷震怒成那样,别说八月十五就近在咫尺了,也不同意太夫人留在府里过完了节再走,甚至连一日都多等不来,连夜连晚的便让她们这些下人给太夫人收拾起箱笼来,今儿更是一大早的,便勒令太
夫人立刻出发。
足见他这次绝不是在吓唬太夫人,而是认真的,比珍珠还真,自然,若太夫人哪日控制不住,又犯牛心左性了,她和她的家人下场会有多惨,也是可想而知,叫赵妈妈怎能不胆战心惊?
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女们遭殃,更想早日回府和自己新得的心肝儿小孙子团聚啊!
靖南侯太夫人除了气长子那样不孝、不留情面的骂她,最气最恨的,可不正是这一点吗?
明知道她爱热闹,爱排场享受惯了的,偏要将她给赶去那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西山别院,跟坐牢又有什么分别? 还是不知道刑期几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释放的坐牢!
第918章 不是滋味
何况让府里的人都怎么想?尤其几个儿媳,家里才出了事,她就去了西山别院,就算对外话说得再好听,她是去“静养”的,外边儿的人不知道端倪便罢了,府里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私下里还不定怎生嘲讽讥笑她,怎么痛快呢,叫她以后还怎么在她们面前摆婆婆的架子?
还有孙媳孙女们,以后还会由衷的爱戴她敬畏她吗?
她在阖府那么多下人的面前,以后又要如何立威!
就更不必说许氏那贱人经此一役,不定得嚣张成什么样儿了,以后怕是越发要踩到她头上作威作福了,她真是宁死也不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 可长子那般的心狠绝情,甚至还背着赵妈妈,单独对她放了狠话:“反正母亲也活了六十多年,富贵荣华都享够了,说句不敬的话,便是明儿就死了,也算是够本儿了,我们的大业却决不容半点闪失,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真惹急了我,母亲上了年纪的人,一病便没了,也是人之常情,想来也不会有人怀疑,大不了老天爷打雷下来劈我便是,只要届时我们的大业已经成功了,天打雷劈我都无所谓,
母亲要不要试试?”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如此忤逆不孝的东西,她到底生来何用,养来何用!
偏她骂他时,他还说什么‘不是母亲以实际行动,教我当狠则狠的吗?怎么如今我青出于蓝,母亲反倒不高兴了呢?’
让她再不敢怀疑,真惹急了他,他绝对做得出让她“病死”的事来。真是气死她了,不是亲生的不孝顺便罢了,连亲生的也这样,她还不如真死了算了!
她还能想象得到这会儿靖南侯夫人与二夫人三夫人几个对着各自的心腹,都是怎样一副幸灾乐祸,小人得志的嘴脸,更能想象得到,她们一定都巴不得她再也不回府,连死也死在外面了! 靖南侯太夫人越想越怒不可遏,“砰”的一声便拍在了车上的小桌上,拍得上面的杯碟一阵乱响,声音更是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贱人,我绝不会放过你,他朝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让你死无葬身
之地,方能一消我心头之恨!” 赵妈妈听得‘他朝’二字,知道太夫人到底还是怕了侯爷,心下稍松,忙小心翼翼的道:“太夫人这样想就对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将来咱们五殿下……四老爷再护着那贱人,也是没用了,何况届时他还未必肯护了,一边是人老珠黄的糟糠妻,一边却是滔天的权势和骨肉至亲们,便是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咱们四老爷可不是傻子,所以您先消消气儿,您的大福气且在后头呢,为一个早晚都得死在您手
里的贱人气坏了身子,岂非忒不值当?” 又抬出傅烨来,“大爷给您添的曾孙您是抱上了,二爷可还没给您添呢,等二爷也给您添了,将来小少爷们再给您添了玄孙,咱们家就是五世同堂了,当真是富贵至极,繁荣至极,全大周的人都不定得
羡慕成什么样儿,您可万万不能为捡一粒小芝麻,丢了大西瓜呀!” 好说歹说,总算劝得靖南侯太夫人没那么生气了,咬牙道:“你说得对,我万不能为捡芝麻,丢了西瓜,这么多年我都熬过来了,九十九步都走完了,怎么能在最后一步时,功亏一篑?我且先把账给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