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哥做的口型,说的是,有人在听我们。
他闭着眼,一边轻轻摇头,一边说:“你只要对着老大说实话就行,他是很有原则的,说了实话就会放你走。”
话音刚落,旁边有一间门“吱呀”一声开了,我往里看看,里面漆黑一团,没有光。
许哥睁开眼,看到那扇门,脸色都变了。他这么一个江洋大盗,没想到会害怕成这样。
我看着黑漆漆的门里,半天没动地方。
许哥轻轻说:“去吧,老大要见你。”
我心里盘算着另外一件事,要救许哥就得制服这个瓦谢里,让他拿出解药。
可现在我完全没有信心对付这个二毛子,这里的一切都太妖异了。我慢慢走向那扇门,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为什么瓦谢里要藏身在这个鬼地方。
我走了进去,迎面是一股陈腐的恶臭,黑暗中有人在呻吟,又传来“瑟瑟”的声音,好像是什么动物的鳞片在互相摩擦。
这里的黑像是凝成了固态,紧紧包裹着我,难以呼吸。
我抱着肩膀,紧张的牙齿打颤,活这么大,遇到的险事不是一件两件了,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真是紧张到了顶点,几乎要晕了。
黑暗里,忽然有人说话:“你过来。”
他说话声音尖锐,嗓子却粗,应该是男人吧,可听起来又像是女人,极其怪异,令人一听之下,不由得寒毛直竖。
我摸着黑过去,刚走到近前,就感觉阴寒侵体,我赶紧倒退一步,全身哆嗦。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扭动,有人说话:“龙骨,是你找来的?”
“对,是我。”我磕磕巴巴说。
“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气息。”这个人说。紧接着,我感觉到什么东西贴在脖子上,阴冷酥麻。这给我两条腿软的,差点没坐地上。
那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告诉我,坏了我阴蛇的人,是不是你?”
我紧张地牙齿打架。
好半天,我才说:“对,是我。”
“很好,我还以为你会否认。”那人说。
“你是瓦谢里。”我磕磕巴巴地说。
“是我。”瓦谢里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你来的正好,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你害过我一次,总要补偿吧。”
我冷汗控制不住往下滴,“你想让我怎么样,你,你是坏人。”我现在跟喝了假酒差不多,晕头转向,说话都是小孩话,不能思考问题了。
瓦谢里叹口气:“我不跟你探讨好坏,只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找到一个道法中人十分不容易。我不和你废话了,这就是一笔生意,你帮了我,我就放过你的许哥,放过朱红军。如果你不帮我,老许必死,朱红军一家人必死,你必死!”
“你让我帮你什么?”我艰难地问。
黑暗中亮起一团光,一只布满鳞片的手在光里出现。这只手无比细长,尤其五个手指头,长得离谱,手心托着一枚龙骨。
发光的正是龙骨。
“你知道我为什么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寻找它吗?”瓦谢里只露出一只手,整个人还藏在黑暗里。
我问,为什么。
“这块龙骨藏了一个秘密,包含着强大的魔力,它能让人长生不老,可以在天空翱翔引起狂风骤雨,可以演化各种巫术……”
我打断他,磕磕巴巴说:“有这么大的神奇吗?是从哪听来的。”
瓦谢里声音急促,能感觉到黑暗里他的目光灼灼:“只要破解这块龙骨的秘密……破解了它,便得到了魔力。”
他猛地一合手,把龙骨紧紧捏在手心里,并发出一阵阵呻吟声,似乎在感受里面的能量。
我情不自禁在黑暗中挪挪步,离着这个疯子远一点。
突然一只手抓住我的脖领子,把我摁在地上,紧接着那只手盖在我的头顶。
我扭来扭去的挣扎,心里涌出不祥的预感,这只手和我的脑门中间,是那枚龙骨。瓦谢里似乎正在运功,好像想激荡起我体内的能量。
这个时候,银狐居士在心念中冷笑,对我说:“小金童,这人已经神智失常了,居然连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我们有能力把他的阴蛇都灭了,他还想妄图控制你,这不是痴心妄想吗。别着急,等他运功到最得意忘形的时候,我再出手治他。”
有银狐居士这个话,我就安稳多了,我本身没什么太大的神通,之所以能灭阴蛇还是银狐居士的厉害。
瓦谢里确有道法在身,而且能感觉出来还不低,但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出,我居然只是个东北出马仙的香童。
现在就等着银狐居士出手就行了。我悠悠然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幻象。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不知不觉进了某种梦境,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不太像,真是某种幻象,极其逼真。
幻象里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我看到有个老先生进入这个黑洞里。紧接着场景发生变化,树林的猎人木屋里,一个男人开门走进来,手里提着古老的马灯,他把马灯放在桌子上,扶起床上的一个老人,这个老人正是刚才进入黑洞的老先生。
这个男人焦急地说着什么,老先生睁开眼,和他对话。那男人从兜里掏出一个包裹的绸布,打开之后,里面是龙骨,他把龙骨交给老先生,嘴里还在喊着什么,应该是老先生的名字。
我看着他的口型,看明白他说的什么,他在喊“胡先生”。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个都不能留
就是这一瞬间,我马上明白了眼前是什么场景。
行将就木的老头是胡先生,提着马灯进来的男人应该就是抗日义士杨納。我现在所看到的,全部来自于龙骨,瓦谢里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把龙骨追随胡先生的最后那段经历,通过幻象演绎了出来。
幻境里,胡先生紧紧握着龙骨,看着杨納,目光灼灼。
随后的场景如过眼云烟,快速飞逝,发生的变化太快,甚至无法用逻辑联系勾勒在一起。我还是大概看明白,胡先生得了龙骨之后,开始做法,把龙骨涵盖在自己的手心里,他似乎耗光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注入了骨头里,随即整个人圆寂,陨灭成一堆枯肉。
随后的幻境无法用语言描述,有天空的云起云灭,有大地的沧海桑田,而且看到的角度都很怪异,有的是从云中俯瞰,有的是从山石中窥视……有一个场景颇为震撼,不知那是什么地方,群山峻岭延绵不绝,冥冥中一声鸣叫,非鸟非兽,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叫过之后,漫山遍野的狐狸全部都抬起头来,一起齐刷刷看向叫声所在之地。
这一声叫,只有王者才会有这样的威力。
耳旁响起瓦谢里的呻吟声,越来越响,我能感觉到他的手也在激烈抖动,心念中银狐居士忽然惊疑了一声:“这是什么,难道是打狐印?”
他惊疑声一起,瓦谢里反应极快,他呵斥了一声:“什么人?哪来的阴神?”
银狐居士呵呵笑笑:“我是你爹!”
我坐在地上,无法抬头,冥冥中就感觉到头顶白光一闪,随即是猛烈一击。应该是银狐居士和瓦谢里的相击,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这一击持续了大概几秒钟,我被上面的冲击波当即击飞,飞出去能有一两米,摔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气。
有什么东西摔在我的旁边,发出“吧嗒”一声,黑暗中用手去摸,应该是龙骨,但是摔成了两瓣。我暗暗叫苦,这东西怎么了,这么不抗折腾,刚才银狐居士和瓦谢里斗法导致了它的损毁?
两瓣它也是龙骨,我赶忙揣在兜里,刚想招呼银狐居士,忽然头顶一疼,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我的百会穴钻了进去,感觉一股气直溜溜地往下窜,一会儿就到了脊背,顺着脊梁骨继续往下走,既疼又痒又麻。
我疼得呼吸都困难,一咬牙就晕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有人在心念中招呼我:“小金童,小金童……”
我呼吸困难,慢慢醒来,后背的疼痛倒没了,而右手则疼痛难忍,尤其是手掌边缘,就跟火烧了一样。
这个难受劲就别提了,我在心念中回:“银狐教主?”
他长舒了口气:“你什么感觉?”
“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脊柱,然后一路跑到我的手掌,疼死我了。”我还没说完,银狐居士倒吸口冷气。我后背一麻,他在窜我身上的窍,这种酥麻一直延伸到我的右掌。
好半天,银狐居士喘了口气:“乖乖,乖乖……”
“怎么了?”我赶紧问。
银狐居士道:“打狐印跑到了你的身上,唉,也不知是福是祸。”
我赶紧问那是什么,银狐居士没答话,而是说道:“瓦谢里已经死了。”
我长舒一口气,最大的担忧解除了,全身一股劲全泄了,我躺在地上半天没动地方。
这时想起外面的许哥,我赶紧道:“坏了,许哥被瓦谢里下了什么东西,他得了传染病。”
“把这里的灯打开,咱们找一找,这里是瓦谢里的老巢。”银狐居士说:“应该有相应的解药。”
我在墙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开关。这个开关竟然是手闸,往下使劲一拽,嘎吱一声,屋里顿时大亮。我惨叫一声,眼睛在黑暗中时间太久了,陡然遇到亮光,一时间刺疼无比,什么都看不见。
我蹲在地上,捂着眼,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恢复视力。我眯着眼四下里看着,这一看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屋里堆满了死尸,能有七八具的尸体,都是最近才死的,看上去并没有腐烂多少。这些死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我竟然还看到有个小孩子,他们的脸色都铁青得吓人,浑身都是伤,尤其是脖子处,血肉模糊的,像是被什么给咬了。
在屋子中间,还有一堆无法形容的东西,像是把蛇皮整个剖开,摊放在地上。从里面散发出强烈的腥臭,浓郁到整间屋子。
“这,这是什么?”我看得手都哆嗦。
“不认识了?这就是瓦谢里。”银狐居士道。
我揉揉眼,难以置信,如果说瓦谢里长着蛇鳞,我可以理解,也能想象到。但是现在,地上只有蛇皮而没有人,这就太奇怪了,瓦谢里哪去了。
我说道:“这里只有皮啊,他人呢?”
银狐居士说:“不知道,刚才他搏尽全力要打开龙骨,就在打开的这一瞬间,我雷霆一击要了他的命,然后这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别说肉身了,连魂魄都不知道哪去了,真正的灰飞烟灭。估计是龙骨爆开的一瞬间,要吸收大量的能量,这小子就成了咱们的垫脚石。”
我在屋里扫了一圈,看到墙上都是用鲜血画出来的龙图,满墙都是,有中国龙,也有西方的恶龙,笔法稚嫩,可画出来的龙却极其狰狞,充满暴戾,看得心里这个不舒服。
瓦谢里还真是个变态。不过从这儿也能看出一件事,他寻求龙骨不是一时起意,应该是研究了很长时间,而且能看出他对龙有一种骨子里的疯狂信仰。
我看着满地的尸体,大概猜出来是怎么死的,他们应该都是瓦谢里的牺牲品。这个二毛子,就是个疯子。
我忍着恶臭,小心翼翼不去踩地上的蛇皮,简单把这里查了一圈,这地方应该是日本人当时的办公室,有很多档案柜,可都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我也没心情细细去研究。
看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我实在忍不住,从屋里出来。
到了外面,看到了拴在柱子上的许哥,他已经陷入了昏迷。我焦急地问银狐居士,能不能想办法救他。银狐居士让我稍安勿躁,他一股旋风到了许哥近前,然后阴神进入了身体。
我焦急地在等待,好长一段时间,银狐居士的阴神飞了出来,对我说:“他的身体里确实被下了东西,到底是不是传染病我也不太清楚,下在他的左臂里,整个左胳膊已经全是了,现在正在向其他地方蔓延。我封住了他的血脉,暂时毒素出不去,可时间不能拖久,必须要尽快求医。他一会儿就会醒来。”
我等了片刻,许哥呻吟一声,慢慢睁开眼,脸色苍白的可怕。
我赶忙道:“许哥,你没事吧?”
许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小冯,你……瓦谢里……”
“他已经死了。许哥,我家老仙儿刚才查过你的伤势,你的左臂确实被他下了什么东西,正在向全身蔓延……”我说到这,许哥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继续道:“不过我家老仙儿已经封住了左臂的血脉,毒素暂时出不去,但是我们要尽快出去求医,不能耽搁!”
“你先把我放下来。”许哥说。
我过去小心翼翼帮他解开,许哥脚下虚浮,正要摔一跤,我赶忙去扶,他躲开了:“小冯,安全起见你现在不能碰我。”
我点点头,退后一步,许哥把衣服脱下来。我这么一看,果然触目惊心,他的左臂长满了类似毒蘑菇一样的东西,像是烂菜花的头儿,颜色特别深,呈深紫色,我看了一眼就差点吐了。
这些毒蘑菇一样的东西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左上臂上,眼瞅着就要到脖子了,可没有进一步发展,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条看不见的界线,挡住了这些东西。
许哥虚弱地说:“小冯,谢谢你家老仙儿了。”
“许哥,我们得赶紧出去,你实在是拖不起。”我说。
许哥看看我:“小冯,你会不会用枪?”
“啊?”我赶忙说自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