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任他像个孩子一样纠缠,心里茫然闪过一丝浮光掠影。何其相似的一幕,前世里,吴胜利不也是这般吗,费劲心思得到,得到后又不懂珍惜……
也许还是有不同的吧,至少大勇比之有骨气,至少他不曾牺牲和盖子的感情去向权贵折腰,至少他不曾让盖子因为另一个女人而黯然伤神……
平安长叹口气,明明相爱到刻骨铭心,融进彼此生命,可为何还是要以棱角相对?这世上,真的只有初初相遇的爱情?敌不过岁月命运变迁,也敌不过欲望之蠢蠢欲动?
她从地上把大勇拉起,本想让家里司机送大勇回去,但见窗外深秋夜雨,地上一片湿漉冰凉,便还是决定让大勇先在这里住下,好在楼下客房也多,公公婆婆送爷爷去了郊区外,也不用担心吵到老人。
平安叫醒谢姨,让她看着大勇,自己上楼,给盖子电话。
是凌晨的三点,盖子明显已睡着,迷迷糊糊的声音在电话里说道:“大勇吗,你再不回来就不用回来了,滚去你的狐狸精那里睡吧。”
平安语拙。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大勇会说出头先那番话。
“如果不是狐狸精,让你的大勇在荣家太后娘娘这里睡,盖子你可会放心?”平安慢吞吞地说道:“大勇好像喝了很多,外面又下雨,不如今晚就让他在我家休息,明早我再让司机送他回去?”
听到平安的声音,盖子睡意全消,一骨碌从床上跃起:“他疯了吧,这么晚去打扰你一个孕妇?”
“他说是你把他逼成这样,找你的娘家人告你状呢。”平安苦笑道:“你俩轮番上阵,我都分不清我到底是谁的娘家人呢。”
盖子哈哈一笑:“谁让你当初哥哥姐姐地乱认。”旋即又说:“既是在你这里,我便放心啦,不过说实在的,这么些年来,还是第一次,他在b城却不回家。平安,可得好好照顾我男人,明天让他洗干净等我来涮。”
平安撇嘴道:“我才没这闲心管你家男人呢,我让谢姨和她老公一起照顾你男人,放心吧,明天毫发无伤地还给你。”
两人说说笑笑间又聊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直至最后沉默,良久的沉默——足足有一分钟的空白,然后盖子哑声说道:“那我先睡了,晚安。”
“晚安。”
平安盖上手机,心情却有些复杂,或许是盖子变了,或许是她变了,最近时期,平安总觉得她和盖子之间,无端生出一些陌生距离感。
可她们明明愿意为对方去死,去做一切事情,现在、此刻,依然如是;却好像越来越难打开心扉。终究是在不同的生活圈子里,并渐行渐远。只能隔岸观看,只能默默祝福。
平安其实很想向盖子解释,她听得出盖子声音里的不悦,她也明白这种不悦的根源。盖子其实始终都介怀,大勇最初追求的是平安,而且她和大勇的感情,也起始于平安。
这是盖子心里的芥蒂,也是三人之间绕不过的坎。
平安只是很难受,前世里两人在各自有了感情归属之后,便渐行渐远,没想到这一世,还是如此。
第二天大勇醒来,平安几乎都没怎么搭理,只在大勇即将离开时,平安才轻声对他说:“以后有时间还是多陪陪盖子,你俩走到现在不容易,换了谁都没能有你们之间的这份患难感情,不管发生什么事,不如怜取眼前人。”
038、骑驴找马
“还有,”她接着说道,“以后有事还是打电话吧,我公婆不在,我又大着肚子,招待客人实在有些吃力;那些鱼啊酱啊你也不用送来了,我婆婆给我找了营养师,他有全世界的供应商电话;还有,你的心意我就不一一感激了,等清辰回来,他自会代我表达谢意。”
字里字外,全是客套及生疏,平安这是在刻意疏远,大勇如何听不出,他不由得挠挠头:“平安我昨晚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是我失礼了?”
平安轻轻摇头:“你什么也没说,但你应该回家和盖子好好说。大勇,你爱她那么深,就应该让她知道,没有谁是谁肚子的蛔虫,感情尤其不能猜来猜去。”
“停停停。”大勇伸手制止:“难怪人家都说你是个嘴炮,我都不知怎么就招惹你了,你给我这说一大堆有的没的。行,你不想我过来,我以后少往这走就是。等清辰回来,你让他电话我,我跟你男人说去。”
他醉醺醺地离去。平安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叹口气,关上门。
她觉得自己在送走一段友情,不仅是和大勇的,还有和盖子的。
果然女人之间的友情如纸薄,在她们有了各自的婚姻和孩子后,她们便成了巢穴动物,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并提防着所有同性对自己巢穴的觊觎。
“我可是给了你足够的安全感的,”清辰不以为意,“你和盖子之间倒不致于到那一步,盖子现阶段可能迷茫了点,毕竟年少成名,很多东西会让她迷失,等她自己整理好,她自然会来找你。”
不过,对于妻子的朋友圈,清辰也并不强求,他虽然怜惜平安在家里的无聊,有时他还会劝平安出去旅游走走,但平安总是慵懒地拒绝:“不想出门,身子太重了。”
她现在像蝙蝠一样,很是畏惧外面的阳光。清辰始终认为妻子是有点孕期抑郁,便一心想把工作尽早完成,好回家陪平安。
连“老鼠”都私下劝他:“女人有两个难关,一是怀孕时,二是月子时,这两个阶段你要是做的不好,女人能记仇记你一辈子。”
听得清辰更加忐忑:“平安很独立,应该不用我陪吧。”
“老鼠”狠狠敲他的头:“女人再独立她也是个女人,她也需要男人依靠,不然她干吗要为你生孩子,不给别的男人生孩子啊。”
清辰一点也不想平安为别人生孩子,光是脑补那些画面便足以让他抓狂。就这样,一方面努力工作,争取尽快请假回家;另一方面,他难免不想到平安的娘家人,不是说女人怀孕时,最想依赖的,除了丈夫,便是自己的娘家人吗。
这几年来,尤其平安怀孕后,不顾平安反对,清辰已陆续把岳父家都接到了b城照顾,给他们买房找工作。因为平凡的治疗,平安后来倒没再说什么。荣洁瑜也劝儿媳:“你现在也是做母亲的人呢,天大地大不及父母恩情大;再说就算你父亲当初再怎么对不起你,如今他也得到了惩罚,你看他年近五十的人了,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三岁儿子,你以为他压力不大?”
平安不语;后来平常春携妻带子懦懦找来叶家拜访,平安看到弟弟衔着口水神智恍惚的样子,还有蒋艳艳抱着他垂泪:“依依也没了,平安,以后我就只能靠你和你弟弟了。”
想到蒋依依,平安心思黯然,三年过去了,这个离家出走的女孩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像石沉大海那般,也许,真的沉了大海。
她默许留下了平家三口,但安置的钱财她全部还给了清辰,坚持从“浮世绘”的收益中出。清辰介意:“平安你这是和我生分吗,我俩之间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平安轻轻摇头:“这是我的过去,我的债和孽,我来偿还。”
于是清辰不再言语。他知道妻子在尝试和她的过去慢慢和解,释怀。他只是想助她一臂之力,而不想将来当平安某一天回首往事时,会因现在的固执黯然神伤。
所以,他一如既往地用他的方式,他成长中经历和收获的方式对妻子好,宽容,温暖,爱屋及乌。平常春夫妇搬来b城后,平安从没去过,宋丽丽却上门上成了常客。
她有求于平安,但平安总是找言辞推脱不见。又托舅舅,舅舅却苦着脸:“别说你,我自己的亲闺女我都见不上呢。”
后来还是蒋艳艳给她出主意:“听说平安怀孕了,你说去看孩子,叶家难道还会不让你进门?”
宋丽丽一听,便计上心来。
其实按照当初的约定,宋丽丽从季节那里要到了留在这座城市的指标,又在“四大”找了份不错的银行客户经理的工作;这些稳定后,她开始用当初季节留给她的俱乐部会员卡,周末的时候,总是浓妆艳抹地,出没于灯红酒绿之中。
赵权根本管不住她。因为他的工作还没宋丽丽稳定呢,宋丽丽现在至少还算是个有b城户口的公务员,可赵权如今能找到的工作,不过学校附近的软件园里做码农,且朝九晚五的,看不到任何前途。
赵权一说女友,宋丽丽就拿话填塞他:“咱俩的事还不一定呢,你管什么管?你要真心和我在一起,就回去跟你那有钱的叔叔说,让他出钱在这里了买一套房子,没房没车的,你要我们怎么在这城市立足,你连自己的未来都给不起,又如何给我未来?”
一番话,说得赵权哑口无言,毫无招架之力:“丽丽没想到你这么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