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要给小院子办个热热闹闹的乔迁酒, 还特意让冯以林给自己带了话。
陈越就以为,这大概是特地要请自己,但小姑娘面皮薄, 不好意思亲自开口。
得了消息, 陈越一晚上没睡好, 半夜里起来练兵, 把底下人闹得苦不堪言。
当然陈越一点不觉得苦,不止不觉得苦, 还不觉得疲累,好像有很多精神无处发泄似的。
练了多久的兵,他就想了多久, 到底该送什么东西给顾念。
这回他得自己想了,上次听了常志国的话,那手表还在抽屉里躺着呢, 人家小姑娘压根就不要。
从手帕事件以后, 陈越就意识到自己对小姑娘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想给她买很多各自各样的东西,甭管用不用得上。
但小丫头好像还没开窍,他觉得自己挺明显了,对方还完全没感觉。
“哎你们说,咱们营里什么时候组织大家一块儿看《闪闪的红星》啊?听说很好看,讲的好像是打土豪的故事。”
“咱们就等着吧,除非这次营里比武, 咱们得的一名, 点名要看电影作为奖励,不然还不知等到什么时候。”
“这电影,真有这么好看?”
“我也不知道, 我妹妹信里说,她跟同学一起去看了,还挺不错......”
陈越本来正在休息,坐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既然战友的妹妹说不错,那就应该不错吧?顾念年纪也不大,说不定就喜欢这种。
他让常志国帮着买电影票的时候,对方拿看禽兽的目光看着他。
“陈团,了不得啊,黑灯瞎火电影院,你想干什么?还能不能好好当兵了?”
“我想什么了?看电影不行吗?”
陈越被他问的一脸懵,完全弄不懂他什么意思。
常志国清了清嗓子,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这家伙没贼心也没贼胆,他不过是因为自己和老婆躲在被窝里看过电视,就觉得陈越这家伙思想不行。
哪知道,人家压根就没那么想,是他自己想多了。
咳咳,说来也是,现在谁要是敢在大马路上拉个小手,一准被人以乱搞男女关系的罪名押走。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作为咱们三一五团的指导员,很应该了解底团里战士的思想状态。嗯,你不错的,陈团,你是个好同志。”
陈越压根没弄明白战友发什么疯,“反正,你要是有门路就帮我弄两张票。”
“没问题,没问题。”常志国一口应下,为刚刚冤枉队友,表达歉意,“不过你和家里还闹着呢?要不然买个电影票的事,还不是咱们陈团张张口,就有人送过来?”
本来陈越面色还好,听常志国说起这个,立马沉了脸。
“少说废话,我走了,这个票的事情你尽快。”
“啧啧,陈越你小子,听哥哥一句劝,逃避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
陈越步子停都没停,压根拿他的话当耳边风。
常志国摇摇头,这小子,不听前辈言,后面还有苦头吃呢!
*
这会儿陈越站在门口,捏着裤子袋里电影票,又把跨进去的半只脚给收了回来。
以后送东西,真的不能听战友的,什么手表、电影票,都不行。
营里的那些,就是长期关在一起,没啥见识的小土狗,以后送礼物,还是靠自己。
但是现在怎么办呢?
他要是跟人家送一样的东西,怎么能显出他的特别呢?
陈越犹豫一瞬决定还是先到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卖的,现买还来得及,不行就多出点钱。
他转身欲走。
横空出现一只手,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老陈,你站这儿干什么,没认错,就是这门。”冯以林手掌在陈越肩膀上拍了拍,扯着嗓子冲里面喊,“顾念、顾念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里面顾念收了电影票,抬头一看,见陈越、冯以林、杜英男都来了。
她笑问,“你们怎么都在门口,约好了一起过来的?”
陈越本来是背对着顾念的,听见小姑娘软乎乎的声音,一下子僵住了,犹豫一下还是转了身。
“顾念,恭喜啊。”
“谢谢陈大哥。”
感觉到手掌下好友的肌肉紧绷了一瞬,冯以林微微眯起了眼,故意道,“顾念,你叫他陈大哥,是不是也要叫我冯大哥,我和陈越可没差两岁。”
他说完还挑衅地看了陈越一眼,生怕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似的。
陈越暗自磨牙,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
“是是是,冯大哥。”顾念顺着他的意喊了一声,转而招呼几人进来,“陈大哥、冯大哥、英男姐,快进来吧,我老师也在呢!”
秦州到底是长辈,众人见了秦州的面先问好。
秦州点点头,“随便坐,别客气,就当我这个老头子不存在。”
程白芨从屋里拿了茶水出来,一人给分了一个大搪瓷缸子。
杜英男接过来道谢,顺手从兜里拿出来一只崭新的英雄牌钢笔,“也不知道送你什么,你跟着秦医生学东西,肯定得做笔记呀,送钢笔准没错。”
杜英男这支笔,是黑色的笔身,银色笔帽,看着挺大气的,顾念还挺喜欢。
“谢谢英男姐,我最近正好要做不少笔记,你这笔来的正正巧。”
杜英男笑着揽着顾念的肩膀,“要不咱们俩心有灵犀呢。”
陈越看了她们一眼,又默默转过了头,他怎么就没想到送钢笔?又便宜又实用,顾念肯定会收。
“嘿嘿,小丫头,喏这是我给你的。”冯以林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来两个兰草小盆栽,“新房配鲜花,虽然这两盆兰花还没开,只要养的好,来年春天就很漂亮啦。”
“哇,谢谢冯大哥。”
现在外头可没有卖盆栽的,要是有,估计会被人当做腐败阶级,搞不好还要□□的。
顾念装点屋子,在靠山村的后山里挖了不少野花、草药等,见到正儿八经的兰花,还挺新奇。“我这就去放到屋里去。”
天气冷了,兰花要放在稍稍温暖的屋内,免得被冻坏。
见小丫头跑远了,冯以林搡搡陈越的肩膀,“我们都送东西的,你就没有准备什么?”
秦州闻言,也抬头看向陈越。
程白芨、杜英男两人,端着搪瓷缸子喝茶看戏。
陈越顿觉压力山大,本来就他和顾念两个人,送什么、怎么送都可以,冯以林非得当面点出来。
尤其秦州还是顾念的老师,他面对秦州的时候,总有种面对顾念家里长辈的错觉。
明明他和顾念认识的比秦州早多了。
现在突然低一头。
如此想着,陈越额头不知不觉布上细密的汗珠。
正巧这时顾念小跑着从里面出来,冯以林冲她招手。“顾念快来,你陈大哥有好东西送给你。”
陈越一僵,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周围人扫射过来的视线。
他伸手插进裤兜,把左边裤子里放着的电影票,塞的更里面一点,右手从右边裤袋里掏出一把东西。
“喏,这些都给你。”
男人宽厚的掌心里,捧着一堆花花绿绿的钱票、工业券等等,在阳光底下透着斑斓的色彩。
顾念睁着一双杏眼不解的问。“我、我要你的钱干什么?”
“我、我是说,你最近不是在村里和镇上不停的来回,光靠两条腿走路太不方便了,正巧我攒了不少工业券......”
陈越僵着身子,从手心里这一把东西,把工业券都挑了出来。
幸好他平时发了券,极少用,还真给他凑出一辆自行车的量。
陈越怕她不收,“本来想买自行车给你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有钱,这些券已经帮大忙啦,谢谢陈大哥。”
陈越把东西递到她手心里,小姑娘的手软软的,比豆腐还要嫩,感觉自己的手掌大到能彻底把她的手包裹住。
正在这时,秦州好像不小心呛了一口水,“咳咳。”
陈越唰的一下把手收了回来,坐在秦州边山,拿起搪瓷缸子“咕嘟咕嘟”喝水。
顾念:“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呛了一下。”
秦州说完,眼神凉凉地扫了一眼陈越。
陈越脊背一僵,一口水喝得急了,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顾念嘀咕,“怎么一个两个,喝水都不会慢慢喝。”
杜英男啜一口茶,笑道。“因为念念你这里的水好喝,他们都喝太急了。”
中午的饭,当然不是顾念做的,顾念带着人去上回陈越请客的地方又吃了一次。
不过最后也没让她付钱,秦州抢在最前头,把钱给结了。
拿他的话说,当老师的哪有占学生便宜的。
顾念摸摸鼻子,没跟他争这回,想着下回碰见什么好东西,也给老师买,还不会显得太刻意。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下午秦州还有手术要做,把程白芨一起带去了,让顾念把家里收拾好,再过来不迟。
顾念点头应了。
冯以林和杜英男还要回所里,杜英男和顾念约好,晚上陪她过来一起住新房,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本来还热热闹闹的院子,一下就只剩下顾念和陈越两人。
“陈大哥,你下午不用训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