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顾念是她的孩子还好,一旦有种可能性,她就恨不得时刻在念念身边守着。
但秦州说的也对,要给孩子一点思考时间。
夜深了,整个二层小楼都静悄悄的,蒋令仪蹑手蹑脚的上了楼梯,走上最后一阶,在楼梯口碰见的了秦州。
夫妻俩对视一眼,默契的比了个小声的手势,最后干脆也不上楼了,就坐在楼梯上,静静的看着对面顾念的房门。
蒋令仪眼眶还红着,但里面的神采是以往都没有的,她轻声问,“你说,念念睡觉了吗?”
秦州一怔,整个人像是回到了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那会儿妻子也会这么问,可是一晃竟然十多年过去了。
“应该睡了吧,今天下午跟着我做了一台手术,又被你闹了这么久,估计早就累了......”
蒋令仪横他一眼,“念念就算累了睡着了,也不是因为我闹她的关系,肯定是下午做手术累了。我说,你能不能悠着点,孩子才多大?”
她说着,又有点要冒火。
秦州道:“念念很有天分的,看过的书不用看第二遍,就印在了脑子里似的,一早就会根据书本辨别草药,研究出来的药粉,卖给程家赚了不少钱......”
蒋令仪自豪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孩子!”
说完这句,夫妻俩又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蒋令仪道,“我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孩子能找回来。你知道的,每天经过海市的人那么多,茫茫人海......我妈说肯定会有这一天的,我也总是附和她,因为我如果不这么自欺欺人下去,恐怕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她目光凝视着顾念的房门,像是透过门缝,能看见里头的人似的。
秦州把妻子揽进怀里,在她额角印下一吻。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对于孩子,我的自责不比你少,我不来海市见你,确实是怕触了你的伤心事,又何尝不是怕自己伤心......”
十几年来,蒋令仪头一次安静的听他说话,她一个字也没回应,但那些止不住的眼泪,还是渐渐把男人的领口浸湿。
第二天一大早,顾念起床换好衣裳,一开门正对上两双目光灼灼的眼睛。
“老师、师娘......早上好。”
鬼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睡觉,竟然相拥坐在对面楼梯口,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的房门?
也不知道,两人到底坐多久了!
秦州蒋令仪:“早上好,念念。”
蒋令仪一晚上没睡,仍旧精神奕奕,她笑道,“你想了一晚上想明白了吗?”
顾念摇头,她其实昨天有点累狠了,头沾枕头没多久就睡了。
“我想清楚了!”蒋令仪站起来,一步步向顾念靠近,“我觉得你说的对,确实要去京市和顾家当面对质!但不是你一个人去,而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第66章 (一更) 不是说要一起去京市……
顾念睁着一双睡眼朦胧的双眼,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想确认蒋令仪是不是在开玩笑。
对峙这种事情虽然很有必要,但她原本打算等医院考核过后, 再独自一个人北上, 师娘这么做, 岂不是把她全部的计划都打乱了......
顾念在蒋令仪灼灼的目光里, 弱弱开口,“师娘, 好是好,但是医院这几天有个考核......”
蒋令仪收回目光,转头看秦州。
“什么考核非要现在考?”
秦州沉默一瞬, 没立刻开口触妻子的眉头。
他固然可以让念念走自己的后门,但这样的话恐怕医院里的人不会信服她,处处区别对待, 往后吃苦的还是她自己。
顾念咽了咽口水, “师娘, 老师也是为我们好,既然要从医,堂堂正正的考进去只是第一步。”
秦州摸摸鼻子,“你自己也不希望念念被人诟病吧?”
道理是个这个道理没错,但蒋令仪一刻也等不得了,恨不得明天就到京市去把一切都弄清楚,结果秦州让她再等几天, 她要是愿意等就有鬼了。
蒋令仪忍着脾气, “那你让人把考试推后不就行了?”
秦州:“别的事情我能插手,就是这件事最好别插手,不然所有人都要以为念念是走的后面进去的。”
蒋令仪瞬间炸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等了十几年了,再叫我等个把时已经是在难为我,叫我等几天......”
她别的不怕,就怕有变故,好好的女儿再飞了,可让她怎么活。
蒋令仪不死心:“州哥,要不别让念念去市医院了。”
妻子难得对自己软了声音,秦州心口微动,却还是斥了句:“胡闹。”
从市医院开始,只是念念的起点,这些若干年后全都会化为她的资历,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我给她开间医院不行吗?做什么辛辛苦苦窝在手术室,我让她当院长!”蒋令仪梗着脖子。
秦州:......倒也不是不行?
顾念瞬间头皮发麻:“别别别,我、我还是......先跟你们去京市,等回来以后再参加医院的考试吧。”
犯不着为了考试开间医院,太浪费了。
“念念,其实当个手术室的医生没什么好的......你看看你爸,这么多年干下来照样累死累活......”
蒋令仪挽着顾念的手往下走,完全把秦州抛之脑后,嘴里还不停的给顾念洗脑,想拐她去干别的。
顾念回头偷看秦州,见他面色不变,想来过去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如今倒是适应良好。
收到女儿同情的眼神,秦州摸摸鼻子,抬腿跟上。
看着妻子和念念亲密的依偎在一起的背影,他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眼前这幅场景,是梦里面才会有的画面。
程白芨下来吃早饭的时候,还有些小心翼翼,昨天晚上师娘大哭一场也不知道今天心情恢复了一点没有。
可等他下了楼,见师娘坐在师姐边上言笑晏晏夹菜的模样,还有些怔楞。
一晚上过去,好像一切都恢复如常,非要说的话,就是师娘对师姐好像比以前更亲近了。
小少年挠挠头,难道师姐真的是师娘失散多年的孩子?
“啊,白芨来了。”顾念抬手指向程白芨,见老师和师娘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略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被爱意包围的感觉很好,但谁也禁不住一直这么看,她碗里的东西满到快溢出来了,师娘就跟看不见似的,还一直给她添,顾念生怕自己这么一直吃下去,非得把肚皮撑破不可。
“我吃好了,白芨过来慢慢吃,我上去收拾东西。”
蒋令仪立刻警觉道:“收拾什么东西?”
“不是说要一起去京市?当然是准备换洗衣裳啦!”顾念假装没看见她的紧绷,理所当然道。
蒋令仪这才笑笑,“好,那我在下面等你。”
程白芨刚坐下叼了个包子,满头雾水的问秦州,“不是说过几天要考试,师姐这会儿去京市,那考试怎么办?不参加了?”
秦州笑笑,给程白芨盛了一碗粥,“也不是,只是你师姐要跟我们去京市办点事,这回考试只有你一个人参见,你师姐的等她回来再考。”
“啊......”
程白芨呆呆的咬了一口。
原以为只有师姐一个人去,怎么老师也要去啊?那、那这里不就他一个人了?
秦州瞥他一眼,“男子汉大丈夫,四海为家,医院我带你去过了,这里还有蒋奶奶陪着你,你总不会跟我说会害怕吧?”
程白芨:“不、不怕。”
秦州轻点下巴,“那为师就放心了,我就知道白芨是个能干的,要是我们晚回来几天,家里的事就先摆脱你了?”
“好、好。”
程白芨应了,才后知后觉自己被老师套路了。
他默默的咬了一口包子,敢怒不敢言。
楼上顾念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有些没缓过神,好像忽然从上辈子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变成了爹妈手心里的宝?这感觉怪不可思议的。
“咚咚”“咚咚”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顾念一骨碌坐起了身,“进来。”
“念念,你没被令仪吓着吧?”
站在门口的是满脸慈爱的蒋老太太。
“令仪她就是高兴的,好不容易看见了一点希望......你都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蒋老太太忍住鼻尖的酸涩,“不过,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跟她直说,她会改的。”
谁都看出了蒋令仪的紧张,顾念也不例外,虽然她没办法完全感同身受,但这不影响她体谅蒋令仪的慈母心肠。
顾念乖巧点头,“好,我记下了,现在没觉得不舒服,要是有不舒服的也会直说。”
“哎、哎,果真是我们家的好姑娘,那你先忙,奶奶下去给你弄好吃的去。”蒋老太太又高兴起来。
顾念笑笑,颊边的酒窝和蒋老太太的一模一样,“好,谢谢蒋奶奶。”
*
这天去医院上班的只有程白芨一个。
外头阳光明媚,但风吹在脸上就跟刀刮似的,小少年探出一个头,有心想说要不他也不去了,回身看见秦州的目光,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上班去了。
同样在冷风中翘首以盼的,还有吴景杰。
好不容易等到老师回来,吴景杰虽然嘴上不说,早上却起了一个大早,蹲守在医院门口。
但是怎么等来等去,老师没出现,就等到一个小傻子?
“喂,那边那个,我问你秦医生今天怎么没来?”
吴景杰忽然开口,吓了程白芨一跳。
程白芨抬头见是他,假装没听见。
“小傻子,我问你话呢!”
那个小丫头他对付不了,总不至于连这个小傻子也对付不了吧?
这个小少年书呆子模样,一看就很好欺负。
程白芨冷了脸,气哼哼的瞪回去,“你、你骂谁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