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节

    如果说林宵前几分钟要想要挽留,放下骄傲和自尊问清楚原由,如果是他的问题就认错改正,但现在,他知道,不是他的错。
    是徐安然一心要走。
    林宵眉眼恢复冷冽,仿佛刚刚放低姿态和徐安然说话的人另有其人,他拎起鸟笼,临走之前给徐安然留了一句话。
    “那就祝你一切顺利。”他的背影洒脱从容。
    徐安然看着他的背影,脸微微的泛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态度决然的林宵而心生一丝愤懑,明明该觉得解脱才对。
    他以为,林宵应该继续挽留他,甚至纠缠他一段时间。
    徐安然只看到了林宵背影洒脱决绝,却没有看到他的脸上都是仓惶,眼神冰冷中透着让人心痛的坚强。
    林宵并没有徐安然看起来的那么洒脱,六年的感情,徐安然能放下,从未想过要和徐安然分手的林宵是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放下的。
    他坚毅挺拔的背影只是他不愿意被对方看成弱者。
    看着这一切的郑之南想要安慰林宵,可作为鸟儿的他,除了静静的看着,什么都没办法做。
    第265章
    林宵除了最开始的彷徨, 走到半路,神情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情,仿佛从未受到过来自恋人的伤害。
    表面看,现在林宵和平日里的林宵没有任何的不同,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内心有多狂乱, 茫然,甚至是痛苦,更有不能接受。
    路过超市时,林宵买了一箱酒。
    他从前并不嗜酒, 与友人在一起,也是小酌几杯,可是他现在只想感受一下,醉酒的滋味,或许醉了那些烦恼人的事情就不会袭击他的大脑。
    林宵犹如行尸走肉。
    回到家后, 郑之南看到林宵就像是在制作标本那样认真的拆酒箱子,他拆开后, 坐在地板上, 拿着酒瓶靠着沙发, 一口一口的喝。
    就算是喝酒, 失意,颓废, 林宵也没有做出丑态, 他安安静静的喝酒, 安安静静的躺在地板上睡着了,半夜被空调的温度冷醒,跌跌撞撞的回到卧室……
    让郑之南更惊讶的是,就算如此痛苦的事情,林宵在清醒的时候也会给他准备好食物和水。
    这种意志力,让郑之南惊叹的同时又觉得为他不值。
    那样品行低劣的人,根本不值得交付真心。
    但感情这种事儿,一旦开始,就没有什么值不值,只有开不开心,快不快乐。
    但现在,很明显,这段感情让林宵不开心,也不再快乐。
    整整一周,林宵都在酒瓶中度过。
    郑之南没有办法阻止,飞来飞去也吸引不了林宵的注意力,最后喝到胃吐血,被一直没有看到弟弟的姐姐发现,打120,送到了医院。
    林宵的姐姐林瑜不知道弟弟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如果再来晚一点,发现的迟一点,弟弟可能早就不在了,所以她哭得很伤心,让醒过来的林宵不得不诅咒发誓,以后绝对不这样子了。
    “那你答应我,不许喝酒了。”
    “好。”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和你姐夫,还有爸爸妈妈都愿意在你的身后,只要你需要,我们都会立即出现,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当初林宵和男孩子谈恋爱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作为姐姐,她接受的新鲜事物比父母多,也很能理解感情这种事,没有多说什么,只要弟弟开心,她不会去给对方麻烦,更不会故意羞辱他们的关系,她是完全理解的。
    父母那边早两年是疯狂的反对,后来看林宵执意如此,父母才渐渐松口,就当又多了一个儿子,无奈之下的妥协,到后来的习惯。
    林瑜只比弟弟大那么几岁,两人从小到大,她这个做姐姐的最清楚不过弟弟的性格,做什么事情都有条不紊,从不让人过多操心,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做事也很有分寸,唯一比较任性的事情就是选择和同性恋人徐安然在一起。
    林瑜知道他很多事情都可以保持理性,所以能让弟弟这么颓废痛苦的人,除了那个男人,还有谁。
    她想问林宵,你们分手了对吗?
    想告诉他,分手也没关系,未来还会遇到更好的。
    不要为了另一个人伤害自己,也伤家人的心。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叫林宵保重自己的身体,千言万语都在她的眼中。
    林宵看着神情隐忍的姐姐,握住了她的手,想要传达给她,让她不必担心。
    “不要告诉爸妈。”
    “我知道。”
    “我会调整好自己。”
    “我相信你。”
    林宵看到姐姐信任的目光,嘴角勾了起来,说:“姐,谢谢你。”
    “和姐姐说什么谢谢,你好好对自己,我就什么都放心了,你姐夫看到我哭得跟什么似的,都快吓死了,都是因为你。”当时敲门没人应,她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就看到弟弟躺在地上,身边都是酒瓶子,她真是魂都去了一半。
    “是我的错。”
    林宵在医院住了两天,那几天郑之南被赵元忆接走。
    等林宵出院后,赵元忆提着鸟笼子去找林宵。
    本来赵元忆是想过两天再送鸟回家的,但是因为舅舅住院的缘故,妈妈说他心情不是很好,可以趁此机会去山里散散心,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捕捉昆虫,制作昆虫标本算是林宵喜欢做的事情之一。
    林宵看着郑之南,微微颔首对赵元忆说:“那我们后天出发?”的确是时候该送这个小家伙回去了。
    仔细想想,照顾小白的这段时间,这只鸟真的是出奇的乖顺,更十分听话。
    是林宵所见过的鸟中,最富有灵性的存在,因为知道他通人性,林宵就更不能将他据为己有,留在身边。
    他应该回归自然,回到自己熟悉的栖息地。
    两天后,准备妥当的林宵和赵元忆一起去了当初捡到郑之南的那座山。
    林宵从鸟笼子里把郑之南轻轻的捧出来,把他放在手心,摸了摸他身体,姿态内敛沉稳地对他说:“要好好保护自己,希望你能开心的度过每一天。”他神情真挚的模样不像是在对一只鸟儿说话,倒像是在对自己即将远行的朋友送上祝福。
    赵元忆也摸了摸郑之南,语气颇有些依依不舍道:“我会想你的小白。”然后从林宵的手里接过郑之南,让林宵给他和郑之南拍一张合照。
    林宵拿出相机,按下快门。
    郑之南站在赵元忆的肩膀上,他的长羽垂在一旁,纯粹又美丽的个体。
    然后林宵和赵元忆一起将郑之南的身体高高举起,送上天空,郑之南展翅高飞,停在空中垂首看他们。
    林宵和赵元忆对郑之南挥了挥手,当郑之南转身离开的时候,他们再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林宵和赵元忆是下午离开的山林。
    郑之南落在山中最高的一棵大树的树梢上,看着渐行渐远的汽车在盘山路上行驶,直到再也看不到。
    郑之南觉得自己回到熟悉的地方应该感到开心才对,可是他的脑海里全部都是现代城市的画面,还有一些林宵落寞淡然的神情。
    他觉得,林宵看似恢复了,可那眼神里还是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沉默,那沉默不是因为他的伤在愈合,反倒是因为无法愈合而拼命装作不在意。
    比起从小出生的地方,落在树中的郑之南竟然觉得,城市的生活才是让他觉得熟悉的地方,他刚回到这山中,竟然已经在怀念在城市里的一点一滴。
    郑之南告诉自己,或许是因为刚回来,还不是很适应。
    他决定适应几天再对比一下。
    结果就是,没有可以围观的事情,没有可以对话的对象,虽然是人类单方面的行为,那种习惯了热闹,回到孤独的地方,面对漆黑的夜晚,随时担心从树上窜出来一条蛇,或者另外的天敌,郑之南竟然无法再睡一个踏实的觉。
    坚持了三天,郑之南为了自己,也为了看一看林宵的近况,开车要一个小时的距离,他飞了一天,从白天到晚上,精疲力尽。
    还好他的记性足够好,他飞回了熟悉的小区。
    是林宵的。
    比起赵元忆这个家伙,他更担心正逢失恋的林宵。
    这个时候应该是晚上八点左右,他应该还没睡?
    郑之南飞到阳台,看到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的室内。
    他不在家?
    郑之南在阳台休息了一会儿,无聊的飞到空中,准备四处逛一逛,却在天台看到了坐在水泥围栏上拿着酒的林宵,他的腿伸在外面,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天空。
    就算他的姿态很随意,可这一幕落在郑之南的眼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扎着他的心,让他疼得差点从空中跌落,他很慌张。
    这个画面让郑之南感到恐惧,甚至窒息,他根本无法思考更多东西,只想冲过去,将林宵推回去,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郑之南鸣叫一声,飞快的朝林宵的身上撞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够不够,能不能让林宵回到围栏的里面,可是他还是想让他快些回到安全的地方。
    坐在天台喝酒的林宵并不知道郑之南的所思所想,当他听到熟悉的鸣叫时,一团黑影扑闪着翅膀朝他飞过去,撞了他满怀,他被动之下几乎是半栽着回到了围栏的里面,摔得肩膀生疼。
    “小白,是你吗?”怀中的鸟儿还在凄凉的鸣叫,声音并不刺耳,也不高昂,甚至听上去很无助可怜。
    林宵拿起怀中的鸟儿,刚摸上他的身体,就感觉到了熟悉的触感。
    是小白。
    接着,林宵发现了热热的液体,滴在他的手上,被风一吹,很快变成凉凉的触感。
    连郑之南自己都没发现,他哭了,眼泪从眼中落下,他觉得心中又涩又酸,还有快要把他淹没的无助感,他觉得很痛苦。
    这种情感包围着他,让他越来越无法自持,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声音悲戚,仿佛有很痛苦的事情正在折磨着他。
    太难过了。
    为什么这么难过。
    好痛苦啊。
    林宵知道这鸟儿很通人性,却没想到他会如此惊慌失措还有不安,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滴滴的落在他的手上。
    他是在担心他吗?
    还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林宵并不能确定,但却不妨碍他心疼郑之南。
    “别哭,我没事,你不要害怕。”
    郑之南靠在林宵的手中,仿佛透过林宵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这句话就像是那个人在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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