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变故让林雪涅一下停住了自己的话,但很快,她就在艾伯赫特拿起了纸巾的时候近乎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出道歉。
蓝眼睛的男孩不得不打断她的那些话,并说道:“我已经不记得你昨天晚上有过什么……‘粗暴’的举动了。”
林雪涅狐疑:“真的?”
艾伯赫特:“真的。但有些事,我认为你得在出发去到波兰之前就想清楚。”
林雪涅:“比如……?”
艾伯赫特:“比如你潜入到狼穴的举动如果真的能让过去的未来改变很多,如果我们的现在不再是他们的未来,那么身在过去的你又会经历什么?雪涅,这是一道哲学题,而不是物理题,你应该比我懂得更多。”
蓝眼睛男孩的这句提醒让原本还在纠结那些细枝末节的林雪涅猛地醒悟过来。随即她陷入了思考。直到数分钟后,她才用一种极不肯定的语气说道:
“从哲学的角度上来说,如果那样的事真的发生,当那样的过去无法通向我们所处的这个未来,那这里就也不会是属于我的‘未来’了。但我又不属于那个时空的未来。所以……”
艾伯赫特:“所以你会被禁锢在那个被改变了的过去。这可能就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要出门,没有二更啦!
第305章 chapter 306
林雪涅:“我会被禁锢在那个被改变了的过去……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艾伯赫特:“我不是说这样的事一定会发生, 但你一定得在行动前把这些全都好好地考虑一遍。”
林雪涅:“我可能会再也见不到这里的朋友了。”
艾伯赫特:“你可能会没法在遭到危险的时候躲到这里来。”
林雪涅:“我可能……可能会在元首大本营里直接暴.露。”
那样的可能实在是太可怕了, 以至于林雪涅光是想到这样的场景就感到了一种无法描绘的惊慌失措。更重要的是,那里不可能没有人认识她。也就是说, 她一定会连累她的恋人!
但是这样的猜测才被林雪涅说出口来, 它就被急于安抚她的蓝眼睛男孩否定了。
艾伯赫特:“不, 不会的。只要你一旦确认你添加的那个指令被发出就迅速离开, 你就不至于会在元首大本营里直接暴露。因为我会租一辆车,在狼穴的遗址外面等着你,然后开着车把你送往柏林。”
林雪涅:“但是当年的狼穴在现在的波兰肯琴附近。那里距离柏林太远了。”
艾伯赫特:“所以,如果我们猜测的这种可能最后真的会发生,让你留在2020年的魔力就会在两三个小时内失效。显然那个时候我们不可能已经到柏林了。”
林雪涅:“我就会在波兰的某个地方凭空出现。”
这一次, 蓝眼睛的男孩再没有对林雪涅所说出的那种可能表达否定。
相反,他还动作很缓地对林雪涅点了点头。
那让林雪涅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并带着那份凝重转身, 向旁边的那扇被打开了的窗户看去。现在,最糟糕的情况看起来已不会发生,它虽然依旧棘手, 但事情的难度似乎已经被降到了林雪涅能够处理的范围。
而此时的蓝眼睛男孩已经在她久久都未有开口后说道:“那时候的波兰虽然已经是德国的占领区了,但对你来说, 只有城市才是相对安全的。如果我没能在那之前把你送到波茨南或者比得哥熙这样的城市……”
林雪涅:“我得再回一趟柏林。”
不等艾伯赫特把话说完,林雪涅就说道:“去到德国的占领区需要特殊的通行证。我得回柏林找人给我弄一张。然后……我得再回一趟布拉格, 和海莲娜一起想办法把她冒充她的导师给我出具的抑郁症证明拿回来。还有你,艾伯赫特。到时候如果我真的回不来,我们不能让人知道我是在和你一起的时候失踪的。”
说着, 林雪涅便转过身来。
她看着那张与她的恋人相似的脸,并笑起来道:“我觉得,我可能会需要你帮我一起列一份清单。时间好像真的已经很紧迫了。”
1942年,
11月26日,
在经过了两天两夜后,曼施坦因元帅的“顿河集团军群”指挥部人员终于抵达在新切尔卡斯克开设的大本营。
作为集团军群的司令,曼施坦因虽在数天前就已经被下达了任命指令,但在还缺乏一个配置了必要指挥通信设备的指挥参谋部时,他是无法下达命令和负起相关职责的。
而现在,他已经抵达新开设的大本营,并也即将在第二天的上午真正接管集团军群的指挥权。
由于前线战事吃紧,曼施坦因这样的一位集团军群的司令甚至都不能配备一个由德军士兵所组成的警卫营。
在新切尔卡斯克,负责为他的指挥部进行警卫工作的,是一个哥萨克志愿营。
这些擅长骑马以及使用长刀的哥萨克人已经焦急地在那里等了两天了,在看到自己期待的德军集团军司令终于到来时,他们都高兴坏了。
等到夜色降临,这些苏联北部的游牧民族更是准备起了篝火,也挥舞着长刀,为“顿河集团军群”的指挥部成员跳起了他们最擅长的舞蹈。
哥萨克人的歌曲被唱了起来,而那些平时看起来总是过于严肃的高级参谋们也在此时露出了笑容,连作训处长从被破坏的动物园里带来的鹦鹉都看起来很是高兴。
在这样的时候,两天前还被那个贵族青年不加掩饰地表达了拒绝的曼施坦因带着他的司机烤给他的香肠找到了对方。
“尝尝吧,烤得还不错。”
被曼施坦因把一小包香肠扔到了怀里的贵族青年很快站起身来向对方表达谢意。那让原本打算就这样回到离篝火更近一些地方的曼施坦因停下了脚步,并说出了带着冷硬幽默感的话语。
曼施坦因:“你其实可以到更暖和的地方来,不用特意离我的参谋官们这么远。”
艾伯赫特:“这可以让他们在我们的任务相冲突时不用绳子把我捆起来吗?”
曼施坦因:“不。但这或许可以让他们在那样做的时候表现得更绅士一些。”
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太有趣了,并且那也让原本只是在制服的外面裹着一条毛毯坐在远处的绿眼睛贵族拿着那刚刚烤好的香肠和对方一道走到了更靠近火堆的地方。
在今天的晚上,这些仿佛不知前线的战事已经打得十分困难了的哥萨克人让已经在后方待了很久的艾伯赫特有了很多感慨。
于是他也在坐到了曼施坦因元帅的身边时说出了他的这些感慨。
艾伯赫特:“这些哥萨克人,他们很喜欢我们。”
曼施坦因:“他们也把能够在我们的司令部门前站岗看做是一种荣誉。”
艾伯赫特:“可是元首并不信任他们。”
这样的话语让曼施坦因在哥萨克人的歌声中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他便在喝了一口热茶后转头看向身旁的这个年轻人道:“元首不信任的人有很多,哥萨克人,乌克兰人,还有更多原本想要和我们一起反抗苏联的人。他甚至也不信任把22个师直接置于德军指挥下的罗马尼亚人。”
在东线战争开始之前,艾伯赫特就已经从前线的主战部队退下来了。
因此,他也未曾有过和罗马尼亚军队并肩作战的机会,更是无从理解曼施坦因所说的这句话语。
于是对方在看到他脸上的困扰表情后说道:“陆军总司令部曾建议让罗马尼亚的安东内斯库元帅来担任‘顿河集团军群’的司令。但元首以想要等彻底攻下斯大林格勒后再做决定来否决了这项提议。再后来,我就被任命为集团军群的司令了。但这其实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艾伯赫特:“您认为那位罗马尼亚元帅接管‘顿河集团军群’会能做得比您更好?”
曼施坦因:“安东内斯库元帅的作战能力虽然的确还未有经过考验,但他却是一名优秀的军人,在集团军群司令的位置上,他更是一定能比我做得更好。”
艾伯赫特:“您愿意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对于艾伯赫特来说,他自然是不能够理解那位罗马尼亚元帅为何会能够在集团军群司令的位置上比这位战略大师做得更好的。
并且他也并不怯于向对方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曼施坦因:“格罗伊茨伯爵,你没有在东线同这些罗马尼亚军并肩作战的经验。所以你也不知道在这些和苏联临近的国家,他们的人民甚至是军队都对苏联军队怀有天然的敬畏心。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次罗军进攻的时候,都一定需要德军部队为他们做支援才行。
“我们的第四集 团军和第六集团军都是有着很多罗马尼亚部队的混编队伍。在这样的时候,如果让身为罗马尼亚国家元首的安东内斯库元帅来担任集团军群的司令,就可以极大地加强罗军高级指挥官的战斗意志。”
艾伯赫特:“那样的话,当时由罗军负责的两翼防线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被击穿了。”
曼施坦因:“不仅如此,事情还不仅如此,格罗伊茨伯爵。”
此时那些围着篝火跳起了长刀舞的哥萨克骑兵已经由单刀变为了双刀,那些刀影与银光在篝火的映衬下边的更加得令人眼花缭乱起来。
而被艾伯赫特求教了的曼施坦因元帅也并不吝惜地继续解释下去道:“安东内斯库元帅早就已经发现了苏军的秘密调兵行动,也觉察到了罗马尼亚第三集 团军所可能遭遇的危机,也就此提出过多次警告。
“但他并不负有前线指挥权,所以没人对他的话给予重视。但如果他当时就在受到威胁的防线上担任司令,那么一切都会不同,第6集 团军甚至都可能不会被苏军成功合围。”
说完之后,曼施坦因元帅便拍了拍身旁这名贵族青年的肩膀,并打算起身去找自己的参谋长说些什么。但艾伯赫特却是在对方起身的同时叫住了对方。
他在起身后甚至都来不及抖一下毛毯上的霜雪就急忙问道:“您认为我们在东线战场上犯下了战略上的错误吗?”
曼施坦因:“请原谅?”
这位新被任命的顿河集团军群司令似乎不太明白对方所指的“战略错误”到底是什么。
因而艾伯赫特便很快接着说道:“我们不应该在打着反布尔什维克旗号的同时也如此明显地歧视这些东部的人民,甚至是在他们的身上把苏联曾经对他们做过的事再重复一遍。我们让他们找不到一条生路,也同时把自己推入了更深的险境。”
如果说曼施坦因元帅先前所说的那些还只是对于最高统帅部的任命表达了异议,那么……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这个话题就已经变得很危险了。
但是这位作风强硬的战略大师还是在看了他好一会儿之后给出了简短而肯定的回答。
——“是的。”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又接着问道:“那么,您认为我们和苏联的这一仗还要多久才能打完?”
曼施坦因:“起码现在,我还看不到能够让这场战争结束的契机,我也看不到它结束时的样子。格罗伊茨伯爵,这里可是拿破仑都没能征服过的土地。”
第306章 chapter 307
“在东线的那段时间, 他所看到的那一切都让他动摇得厉害。”
在来到慕尼黑的头一天夜里, 林雪涅还想着她要在当天晚上就去狼穴。但蓝眼睛男孩的那番话却让她改变了主意。
现在,她依旧决定先把几盒对于她而言的无价之宝留在慕尼黑, 但她却是买好了飞往布拉格的机票。
由于这个计划的确有些疯, 因而她没有提前就在电话里告诉对方这些。
她只是告诉对方, 她想要回一趟布拉格, 并处理一些“学校里的事”。
而在出发前的最后准备时间里,蓝眼睛的男孩则和她说起了那个时期的格罗伊茨伯爵的事。
艾伯赫特:“他的确在1942年的11月之前就已经开始反对纳粹的一部分举动,并且也将他的这种意志付诸行动了。但在他去到东线之前,他还是一个不赞同刺杀希特勒的这种举动的‘反对派’。而在他看到了第6集 团军以及东线德军的整个南翼所经历的挣扎和危机后,他却逐渐改变了那种想法。”
林雪涅:“因为东线的战事太过惨烈?”
艾伯赫特:“不, 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在这里发生的悲剧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由元首的意志所带来的。并且第6集 团军的事也给了他很多大的启发。
“并且他也终于明白,在最困难的时刻,人不可能找出万全的办法。就好像前线的指挥官, 在已经陷入了困局的时候,为了达成最重要的目的,他们总是得冒险。他也必须得在自己还能够有选择的时候做出选择。”
林雪涅:“在那些天里, ‘顿河集团军群’和整个东线德军的南翼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伯赫特:“太多了,在那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蓝眼睛的男孩替林雪涅把她的小皮箱拎到了门口, 而觉得对方的此举让自己感到很不习惯的林雪涅则急急忙忙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样,等到艾伯赫特把小皮箱放下来并转过身的时候, 林雪涅反而险些要撞到对方的身上。这时的蓝眼睛男孩已经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打算接住她了,可林雪涅却是在最后一刻堪堪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她的动作有些太大了。
于是乎,面对这两天来对她好得都有些过分了, 却一直都还很绅士的这个男孩,林雪涅都觉得有些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