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勤的卫兵小跑着来到他们这里,并对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路德维希说道:“长官,请出示您的证件。”
“我是空军上校,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把证件交给了对方的亲王殿下在走下车来的时候如此说道。
在确定了路德维希的身份后,那几名卫兵的态度变得更为郑重起来。但他们却依然还会问起驾驶座上的林雪涅。
对此,路德维希所给出的回答是:“她是我今天晚上的女伴,雪涅小姐。她开夜车的技术很好,有她的帮忙我才能在公路被那架坠毁的飞机堵住之前过来这里。”
听着这样的话语,先前已经紧张得满头是汗的林雪涅这才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并也在走下车来后让那寒冷的风把她吹得清醒一些。
但就在这几名空军基地的卫兵给路德维希这样一位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技术军官指明道路的时候,路德维希却说道:“该说的我都已经在电话里和他们说了,现在我得直接去机场的跑道准备升空作战了。你们能通知地勤给我尽快准备好一架飞机吗?”
“可您……您不是前线作战部队的。”
“得了吧,男孩。在我们的空军轰炸伦敦的时候我就已经是jg-26联队的大队长了。而且我也不是身上有着禁飞令的那种明星飞行员,在今晚这种时候,让我留在总监部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必须得升空作战。”
当林雪涅听到她的朋友路德维希是如此一本正经地表示他身上没有禁飞令的时候,她都要笑了。
但是为了亲王殿下能够在今晚顺利升空作战,她还是忍住了,并跟着路德维希所说的话而认真点头。
这样一来,负责守卫基地的卫兵就真的在今天晚上的这种混乱状况下被唬住了。
在通过门卫室那里的无线电联络再次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卫兵的长官就又联络起了地面人员,让地勤为这位擅长驾驶bf-109型战斗机的亲王殿下准备飞机。
此时,装载有明石bc雷达的bf-110型驱逐机才是夜战部队的主力机型。
因而地勤不得不多次向这名军衔很高的亲王殿下强调——bf-109虽然还是他们性能最优越的战斗机,可bf-109却并不适合夜战。
可路德维希依旧坚持。
眼见着那些英国轰炸机的机流已经在几乎不受任何阻碍的情况下,向他们的首都柏林发起了第二轮的进攻,空军基地里的地勤人员便在这样的双重压力下对眼前的这位空军上校放行了。
在数名地勤的同时协作下,一架久违了的bf-109从机库里被缓缓地拉了出来。
只是这架并不专属于某个人的bf-109战斗机的方向舵上不见任何的记号。
这意味着驾驶这架飞机的飞行员不曾击落过任何一架敌机,但这同样也意味着一个崭新的开始。
当路德维希看到那架战斗机时,他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怀念它,并且那甚至让亲王殿下有了一种就要热泪盈眶的感觉。
他脱下了自己的军装外套,并也在把那件外套交给了林雪涅的同时,又拿出了被他放在制服内侧口袋里的那张特殊通行证。
路德维希:“比起我来,你应该更知道你想要做的是什么。我希望你不会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林雪涅:“我会尽力的。但你也不能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这样的话语显然让路德维希感到了疑惑。
于是在对方皱起了眉头的时候,林雪涅又说道:“我会在今天晚上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开车送你过来,是因为我相信你一定能在天亮之前活着回来。又因为我的心里对你有这样的信任,所以我才会在过来这里的一路上那么坚决。”
这样的话语可让路德维希无奈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道:“不,雪涅。你不该对我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信任的。”
林雪涅:“可我是不会因为一个人说的话信任他的。同样的,我也不会因为你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收回我的信任的。”
这一次,路德维希再没有接下林雪涅的这句话来。
在地勤向他示意战斗机已经准备好了的时候,亲王殿下又看了眼前的这个女孩一会儿。
接着,他便像是第一次邀请女伴参加舞会那样地问道:“我可以吻一下你的额头吗?”
这样的请求让林雪涅愣了愣神。可很快,她便点了头。
那让路德维希的脸上出现了很迷人的微笑。
他走近了林雪涅一步,并在拥住了对方后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很轻很轻的一个吻。
而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则是他在拥抱林雪涅时所用上的力道。
那或许是因为,他想要在这次他毫无把握的升空作战之前,再好好地感受一下眼前的这个人的存在。
但是很快,很快他就松开了林雪涅,并身手矫捷地爬进了那架战斗机的机舱。
当战斗机在跑道上开始滑行的时候,他会想起他在很久之前与这个女孩说过的话语。
那时候他说:‘如果我看到那个能让我动心的女孩,我会知道的。’
然后呢?
然后这个女孩又对他说了什么?
那个女孩说:‘但你不能总是寄希望于一见钟情,路德维希。爱上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
是的,她是对的。
爱上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
可在这件事上,他实在是花了太长时间了。
以至于当他在这个夜晚发现了那个女孩的时候,他反而会感到难过和遗憾。
太晚了,对于他来说,一切都已经太晚太晚了。
当林雪涅抱着路德维希的制服外套站在机场的跑道旁看着那架bf-109起飞时,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能确定。
但她还来不及多想,就发现那架已经升空了的战斗机在空中翻转了一圈后又来到了他们这里的上空。
此刻的林雪涅眼前依旧有着那属于2020年的柏林的光,似乎看到驾驶舱内的路德维希向她挥了挥手。于是她也向路德维希挥了挥手。
她不会知道,在亲王殿下的眼中,此刻的她就像是身披着柔美的月光一般。
那让她成为了一片漆黑的空军基地里的光点,也让路德维希从这片黑夜中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那是柏林郊区的树影,远处在照明弹的点亮下被扔下了一颗颗炸弹的城市,以及低空盘旋在城市上方的英军轰炸机和为它们担任护航任务的“蚊”式战斗机。
此时他的上司,战斗机部队总监加兰德将军暴跳如雷的声音从通讯耳机里传来。
加兰德:“你疯了吗,施泰因亲王!你的身上还有禁飞令!你那该死的间歇性失明也没有好!”
路德维希:“可是我已经升空了,而且我也能看到那些轰炸机了。”
加兰德:“我命令你立刻回来!这样我还能试着替你掩盖一下你的愚蠢行动!”
路德维希:“猎物太多了,并且他们的行动也太肆无忌惮了,身为猎人我不可能颗粒无收就返航。”
说着,路德维希便调轻了机上无线电通讯的声音,并在加兰德将军那张牙舞爪得如同纸老虎一般的怒吼声中飞向了几乎近在咫尺的那篇血色天空……
第315章 chapter 316
站在机场跑道边上的林雪涅手上抱着路德维希那沉甸甸的冬季制服大衣, 她抬头望着天空, 直到自己再也无法找到那个小点。
而后,一位有着上尉军衔的空军军官走到了她的身旁, 并礼貌地开口说道:“尊敬的女士, 我是这里的地勤部队负责人。”
听到了那个说话声的林雪涅转过头来, 并也用轻柔的语调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那名上尉又说道:“雪涅小姐, 就在施泰因亲王上校升空后不久,我们接到了一位将军的电话。”
林雪涅:“那位将军说不要让施泰因亲王升空?”
林雪涅早就已经听路德维希说起过他在空军部的很多事了,因而当她听到对方所说的第一句话时,她就已经猜到了可能发生的事。
当那位态度十分严肃的空军军官就她的提问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后,林雪涅又说道:“我猜您说的那位将军很可能是战斗机部队的总监, 加兰德将军。”
地勤部队的军官一听林雪涅什么都知道,因而便着急地问道:“所以您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林雪涅:“施泰因亲王的身上有禁飞令。他在执行一次护航任务的途中出现了间歇性失明的症状,所有的医生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治好他。但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当那名地勤部队的军官听到林雪涅的这番叙述时,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既然那位身上有着禁飞令的亲王殿下已经驾驶着战斗机飞远了,那么他也只能责备一番和那位上校一起来的女士了。
“雪涅小姐,我听说今晚还是您开着车送施泰因亲王来这里的?您既然知道他的情况, 为什么还要让他这么做?”
“加兰德将军都拦不住的人,您认为凭我就能拦得住吗?”
这样的一句反问简直让那名地勤部队的上尉没了脾气。
但眼见着情况已然如此, 他也不能对这位有着平民身份的女士再去追究些什么。
并且,他也只能对这位现在还抱着那位空军上校制服外套的女士说道:“请跟我来吧, 我带您去休息室。但有件事您得谅解,我们这里没有可以用来给女士待的单人休息室。”
林雪涅:“这我不介意,但我能不能收听到你们这里的通信广播?”
地勤上尉:“什么广播?”
林雪涅:“就是……就是飞行员的内部通信?”
地勤上尉:“请问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林雪涅:“我不是故意要冒犯您, 真的!我只是想知道路德维希的情况。他如果击坠了敌机,应该会在通信频道里说的吧?”
地勤上尉:“如果施泰因亲王的间歇性失明很快就又发作了,我认为像他这种级别的军官应该是不会愿意在通信频道里把这样的事也说出来的。”
当林雪涅听到那位地勤上尉所说的这句话,她就不再试图和对方继续说些什么了。
这位地勤上尉因为手下人的疏忽而被身为战斗机部队总监的加兰德将军严厉地责备了。
并且他在从林雪涅那里弄清了情况之后对这位女士的态度也称不上是客气。
但他最后给林雪涅所做的安排还是很礼貌的。
毕竟,这可是一位空军部的亲王上校带来的女伴。
他把林雪涅带到了一间有着三名地勤人员待着的休息室,并让里面的人都出来。
等到那间休息室空了之后,做事一板一眼的地勤上尉才把林雪涅请了进去,并说道:
“让您听我们和飞行员进行联络的内部通信频道是不可能的,但休息室的桌子上有一台收音机,您可以自便。”
看到一路无言的林雪涅朝自己点了点头,这名没好气的地勤上尉就打算退出去了。
但是在替林雪涅关上门之前,他又说道:“我们这里的休息室都是没有锁的,但您可以放心。这里很安全。”
末了,他还要和林雪涅强调道:“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如此。”
等到这间休息室的门终于被关上时,林雪涅才走到了先前那几名地勤正围坐着的桌子前,并站在那里摆弄起了桌上的收音机。
在轰炸发生时,那或许是柏林城的民众所能够接触到的唯一的信息通道。
并且,即便只是在柏林的帝国中央广播大楼里,此时也有不止一家电台在坚守着他们的岗位。
但当林雪涅把她在这里所能接收到的德国频道一个一个地调过去时,她却发现她能够从广播里听到的,竟只有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
或许是为了让正在承受着轰炸的柏林市民们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这些电台的播音员们再没有使用那种可以隔绝远处爆炸声的,需要他们用嘴唇贴着讲话才能收录声音的话筒。于是爆炸的声音也从电台里栩栩如生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