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床上爬起来,原本想下床活动,头却一阵晕眩,她只得靠在床头,透过窗户看到母亲正在院子里忙碌着,心想她昏倒这事,指定又让母亲跟着担心了。
虽然已经入夏,但因许家栽种了许多绿树,还特意修建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院子里更是满架子的爬山虎,倒也觉不出有多热。
舒瑶坐了没一会儿,舒燕琬便端着凉好的小米粥走了进来,她见舒瑶坐在那,责备道:“你大病初愈,身体还未恢复,怎能久坐!”
“母亲,我这算哪门子病啊!”舒瑶接过母亲递来的碗,笑道,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这顶多算是急火攻心。
舒燕琬知道女儿指定再为丽都着火的事发愁,便劝道:“一切都在许司令掌控中,你莫心急!”但这话一出口,她又记起来秋仁甫的威胁,她在许家老宅做了近一个月的工,倒是也发现许攸宁在这金钱上算得格外清楚,投入多少,收入多少,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舒燕琬不由地更为女儿担心了,她捋了捋鬓角的碎发,垂眸见女儿喝光了小米粥,于是一边盛粥,一边问道:“瑶瑶,你算过没,这次丽都到底损失了多少?”
舒瑶接过母亲再次递来的碗,边喝边盘算着,装修、人工还有这次客人的损失,至少得一千多大洋,这还不包括雇自己的那条大黄鱼,还有租郭家外宅的租金。
她唯一庆幸的是,发生火灾之前,因要跟许攸宁交接,让会计把那天的营业款带走,本是为来方便第二天直接存银行,无心之举,却减少了损失。
舒瑶大体盘算一下,“损失挺大,基本把这一月丽都的盈利都赔了进去,还得倒贴二三百块!”
奥,那就是舒瑶至少要赔二三百块银元的意思了!
舒燕琬心里盘算着,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许攸宁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许家老宅,他本是不想回来的,却因惦记着舒瑶的身体。
他悄悄到了后院,透过支起来的窗帘瞥了舒瑶一眼,她躺在床上,已经恬静的睡去。
许攸宁不忍打扰她,转身便要离去,却闻身后传来舒燕琬的声音,“许司令,暂且留步!”
许攸宁听出舒燕琬语气的急促,诧异地转过身,“难道舒瑶还在发烧!”
舒燕琬摇摇头,示意许攸宁借一步说话,她不想自己跟许攸宁的对话让舒瑶听去。
“那咱们去书房聊!”
舒燕琬随许攸宁到来书房,她直接开门见山问道:“许司令,丽都那边的损失统计出来了吗?”
许攸宁点头,“你怎么问这个?”
“您能告诉我到底损失了多少吗?”
许攸宁更加疑惑,却并没隐瞒舒燕琬“抛去投入、支出跟赔偿,算上盈利,损失不到四百……燕姨,你问这个做什么……”
舒燕琬没有说话,只是抿了一下嘴,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用力攥了攥拳头,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摁着血手印的纸。
“这是什么?”许攸宁不解地看着舒燕琬放在自己面前的纸。
舒燕琬把纸直接推到了许攸宁面前,咬牙道:“这是我卖身契!”
卖身契?我要你的卖身契做什么!
却听舒燕琬又道:“瑶瑶因负责不到位,给您造成的损失,我来赔偿!”
她除了卖自己,也没法帮舒瑶。
“燕姨,您其实不需要……”
我并没有打算让舒瑶赔偿。
舒燕琬的举动让许攸宁哭笑不得,他抬起手把卖身契推回到舒燕琬面前。
“若不是我当年糊涂,被关三蒙了眼,也不会为了跟他离婚,连累瑶瑶去操持舞厅的事!”
“燕姨,其实舒瑶筹建舞厅,并不全是为了你,她……”
许攸宁的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舒燕琬给打断了,“我知道,她心里对能有自己的舞厅一直有期许!正因为如此,我更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舒燕琬殷切地看着许攸宁,那双眼睛坚定没有任何迟疑,眼神里更是透出赴汤蹈火的坚定,宛如为弥补丽都的损失做好了一切准备。
许攸宁沉思了片刻,收下了卖身契:“三年后,我便还给你!”
“多谢许司令!”舒燕琬行礼,并要离开,却被许攸宁喊住,“燕姨,既然你现在已卖身于我,那就得听我的安排!”
舒燕琬心想,纵使我没卖身于许家,你是主,我是仆,我也是听从你安排的啊,她抬起头,看着许攸宁,等待着。
“我需要你即刻启程,陪瀛月回沪上!”
回沪上?
舒燕琬抬头对视着许攸宁,眼神露出不解,为什么?
“我父母本要来香城的,却因母亲这几日生病作罢,我本该回沪上照顾,但丽都这一把火却太棘手,处理完不知猴年马月,瀛月性子单纯,我不放心她一人上路!”
许攸宁把自己为什么安排她去沪上的原因说给舒燕琬听。
“奴婢谢司令信任,定不负众望!”
舒燕琬行礼离开。
许攸宁望着她的背影却陷入思考。
中午时,他给沪上家里打过电话,父亲刚好不在,是母亲接的电话,电话接通伊始,母亲精神抖擞,声音爽朗,可话没说几句,母亲像是记起什么,先是一卡壳,随后便剧烈咳嗽起来,连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不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只是一味地催促着让他回家。
母亲最不善于说谎,许攸宁立刻明白,所谓母亲重病不过是催促他回家的谎言,至于原因,定是为了他的婚事。
许攸宁甚至可以预见只要他一回家,必定会有陌生的千金小姐在等着跟他见面。
他并不惧怕婚姻,他也羡慕父母和睦相处、举案齐眉的画面,他只是害怕婚姻的另一半不是自己喜欢的,来香城之前他没遇到让他一见倾心的,所以他在逃避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