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合卦象标准的,是荣国公的儿子,但他年纪轻轻便为国捐躯了。
皇帝想起那位从未打过败仗的将军的好来,但他也不能叫一个死人从地里爬出来,来替他征战沙场。
他问丹辰子:“仙长可还有他法。”
“若是这位将军,有什么亲近之人,擅长兵法的,也可。”
亲近之人,指的是血亲。对方留下的血亲,擅长兵法的的确有,就是魏老爷子,可是他已经瘫了。
皇帝皱起眉来:“荣国公年轻时候骁勇善战只是如今瘫痪在床,仙长的意思莫不是,用丹药治好他的腿,再让他上阵。”
“陛下,为人改命,那是要遭天谴的,若是我贸然改变这位大人的余生,那上天便容不得下我。”
皇帝一听,便否了这个想法,他还指望丹辰子的丹药,可不能让他这么遭天谴死了。
丹辰子意味深长地道:“那位将军留下的血亲,应当不止荣国公一个人。”
皇帝道:“你指的是魏宁?”
他对此抱有怀疑,魏宁虽然是将军的儿子,说是文武双全,可从未上过战场。
但除了魏宁,其他魏家人更是草包,怎么都不可能上战场杀敌。
丹辰子挥动怀中拂尘,神秘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已经同陛下透露太多剩下的还看陛下自己。”
皇帝想了几日,在胡人再攻破一座城池的噩耗传来之后,钦点年轻的尚书省左仆射为兵马大元帅,临危受命,上阵杀敌。
第88章
命令魏宁上战场杀敌的旨意下来的很突然,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预兆。
毕竟徐元嘉是天子近臣,天子下旨的时候, 他就在旁侧站着, 提前知道了这一道圣旨。
但是这点提前根本没用, 皇帝甚至刻意在一开始有意隐瞒了他, 然后一道圣旨, 打了徐元嘉一个猝不及防。
他在天子跟前掩饰住了自己的真实情绪,一回到府上,便怒气冲冲地去找魏宁算账。
他回到家里的时候,魏宁正在收拾行囊,他摆弄着自己的爱剑,还从库房深处翻出了一身银盔甲。
那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 也是陪伴了他上辈子记忆里大半生的东西, 毕竟上辈子他也就活了三十来岁,后半辈子几乎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
他用毛巾擦拭点盔甲上污垢的时候,徐元嘉怒气冲冲就进来了,他说:“魏宁!今天这道圣旨, 是不是你算好的?!”
魏宁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来看他:“怎么了,你这么生气?”
徐元嘉看到他英俊且无辜的脸, 真想揍他一顿,让这个可恶的家伙吃顿教训:“陛下今日的圣旨,是你计算好的吧,那个丹辰子, 是你安排的人,对不对?!”
魏宁放下手中爱剑和盔甲:“元嘉这话说的太过了,我同丹辰子也算不得多熟悉,不过帮了他一个小忙,说的上一两句话,我也没有通敌叛国。”
他的确是算准了胡人来犯,但这是因为他上一世的记忆。
徐元嘉更气了:“我倒是希望你能通敌叛国,至少打仗不过逢场作戏,你性命无虞,你当上战场是切菜,敌人会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任由你砍不成?”
上了两个老将,都被打得节节败退,魏宁到底有没有想过,上战场不是游戏,敌军不会因为他是荣国公世子让着他,那些将士,也不见得会老老实实服从他的管教。
魏宁是个文官,根本没有带过兵打过仗,现在一来就要面对无比凶残的胡人,他这是想立功还是想去寻死。
魏宁当然不是想死,事实上,战场才是他最为惬意的地方,只是后方有个那样的皇帝,还有那群皇子,他只怕自己拼命杀敌,回来面对的却是一顶顶大帽子。
所以这一世他率先做了很多的努力,但在他的计划里,他终究还是要回归的那个热血沸腾的战场上的。
魏宁叹了口气,只说:“这件事情我自然有分寸,祖父是将军,父亲也是,我骨子里流着魏家的血,一定能当好这个元帅。”
没有兵权,一切都是枉然。他要带出一支属于他自己的兵。
他接着说:“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君无戏言,更何况我只是前去增援,并非打头阵。”
徐元嘉冷笑:“增援?哪里还有什么精兵去给你增援?”
真正的精兵,可能就是皇帝身边的御林军但是那个是皇帝用来保护自己安危的,根本不可能调动。
魏宁这个兵马大元帅,根本就是有名无实听着好听,手里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人。
剩下的那些,都是些没有经验的新兵蛋子,莫说杀人,可能杀鸡都不敢。
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元帅,带一群废物点心,这不是去给人送人头的是什么。
他深呼吸几口气:“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挽回,你听我的,我帮你想办法……”
魏宁走了过来,突然揽住了徐元嘉的腰:“你关心我,我很高兴,但是你相信我,我不会输的,一定好好的,会回来见你。”
他柔声说:“我知道元嘉最厉害,也对我最好,一定能替我照顾好祖母,然后把这个家顾好,让我干干净净的,不被人泼脏水,对不对。”
徐元嘉努力,当然能做到,但是他很生气他梗着脖子,喉咙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一张嘴便要发泄出来:“对个屁!你要敢去,我管魏家去死!”
他眉眼狠厉,咬牙切齿:“你去杀敌,我就给你戴绿帽子!”
魏宁用自己的嘴,强势堵住了他的嘴。
这是一个少了往日缠绵,多了几分凶狠的吻,魏宁的嘴唇甚至都被徐元嘉亲破了一点皮。
一吻结束,魏宁用手指一抹嘴唇,之间一点嫣红鲜血。
他颇为无奈道:“至于这么凶吗,我还没上战场,你怎么就想着谋杀亲夫了?”
徐元嘉擦了擦自己的嘴,声音阴冷:“与其让你被砍掉脑袋给敌军当球踢,还不如死在我手里,能给你留个全尸。”
魏宁用手捂上了徐元嘉的嘴,神色极为认真:“不准说这种话。”
他温声说:“虽然知道元嘉是关心在意我,可是你这样说,我还是会很伤心。”
徐元嘉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魏宁松开手来,便听得徐元嘉吼他:“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也会伤心!”
魏宁的父亲,便是年纪轻轻死在了战场上。还想要他徐元嘉,同魏宁母亲一样那个傻女人一样,替他殉情么,根本不可能的。
他只会气死老太太陪魏宁一家团聚,然后过得幸福美满,让魏宁后悔死。
这是魏宁两世为人,第一次看徐元嘉这么情绪失控的样子。
没有往日的从容淡定,异常鲜活,还有点可怜,又有点让人心疼。
他再度把徐元嘉拥入怀中,把对方搂得很紧:“元嘉,你别哭了。”
徐元嘉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魏宁的声音闷闷的:“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徐元嘉说:“那是我眼睛里进了灰,你看我掉眼泪了没?”
魏宁撇撇嘴,就是这种要哭不哭,眼眶通红的倔强样子才让人心疼啊。
但这话他没敢说,怕被徐元嘉打死。
他把徐元嘉压到床上,亲了亲世子夫人发红的眼睛,又亲了亲他的鼻子,还亲了亲他柔软的嘴唇。
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魏宁便翻来复去的把世子夫人睡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两个人都精疲力尽了,他才搂着徐元嘉说:“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一定,所以你也要等我回来。”
第89章
如徐元嘉所言, 京城之中,并没有太多的精锐之师可供魏宁驱使, 皇帝思来想去, 同魏宁在城中商议许久。
魏宁的意思是, 军中不容二主, 若是将领之间过大,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给了魏宁一道密旨,许魏宁领兵之权,而非辅助。
但魏宁需立下军令状,他便是不能打胜仗,也绝不能打败仗, 否则只能以死谢罪。
不仅如此, 皇帝还许他自己挑选人马,带了两千自己一手调教的新兵前去增援。没错,只有两千。
魏宁作为尚书省左侍郎,对齐国的人口再清楚不过。初建国之时, 大齐因为战乱的缘故,登记在册人数不过两百万户,如今三百年下来, 也经过大大小小的战乱、天灾,人数增长到近千万户,如今有四千万人。
因为人口众多,朝廷也养了大量的军队, 齐国的禁军,共有近六十万人口,但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镇守在各个地方,想要迅速调动起来,并非皇帝一道圣旨就能轻易调动的事情。
虽然齐国一直对外吹嘘百万大军,但满打满算,朝堂能够调动的不过三十万大军。
此次侵犯齐朝的胡人是位于北方的戎狄,戎狄作为蛮夷之国,一直被讲究礼法的齐朝瞧不起,戎狄不过是个小国,整个国度人数也不过三百万余人,精锐之师满打满算就十万,此次戎狄出征的军队,对外说是十万,但魏宁很清楚,对方可能也就五六万。
三十万人对上五六万,完全是碾压性的人数,结果齐朝却被戎狄打的节节败退。
不仅是因为戎狄骁勇善战,能够以一当十,更重要的原因是,齐国的军队实在是太弱。
重文轻武这么多年,各地的军权被牢牢地把控在文官手中,即便武官能够担任要职,也会被各种打压。
在建国初期,齐国还有名将,但后两百年,出,也仅仅出了魏宁祖父,还有魏宁父亲这样的军事奇才。
便是这样,荣国公能够有如今的荣耀,也是因了魏宁祖父已残,父亲早早死在战场上,只剩孤儿寡母,人丁稀薄的情况。
而魏宁能够得到今上如此重要,也是因为他是一个出众的文官的缘故。
魏宁前世走的是武官的道路,身在军营,自然知道武官在朝中的处境有多糟糕。
军队士气低落,军中的新兵,有些甚至都提不起一石粮食,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并没有什么区别。
尽管在文官的治理下,齐朝十分富饶,年年国库丰盈,但齐朝的军队实在是太弱了,不管是粮饷,或者是装备,都远远比不上戎狄的精兵。
这样的一支队伍,莫说是三十万大军,便是百万大军,也要在戎狄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现在齐朝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在老将的带领下,去镇压来犯的戎狄,可结果却是,齐国大军非但没有被夺回城池,还被打得落花流水,折损了五六万人。
这五六万人,都是冲锋在前阵的精锐,如此大的损伤,更是令齐国大军元气大伤,大军不敢折返,只占据了一座城池,和戎狄大军僵持。
临阵换将的旨意,是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从朝堂中送到了前线霍无狄手中。
一开始,皇帝派出的军队,是由皇帝安排的一个文官赵文利,结果对方瞎指挥,十万精锐之师大军,对上戎狄的军队,直接就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便是如此,军中还一直瞒着,一直到瞒不住了,皇帝大怒,才加派人手支援,顺带砍掉了赵文利的脑袋。
然而第二个是武官,也败了。
霍无狄便是第三人,他其实是魏宁父亲的旧部,也不是没有指挥军队的能力,可如今士气低位,戎狄气焰嚣张,他的能力,也仅仅限于同戎狄僵持,死死地守住对方的前进攻略的步伐。
可即便是这样,在朝中,也多有文官对他行攻讦之事。有同霍无狄交好的官员偷偷替他递了信,说是陛下对他略有不满,可能又会安排一个新的兵马大元帅,而且还是个文官。
不是霍无狄自夸,他实在想不出来朝中还有谁能代替自己的位置。
如今的齐朝,在军事上,实在是太弱了,他许多年都没有带兵打仗,但带兵之后,才知道其中凄苦。
至于当今天子,天子高高在上,根本不知军中疾苦,只会在意朝堂上那些争权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