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苏府大门外时,苏博清远远看见街头霜梅正雇着一辆马车往这边来,便停下脚步正好等等云娘。云娘出来后给他匆匆披了斗篷,然后二人一同上车。
路上,苏博清将事情给云娘详细说了一遍,也将之前霜梅给他的那封信递与云娘过目。
云娘将两封信仔细对比了一番。表达内容虽一致,但细看之下措辞又有些许不同。讲述的确为同一桩事,却好似带着不同的目的。
“云娘,我过会儿将此事禀报给首辅大人,想来他会立即派人去追。不管叔父被绑之事是真是假,苏家定要有人去冀洲求证,是以我会随他们一同赶赴冀洲!不论过会儿进宫后事态如何变化,你都回府将实情如实禀报给爹娘,但是务必请他们瞒住叔母!”
“我知道了相公,你一路定要万分小心。”简单且平静的一句叮嘱,伴着云娘眼角默默滑落的两行清泪。
马车落停在筒子河畔,苏博清急急跳下车往神武门跑去,老远便掏出怀中金令握于手中,边跑边展示给守门的禁卫看。
可到跟前儿,两名禁卫还是将大刀架成x字,毫不客气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两位,这是皇极殿的金令!可无召而入!”苏博清将那金令使劲往禁卫眼前递了递。
那禁卫一看便知令牌为真,但还是未撤销阻拦,语气却显客气:“酉时正已过,城门落钥,有令牌也要待明早方能进入。”
“我找首辅大人有十万火急之事!若过了夜便一切都来不及了!”苏博清仍不死心。
可守门的禁卫显然是极有原则的:“宫里的规矩坏不得,一但落钥,非圣召不得重启。”
苏博清仍觉不甘的又相求了几次,深知这规矩无法撼动之后,也只得调头往回去。
他将令牌交到云娘手中,嘱托道:“明日一早待城门一开,你便立即将此事报给首辅大人!我今晚先赶去冀洲。”
闻听此言,云娘险些就要站不住。苏博清独自一人去冀洲……
但她知道他决定的事,劝亦无用。只得含泪点点头,再叮嘱几句小心之类的话。之后眼睁睁看着苏博清上车驶离,她则另雇一车回苏府。
***
坤宁宫内殿,肖皇后正由映芝搀扶着,小心的在殿内一圈儿一圈儿的走路。这是卢太医交待的,孕后稍稍活动一下腿脚,有利于龙嗣的生长。
正在这时,太监小六子门外求见。
“进来吧。”肖皇后略显惫怠的命了一声。见小门子恭敬推门进入,复又将门关死后,肖皇后才问道:“苏妁的那个哥哥,终于去皇极殿求救了?”
小六子摇摇头,脸上讪了讪:“回皇后娘娘,那个苏博清直到现在也未进宫。如今宫门已然下钥,更是不会来了。”
肖皇后忽地停下了脚步,脸色难堪的转头看着正扶她坐下的映芝:“你不是说苏博清看到第二封信,定会进宫找谢正卿求救?”
映芝先是脸上窘了窘,既而又解释道:“娘娘,奴婢第一封给苏妁的信,旨在拿苏明堂的命相威吓,不许她报官,或是上报朝廷。事实证明,她也的确未敢报官或是来找谢首辅,而是独自一人上了路。”
“奴婢这第二封给苏博清的信,则是旨在讲述事情的严重性,让他早些寻求帮助。原想着以他平日里进宫的勤快劲儿,该是第一时间就来给谢首辅报信儿的。孰料竟算错了……”
说着,映芝惭愧的垂了垂头。
当初她办事儿只求稳妥牵扯不到娘娘,便特意雇了外面的人去苏家送信。只是没料到所雇之人,竟因着家中的临时变故,将信送晚了两个时辰,导致苏博清想进宫报信儿而不得。
肖皇后低头冥思,却始终也想不出个既能摆脱自己嫌疑,又能将信如时送达的法子。最后只得道:“罢了,至少眼下业已将苏家姑娘骗出去了,那么再等等吧,兴许明日一早苏家人就会来了。”
闻言,映芝也只得点点头,扶娘娘回寝殿去休息。
一步错,辛苦布好的整个大局便全乱了。
***
皓月如洗,月色如霜映清辉,银晃晃的洒在山间野路上。
除了一人留在驿站看守中了迷药的张小哥外,其余两个男人则从驿站一路追上了山,此时正在一条小路一条小路的搜寻。眼看天越来越黑,他们俩也开始起了内讧。
“坏三儿,都是你个蠢货,两句话就露了马脚!要是先前那小姑娘饮下了那杯茶,咱们还用这么费劲儿的满山搜?!”这是后来从屋里出来的男人之一。
他人高马大,脸上还有刀疤,看着便觉骇人。想来也正是这个原因,才在苏妁他们进院时躲了起来。
“我是嘴皮子太快,没把好露了馅儿,可是你俩也没好到哪儿去啊!”说这话的,正是打水和招呼苏妁他们的那个小伙计,名叫坏三儿的。
他不服气的回怼道:“就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片子,愣是三个爷们儿都拦不住她,一路让她给逃上了山!要我看啊,咱们仨,谁也别说谁蠢。”
听了这话,本就憋着一口气的刀疤脸抬脚就往坏三儿屁股上踹去!一脚将坏三儿踹出了五六步远。同时悻悻的骂道:“蠢货还学会跟老子顶嘴了!要是那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老子干不死你!”
坏三儿捂着屁股仍是一脸的不服,但也不敢再顶嘴,只将话岔开道:“天都快黑了,咱们自己人闹什么闹啊,还是先找那死丫头是正事儿!”
骂骂咧咧的,两个人继续往前面走去。
也就在他们走过不久后,先前他们擦身而过的一小片山玉米地,那枯败的秸秆丛动了动。随后冒出一个人来。
苏妁拍了拍身上的土,想着先前那二人的对话,微蹙的娥眉渐展,眼中精光崭露。此前她一直在愁如何救出留在驿站的张小哥,如今倒好似有了个方向。
那些人提到了三百两银子,证明他们是被人所雇,而并非本就效忠于此局幕后的黑手。这种一次性的买卖,其实诚意本来也没多少,完全是看在钱财的份儿上,何谈忠心?
如此,便有了她活动的余地。
跳出玉米地,苏妁沿着上山的路一阵儿猛跑。她与先前那二人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但等到了山顶,却是殊途同归。
因着无需像他们二人那样边行进边搜寻,故而苏妁起步晚,却还是先他们一步跑到了山顶。
等那二人上来后,远远瞧见苏妁,立马现出一脸的兴奋:“我看你个小丫头还能往哪儿跑!”
苏妁站在悬崖边上,大声喊道:“你们敢过来,我就跳下去!”
那二人累的气喘吁吁,却还是乐的大笑,坏三儿边往这靠近,边吼道:“你以为谁在乎你是死是活?我们只要留你一件衣裳就算完成任务了!”
苏妁不疾不慌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绣花的绒布袋子,轻轻一拉系口的丝绳,从里面掏出一个东西。
便是只借着淡淡的月光,刀疤脸和坏三儿也能看到那东西在苏妁的手中泛着灿灿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