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池乔是大学同学。池乔是本地人,毕业后就住在家里。而她则在池乔家附近租了个小公寓,所以两人平日里往来很方便。
言岑正要吐槽她,池乔似乎有前车之鉴,赶紧道了谢,匆匆挂上电话。言岑只好对着手机,摇了摇头。
她伸了个懒腰,走到卫生间。
视线正对上镜子的时候,她手中挤牙膏的动作顿住了。双眸微红,脸颊凹陷,皮肤苍白。这个模样,像极了十年前的某个情形。
她心脏骤然一缩,赶紧垂下头,麻木的刷着牙。
有些事情本以为可以随着时间越来越淡,却没有想到随着时间越来越深,直至形成一个沟壑,横亘在心里,无法跨越过去。
她簌了口,掬捧清水洗脸,睫毛紧紧合着,不敢面对镜子中的自己。
她拿起脸巾擦干水,狼狈的走出洗手间。
不只是过去的往事她不敢面对,还有她自己,她也不敢面对。
她拾掇了一下屋子,然后换好衣服,抬头看钟,已经是十点半了。
距离给池乔拿快递这等大事还有一个时辰,她正愁自己没事可干的时候,房门铃声响起了。她打开门,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倚靠在门边。
叶幸司半弯着嘴角,一双好看的眸子似乎含了春风,流露出柔柔的情意。
“言岑,你这是要去哪儿吗?”
叶幸司,男,26岁,是言岑所在公寓正上层的住客。他们俩本来是八竿子也不到一块儿去的人,却因为一场“血案”而认识了。
半年前,同样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星期天。言岑正酣睡的时候,忽然被二楼传来的“咚咚咚”响声搅醒。那声“咚咚咚”还伴随着奇异的鸡叫声,足足响了半个多小时。言岑实在受不了了,便愤怒的握着拳头,趿拉着拖鞋直奔楼上。
201室的房门没有关,言岑刚一碰,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她看着屋里的情形,顿时目瞪口呆。一条血痕沿着白色地板朝着远处蔓延开去。墙壁、茶几、沙发上也全都是干涸的血迹。俨然一副凶杀案现场的状况。
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喉咙,正要掏手机报警,突然有个人影遮挡住了她的光线。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右手拿着刀,左手提着鸡,沉着眉眼,冷冷对她道,“你找我有事?”
这是她和叶幸司的第一次相遇。
虽然开头有些血腥,但是结局还算唯美。在搞清楚那些斑斑血迹是鸡血后,言岑忍不住想要帮助他一把。
她虽然很少做饭,但还是有点经验,知道该怎么杀鸡,怎么剁肉。不至于像叶幸司那样,剁个鸡腿,剁的“咚咚咚”响,还没有剁掉。
据叶幸司所说,那只活蹦乱跳的鸡是他们公司的一个清洁员阿嬷从家里活捉来的,送给他补身体。结果他不会杀鸡,拿着把菜刀,追着鲜血四射的老母鸡,从卧房到浴室,再到厕所,终于在马桶坑里成功堵住了它。老母鸡在遭受一系列摧残后,撒手归西。
其时,言岑听到他的叙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后她就撸了撸袖子,开始展示自己的技艺,麻溜的剁了鸡,煲了一锅香碰碰的鸡汤。
叶幸司嗅了一下香味,露出一脸满足的样子,然后直夸言岑贤惠,拉着言岑坐了下来,两人一起解决这锅鸡肉。
言岑正好饿了,懒得忸怩,就开始大快朵颐。
尔后,两人吃完饭,谈谈话,正式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后来言岑每每想起这事,就觉得难以置信。
高傲且自恋成癖的叶幸司,怎么会和她成为朋友?
言岑收回思绪,回答叶幸司刚刚的问题,“池乔等下要我帮她拿快递,唔……你先进来坐。”
叶幸司“哦”了一下,走进屋里来。干净的房间散着淡淡的清香,亦如同面前的女子,身上有一股让人舒爽的气息。
“您老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找我有什么事?”言岑给他倒了杯水,坐到他对面去。
叶幸司翘着二郎腿,视线望着窗台,悠悠叹息一声。
“言岑,我这一次是有事来求你。”
言岑抚了抚额头,今天是怎么了,这两个人都有事求他。
“什么事?”
“我爹后天要结婚。”叶幸司抿了一下嘴角,将幽幽的视线从窗台移到言岑面颊上。
言岑微愣,右眼眼角忍不住抽动起来,末了,她喝口水,佯装淡定道,“哦,恭喜啊。”
在与叶幸司逐渐相识相知的过程中,她对于叶幸司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很淡定,因为他天生自带狗血气息。
叶幸司对于言岑的反应,露出一丝不满意。他转动着水杯,皱着眉头道,“言岑,你就不想表示什么吗?”
“我……刚刚说过恭喜了……”言岑梗塞起来。
“……”
叶幸司微微晃着脑袋,无奈说道,“这个时候你应该同情我,可怜我,扑到我怀中,解开衣衫,用你的身体来温暖我……”
言岑黑着脸,打断他的话,“滚,有什么话你尽快说,少在这里贫嘴。”
“哎,后天那个婚宴我需要个女性伴侣,你过来陪我。”叶幸司想要掏出烟,小腿被言岑狠狠踢了一下,他又悻悻的缩回手。
“你爸结婚,怎么也轮不着我去吧?”言岑狐疑的看着他,“而且你要个女伴做什么?”
叶幸司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望天,下巴呈现出忧伤的四十五度弧线。
“你知道新娘是谁吗?”
“谁?”
“我初恋女友。”叶幸司低下头,眸光愈加幽深,像是两个小碧潭。
他爹和他初恋女友共结连理,步入新婚殿堂,上演了一出八点档狗血言情剧。还记得在他和他老爹的上一通电话里,他初恋女友笑得娇媚优雅,尖着声音让他把女朋友带回来看看。
所以不为其他,单为面子,他也要拉个女的陪着她。
“……”言岑。
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了。
狗血不会缺席,只会迟到。
言岑抬头瞧着叶幸司,看见他脸色低沉,双眸闪烁着幽怨之光。想想他帮助过自己不少次,所以后天那个婚宴,她就硬着头皮帮他一次。
她抿着唇,弱弱道,“好吧,那我陪着你去。”
“好,就这样说定了。其实这个问题不是很大,我们俩向来有默契,一定会配合的好,不会被人识穿。”叶幸司捏着下巴,认真说道。脸上的幽怨,转瞬即逝。
言岑翻了翻白眼,敢情他刚刚化为表情帝,是为了诓她去婚宴啊!
不过他们两个的确很有默契,其中最有默契的事情就是都投胎成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