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萦之看着窗外,天色已经转暗。
也不知他是否解决了军中的麻烦……
“我的嫁妆里是不是有座雕花细木的贵妃榻?”
“是。”
“是不是比美人榻要大一些。”
“是的。长许多,也宽许多,若是姑娘坐,就大了。”夏岚回道。
“你马上下去,叫人把美人榻搬出去,换成贵妃榻。”
“是。”
沐萦之的目光,又飘向空落落的美人榻,想起白泽把腿翘在扶手上的可笑模样,唇角微微上扬。
今晚,白泽应当能睡个好觉了。
☆、44.第 44 章
下人很快把美人榻换成贵妃榻,沐萦之看过之后, 担心贵妃榻太硬, 将榻上的软垫换成羊绒毯子。
因是夏日, 格外又铺了一层丝绢凉席, 枕头也换成了瓷枕。
冬雪进屋的时候, 见夫人给将军布置的小床, 心里忍俊不禁,笑问:“夫人,要不要再挂副帐子防蚊虫?”
屋里屋外每日都有丫鬟洒扫,屋里燃着驱蚊的熏香,应是不怕蚊虫的。
明知冬雪是在揶揄自己, 沐萦之仍是很认真地道:“那就挂一副翠纱帐罢。”
冬雪自讨苦吃,忙去拿了翠纱帐过来挂在贵妃榻的上面。
沐萦之看着新布置好的贵妃榻,终是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秋雨从门外来报:“夫人, 老夫人院里的如意来了。”
“让她进来。”
松鹤院的吉祥才挨了板子, 一应事情都是如意在做。
如意相貌不错,头上的双丫髻梳得一丝不苟, 看着像是个规矩利索的人,她稳步走进来, 对着沐萦之福了一福,“夫人,老夫人那边来问, 松鹤院摆了饭, 将军和夫人要不要过去用饭?”
“将军去处理军务还没回来, 我过去陪老夫人用膳吧。”
“是,我这就过去回话。”如意笑着应道,转身欲回松鹤院。
“慢着。”
如意闻言,忙转过身回到屋里,“夫人还有吩咐吗?”
沐萦之明知故问:“吉祥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吉祥对老夫人不敬,被白管家罚了五个板子。白管家原说要罚十个板子的,老夫人心善,让白管家减了五个。”
“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吉祥敢对老夫人不敬,理当受罚,既是老夫人给她减了五个板子,那便罢了,”沐萦之顿了顿,唤了一声,“夏岚。”
“在。”
“告诉白管家,罚吉祥三个月的月钱。”
“是。”夏岚高声应道。
沐萦之说完,又看向如意,“你们只要紧守本分、用心当差,我自不会亏待你们,你回去转告吉祥,且留着她的差事三个月,若三月后老夫人用着她不顺手,我就让白管家把她送回礼部。”
官婢多是犯官家眷,犯事之后,命好的能进宫当差,次一些能进王府、公府及其他高门大户,若是这些都没有选上,便会送进官办书寓或者军中,供官员或士兵取乐。
留在高门当差的人,运气好遇到大赦可以恢复自由之身,而那些书寓中的女子,即使侥幸活了下来,恢复自由身后也是生不如死。
不守规矩被将军府退回礼部的奴婢,礼部绝无再送去别的大户人家做奴婢的道理,只会送去书寓。
如意听到沐萦之的话,霎时就抖了一下。
“夫人放心,今日吉祥说她已经知错了,往后一定用心当差。”
见她没有落井下石,沐萦之对她高看了几分,“你先回松鹤院,告诉老夫人,我随后就到。”
“是。”如意的态度比方才进门之时更加恭敬。
沐萦之相信,她会将自己的意思传出去,想来用不了多久,这府里的官奴官婢都会安生许多。
夏岚找了白管家回来,跟冬雪一次伺候沐萦之更衣。
照例是松散的单螺髻,换了件轻薄的桂子绿夏衫,乘着步撵便往松鹤院去了。
松鹤院里,白秀英、白玲、白珍和田穗儿已经坐好了,白永旺不在。
白秀英正对着田穗儿说着什么,一见沐萦之来了,便冲到步撵前,伸手去扶萦萦。
“母亲,您快回去坐好,怎么能劳动您来扶我?”
丫鬟们亦劝道:“老夫人,您快坐好,可别抢我们的差事。”
冬雪上前把白秀英拉开,白秀英仍不放心 ,死死盯着夏岚扶着沐萦之的手,“小心一点,萦萦金贵着呢,别捏疼了她。”
沐萦之哭笑不得,站稳之后,亲自上前挽住白秀英的手,扶着她往屋子里走。
“母亲,我还不至于那么娇弱,您是长辈,往后再不可这般折煞我了。”
白秀英满不在乎:“什么折煞不折煞的,你的我们白家的媳妇,我疼你是应该的,瞧瞧你说这话,真是比我亲身闺女还贴心。”
白玲没有吭声,白珍撇了撇嘴:“嫂子,我哥呢?”
“今日他有军务在身,要晚些回来。”
“那咱们吃咱们的,不等他了,”白秀英亲热的拉着沐萦之坐在自己身边,“今儿其实也不为别的,早上的事儿估计你也知道了,从今往后,穗儿也就咱们白家的人了。”
田穗儿坐在旁边,听到白秀英这么说,不由得羞红了脸。
但因她跟白永旺的事情不算光彩,她有些自惭形秽,不敢去看沐萦之的眼睛。
“媳妇知道了。”
“我就直说了,他们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只差一个酒席,这些都是虚礼,咱也不讲究这些,从今天起,你和阿泽,还有阿玲阿珍就都改口吧。”
“是。”沐萦之说完,站起身朝田穗儿行了一礼,“二婶。”
田穗儿愣愣看着沐萦之。
她实在没想到,像沐萦之这么高贵的千金大小姐会向自己低头问好。
尽管昨晚白永旺太过粗鲁莽撞,弄得她鲜血直流、分崩离析,直到现在都还钻心子的疼,但是此刻,她由衷的觉得,嫁给白永旺真是挺好的。
沐萦之开了头,白玲和白珍即使不愿意,也都顺从地改了口,叫田穗儿一声二婶。
田穗儿见素日欠揍的两个臭丫头都成了她的晚辈,心里更加得意洋洋。
“母亲,那二婶现在就要搬去卧云阁吗?”
“不,我不搬。”田穗儿忙道。
一想起白永旺砰砰砰闷头横冲直撞的画面,田穗儿就觉得心里头发慌。
虽然她注定要嫁给白永旺,可今晚就搬过去,他指不定比昨晚还凶。
不管怎么样,也得等她休息几天,下面没那么疼了再说。
白秀英看着田穗儿坚决的样子,她心里倒是心疼小叔子的。
好不容易抱着姑娘吃了回肉,又得素下去了。
不过她也不会逼着田穗儿,便道:“改口都是咱们自己人的事,其余的还是按你们大户人家的规矩来,等酒席办了再搬。萦萦,你觉得呢?”
“母亲说的是,况事出突然,卧云阁那边新房还没布置起来,等酒席办的时候,就备得差不多了。”
白珍一直听着她们说,眼巴巴地望着一桌子的菜,“嫂子,咱们能先吃饭吗?”
“好了好了,快吃吧,边吃边说!改了口就是一家人了。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不要讲那些礼不礼的,快吃快吃。”
白玲和白珍早就饿得不行了,听到白秀英这话,立马一人抢了一只鹅腿。
田穗儿因为前两天闹别扭,正经没吃过几顿饭。
现在她的名分已定,前程一片光明,看到这些珍馐佳肴,随即也上了手,马上抢了一条油炸小黄鱼,巴滋巴滋地嚼起来。
沐萦之看着她们三个吃得欢畅,自己的胃口似乎也变好了,正欲动筷,白秀英神神秘秘地将一个青花瓷的大汤盅摆在沐萦之跟前,单只她有,别人都没有。
“母亲,这……”
“这是我今儿去厨房给你做的,尝尝娘的手艺。”
沐萦之有些受宠若惊,打开盖子一看,里面装的是满满一大碗鸡蛋羹。
白秀英凑近她的耳朵,“萦萦,这里面我放了五个鸡蛋,用一整壶黄酒熬的,还撒了艾叶进去,最是安胎。”
安胎?
沐萦之有些恍惚。
白秀英笑道:“虽说你跟阿泽刚成婚,可他年纪也不小,孩子来得越早越好,往后我每天都给你蒸一碗,保证你们一弄就坐胎。”
沐萦之被白秀英弄得哭笑不得,她跟白泽什么事都没有,她总不能向白秀英直说,她其实是个石女,就算天天和观世音的杨枝甘露,都坐不了胎。
何况五个鸡蛋做的鸡蛋羹,便是她什么都不吃,只吃鸡蛋羹,也够她吃个三四顿了。
但这些话,白秀英应当是听不进的。
她只好推辞道:“母亲,我素来身子弱,不敢喝酒,一喝就容易犯病。”
“这样啊,那我往后不放酒了,”白秀英没有纠结这个,也一点没有生气,将鸡蛋羹放在一旁,另将一个小一点的汤盅端到沐萦之跟前:“这是枸杞猪肚汤,比鸡蛋羹坐胎更好,我们乡下的地主婆都吃这个。”
沐萦之勉强接过汤盅,一见里面满满当当白生生的猪肚,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很腻了。
正欲再次推辞,一个小厮从外面急吼吼地跑进来。
“夫人,不好了,将军受伤叫人抬进来了。”
☆、45.第 4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