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了?
沐萦之愣愣看着那小厮, 整个人宛若被雷劈了一般,僵在那里。
只不过是起了点纷争而已,怎么会受伤?
难不成那些人为了虎贲将军的位子还敢使阴招想直接杀了白泽不成?
这个念头一出来,沐萦之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背后爬上来。
白秀英手中的汤匙哐当一声落在桌子上, 她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像头狂暴的母狮一般, 冲过去抓住那小厮的领口。
“阿泽受伤了?伤哪里了?他在哪儿?”
最后一句话问出来的时候, 白秀英几乎是带着哭腔了。
“老夫人, 不是白将军受伤,是霍将军,霍将军受伤了。”
“什么?不是阿泽啊?”白秀英懵懵地反复念了几遍, 终于回过神来,狠狠拍了那小厮一下,“臭小子,话都说不清楚, 害老娘白哭了!”
那小厮知道闯了祸,急忙告饶:“老夫人恕罪,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听到不是白泽, 沐萦之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 轻轻舒了一口气。
只是霍连山受伤, 说明虎贲卫的乱子不小,心里仍压着块石头, 不得安生。
她站起来问道:“霍将军人呢?府医请了没有?”
“已经抬到屋里去了, 府医正赶过来, 白管家让我过来报一声信。”
沐萦之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便问那小厮,“将军,我是说白将军回来了吗?”
“将军没回来,是兵部的人把霍将军送了回来。”
因不知道虎贲卫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沐萦之站了起来,“母亲,你和妹妹先吃饭,我去看看霍将军。”
“这人是谁啊?怎么抬到咱们府上来了?”因为不是白泽受伤,这会儿白秀英已经完全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见沐萦之眉目间有些焦急,便不解的问道。
沐萦之这才想起,白家到京城之后,霍连山没在将军府露过面,一直没有机会引见。
解释道:“霍将军是将军的下属,跟将军在战场上有过命的交情,将军一直拿他当亲兄弟看待,所以留他住在将军府。”
“这样啊,那我也去看看他。”白秀英说着就放下了筷子,作势要起身。
“母亲不必着急,霍将军现下受了伤,见了您老人家肯定要行礼,恐怕多有不便。还是我先过去瞧瞧,若是没有大碍,再带霍将军过来跟您问安吧。”
“这样也行,你们大户人家规矩多,就按你说的办吧。”白秀英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沐萦之跟田穗儿、白玲、白珍打过招呼,便往外去了。
等她走远了,白珍笑道:“娘,你这么泼的人真是在嫂子面前一点脾气都没有。”
“你说谁泼?”白秀英狠狠瞪她一眼。
白玲边啃鹅腿边笑:“是,娘温柔着呢!”
“是温柔,可惜不是对我们,而是对村东头的……”
白珍话还没说完,白秀英抄起筷子就往她背上打两下:“我真是后悔送你们俩去学裁缝,整天跟那些长舌妇混在一起,嘴巴里没一句好话!”
白家的包子铺打响招牌之后,家里有了些余钱,白秀英琢磨着两个姑娘都只会包包子不是事儿,就让她们去裁缝铺当学徒,在一群妇人堆里混了大半年,正经手艺没学到,回来之后牙尖嘴利的,天天顶嘴。
白珍叫她打痛了,“说不过就会打,再说了,我又不是瞎说。”
田穗儿见她们母女打得热闹,乐得看戏,白玲狠狠瞪她一眼,看向白秀英:“娘,嫂子给我和阿珍请先生了,说要教我们认字读书。”
“什么时候的事?”
之前白泽跟她提过,沐萦之在京城人脉广,让沐萦之给白玲白珍相看婚事,她应下了,只说最后要由她来拍板。但请先生的事,沐萦之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就今儿下午的事,嫂子让我们去她屋里见了那先生,明天早上就让我们学。”
“每天学两个时辰。”白珍补了一句。
听到是今天下午才定下的事,白秀英心里稍微高兴点。白泽跟她说将军府里的事全都交给沐萦之管,她心里虽有些疙瘩,还是一口应下了,毕竟这是皇上赐给白泽的宅子,由白泽媳妇管,名正言顺,她白秀英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但白玲白珍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她觉得还是应该她来做主。
不过想想,这两日白泽和沐萦之都很忙,哪里来得及知会她,这么一想,她心里便好过些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
也说明沐萦之在用心对待这两个乡下小姑子。
“才两个时辰,你们俩可要乖乖听话,别像在我跟前似的,没大没小。”
白珍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白玲道:“知道啦。”
“那先生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了?娶妻了没有?”不等白玲白珍回答,白秀兰飞快地训道,“我跟你们讲,你们将来也是要嫁到大户人家的,可别砸到一个穷先生手里去了。”
田穗儿“砰”地一声放下手里的瓷碗,板着脸道:“什么穷先生,啥意思?”
“穗儿,你看我不是说你爹,这……如今阿玲、阿珍都是大小姐了不是……”
“是,是,是,我爹是个穷先生,我配不上你们白家成了吧?”
“什么配不配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白秀英和田穗儿正吵着,白玲和白珍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
“没大没小,我是你娘,穗儿是你们婶儿!”
“娘,你就别瞎操心了,嫂子请的那个先生,是个女的。”
“女的也能做先生?”白秀英和田穗儿都瞪大了眼。
白玲和白珍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下一瞬一人就吃了白秀英一个耳刮子。
……
霍连山住的是将军府的客房,就在明心堂后面。
沐萦之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霍连山趴在榻上,府医正站在他身边查看。
料想此刻进去不便,沐萦之坐到院子的小桌旁等待。
“夫人,请用茶。”紫竹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端着托盘过来,给沐萦之斟了一杯雪芽。
沐萦之没有接茶,淡淡扫了紫竹一眼。
紫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垂首站在沐萦之跟前。
“你在霍将军这里当差都做些什么?”
“屋里屋外,什么事都是我做的。”紫竹道,“只府里的婆子每日一早会来洒扫院子。”
霍连山是借居将军府,府中没有单独给他安排丫鬟和随从,身边只有紫竹。
紫竹当初在相府里公然勾引霍连山,两人住了这么久,也不知有没有被霍连山收用。
若他们真有了什么,沐萦之对紫竹倒不太好办了。
毕竟,以霍连山跟白泽的交情,她非要去计较紫竹,便有些小家子气了。
“你在霍将军这里,已经通房了么?”
紫竹猛然抬头,脸烧得通红,绞着手指,声若蚊蝇,“我,我只是个丫鬟。”
言下之意,她还没被霍连山收用过。
沐萦之微微有点意外,旋即迅速释然。
霍连山是白泽的兄弟,他的为人,自是信得过的。
正待说些什么,府医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拜见夫人。”
“不必多礼,大夫,霍将军的伤势如何?”
“夫人放心,霍将军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我已经帮他敷好了药,明日这个时候我再来换药,霍将军底子好,静养两三日就能活动自如了。”
沐萦之微微颔首,“有劳大夫了,若需要什么药材只管跟管家说。”
“是。”
说完,沐萦之便往屋子去了。
霍连山仍旧是趴在那里,身上已经搭了一层薄被。
见沐萦之来了,忙扭过头道,“夫人。”
“连山兄弟不必多礼,你如今有伤,且不要乱动。”
“是,夫人。”
沐萦之见他精神不差,想来伤确实不重,心里稍安一些,当下屏退了左右。
“连山兄弟,今日在军中,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连山有点不好意思,“将军罚了我二十军棍。”
二十军棍?
“今日在虎贲卫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一早督着手下在训练,韩将军等人过来巡视的时候,说话阴阳怪气的,我听着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对劲,像是在说将军的坏话,心里有些气不过,所以回了几句,他们那几个人就不依不饶的,他们那群人都是一窝的,也就那个罗义好一点,还帮着劝解了下。只是我后来听着他们的嘴巴越来越脏,一时没忍住,就跟他们动了手。”霍连山说着,惭愧地低下头,“怪我沉不住气,给将军惹了麻烦,若是将军在,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会被他们扰乱阵脚的。”
“他们,可是拿将军和我的婚事说事?”沐萦之问。
霍连山一愣:“夫人怎么知道?”
的确,那些人事前调查了白泽的底细,先是拿白泽的寡母说事,后来说着说着,便说什么白泽能当虎贲将军全靠钻丞相女儿的裙底,把丞相女儿伺候得爽了,才换来的这个将军印。
沐萦之淡笑:“人心险恶,不过如此。”
霍连山有些不好意思,“夫人也不在乎吗?”
“在乎,当然在乎。不过,跟他们争一时长短没什么用,且在心里给他们记一本帐,总有算的时候。”
霍连山呆呆看着沐萦之。
“怎么了?”
霍连山傻笑了一下,“夫人说的,跟将军说的一样,夫人跟将军真是心意想通。”
哪有什么心意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