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说无妨。”隆德帝只想知道真相。
郑珠身边的丫鬟,早就得了大皇子指示,忙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将野果子林里发生的事儿大体说了一遍,说表姑娘徐莹嫉妒侧妃娘娘得了大皇子的宠,心气儿不顺,就一个劲找茬,末了特地强调:
“表姑娘也不知怎么回事,砸果子时,专挑侧妃娘娘的肚子砸,没几下就见红了。”
这番话便是特意引导隆德帝误以为徐莹事先知道郑珠有身孕,故意去砸肚子的。
果然,隆德帝气得胡须都在颤:“蓄意谋害皇嗣,好得很呐,来人,赐徐莹三尺白绫!”
这便是要徐莹自尽了结,可见隆德帝有多么震怒。
大皇子萧嘉要的就是父皇的雷霆震怒,唯有这样,才能在全体大臣面前展示出这个孩子在父皇眼底的重要程度,还没成型呢,就这般宝贝了,一旦生下,还不知道会如何得宠呢。
这算是给大臣们一个信号,大皇子并未彻底失宠,撸去他处理南疆大事的权力,不过是惩戒一番,日后还是会重用的。
唯有这样,那些围绕在大皇子身边的大臣,才能更有信心更卖力的替他办事。
思及此,大皇子萧嘉低垂的眼眸,闪现出笑意。
只是可怜了徐莹,看到太监捧来的三尺白绫时,吓得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徐夫人抱着小女儿,哭得昏天黑地的。
徐瑾也震惊了,这样的结果显然在她意料之外。她原本以为就算郑珠小产了,她们是大皇子母族家的表妹,于情于理都会网开一面。哪曾想,郑珠的孩子保不保得住还有待观察,就直接赐她妹妹死刑。
不行,她决不能让妹妹落得个这样的死法。若她有个“谋害皇嗣而被赐三尺白绫”的妹妹,她身上也就沾染上了污点,日后哪还能成为大皇子正妃,就是她愿意另嫁,也嫁不着好的了。
她决不允许。
不过徐瑾到底是徐瑾,很快有了法子,忙向院外跑去。打听到隆德帝还在大皇子院子里,忙跑到大皇子院落门口,直挺挺往那一跪。
抬起小手狠狠扇自己耳光,一巴掌连着一巴掌地扇,声音清脆响亮极了。
守门的侍卫看到了,忙去里头禀报给大皇子。
闻讯而来的钱皇后、香贵妃、贤妃以及一些位份低的妃子站了一屋子,都在静候太医的消息,见隆德帝沉着脸不说话,所有人都闭紧嘴不说话,眼下堂屋里静极了。
隆德帝隐隐听到外头的耳光声,询问的眼神望向大皇子。
正在此时,里头的徐太医蹿出门来报喜:“皇上,胎儿保住了,母子平安。不过侧妃娘娘身子虚弱,日后得好生养着,一丁点差错都不能出。”
听说胎儿保住了,隆德帝大喜,看谁都顺眼三分。
大皇子也舒了口气,苍天有眼,这一世总算待他不薄。想起侍卫禀报的,表妹徐瑾跪在院门口自扇耳光,这个徐瑾平日里倒是个有头脑的,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尤其上一世出了意外成了父皇的妃子,在后宫也是混得风生水起。
上一世,大皇子与徐瑾多次合作,每次都合作愉快。
正因为有徐瑾,方才大皇子才有意黑了徐莹一把,激怒父皇,赐下三尺白绫。说白了,大皇子知道徐瑾绝不会放任妹妹顶着这样的罪名死去,一定会想法子到父皇跟前求情的。
大皇子这般做,也算是给徐瑾创造机会,让她提前在父皇跟前露脸,顺道博个疼爱妹妹,又聪慧贤淑的好名声。
徐瑾若能提前入宫做宫妃,便能早点帮自己在父皇身边吹枕头风。
这可是极好的事。
思及此,大皇子萧嘉忙对隆德帝回禀道:“父皇,是徐魏侯府的表妹徐瑾,她正跪在院门口,一声不吭地自扇耳光……侍卫说,脸都扇肿了。”
脸都扇肿了,却没像旁的求情者那般大喊大叫,可见是个懂事的。
大皇子有意无意帮徐瑾说着好话。
隆德帝听了,果然对徐瑾印象不错,让带上前来。
徐瑾在进来的路上,狠狠掐了大腿几把,双眸里立马蓄满泪花,再加上肿了的小脸,瞬间一副梨花带雨弱不胜衣的可怜样。
但她始终挺直背脊,柔弱中又有几分坚强。
贤妃老了,隆德帝甚少去贤妃宫里,是以这些年都没见过徐瑾,陡然一见,只觉得这姑娘有几分傲骨,眉宇间也很有几分英气。
“你是徐魏侯府的姑娘?”隆德帝开口问道。
徐瑾端端正正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杆,脸庞带泪道:“是,臣女是徐魏侯府的嫡长女,从小姑母和母亲教导臣女要敢作敢当,方才妹妹险些犯下大错,都是臣女这个当姐姐的没能及时劝阻。”
“若硬要追责,臣女才是罪魁祸首,是臣女提议去野果林子摘果子,若不是臣女嘴馋,今日就不会遇上侧妃嫂嫂,就不会发生伤了皇嗣的事。”
“……臣女愿意代妹妹受过。”
徐瑾口才了得,三言两语就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隆德帝听了半天,忍不住道:“你可知,你妹妹被朕赐了三尺白绫。你若代妹受过,那三尺白绫就是你的了。”
徐瑾表现出毫无畏惧的样子,腰杆越发挺得笔直:“臣女知道。”
“那你直接夺了你妹妹的三尺白绫,吊在悬梁上就是,又何必来朕面前表演什么姐妹情深?”隆德帝盯着徐瑾的脸道,“去吧,朕恩准了。”
徐瑾毫无惧色,端端正正磕了一个响头,站起身就往院外走,一副走回去受死的模样。
贤妃却吓死了,娘家侄女里,徐莹是个蠢的,烂泥巴扶不上墙,唯有徐瑾方方面面都能拿得出手,配她的儿子正好。却不想,徐瑾太有担当,为了亲妹妹,连这种伤害皇嗣的死罪都往自个身上揽。
皇帝也是,脑子抽的什么风,竟还准了。
等徐瑾出了堂屋,贤妃赶忙站出来求情:“皇上,徐瑾这孩子心地善良,是个有担当的,可做错事的人毕竟不是她,怎能真的让她代妹妹而死?”
隆德帝默不作声,端起茶盏自顾自喝茶。
贤妃干脆跪在地上,徐瑾这个侄女,说什么她也得保住了。别说徐瑾,就是徐莹她也不会让隆德帝就这般赐死,无关其他,她娘家不能出现被皇帝赐死的人。
何况,她的孙儿没事,还好端端的在肚子里待着,她就更不可能让娘家侄女领了这份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