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在墨桥生的带领下,他们全队脱离了奴隶,最少的也都取得了一级爵位。
    此刻,他们眼中没有酒肉。个个寂静无声,抬头看着的是将台上的人。
    对他们来说,不论是百夫长还是校尉,墨桥生早就是值得他们紧紧追随的将军。
    墨桥生赏下酒肉,百夫长和什夫长们没有独吞,而是和一百个士兵一起分享。尽管每人只分到一点肉,一小碗酒,但士兵们现场都吃得很香。
    其余众人,眼睁睁的站在场地上,看着那一百个自己的同袍,喝酒吃肉,心中又嫉且恨,个个心痒难耐。
    墨桥生等他们吃完,开口说话,“参照丙队第一矩,今日只练此一事。明日早间考验,前三甲之矩阵,午食加肉菜,什夫长赐酒,百夫长记一功。后三甲,每人笞十杖。什夫长二十,百夫长二十,加记一过。”
    校场上一时忙碌起来,各色令旗挥舞,各种呵斥声此起彼伏。人人开始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这件看起来十分简单的小事,做得又快又好。
    来回奔忙了好一阵。
    杨陆厚气喘吁吁,弯着腰,抹着头上的汗。
    “一整天都在练这站来站去,这到底有什么用啊?还不如叫盛哥,教教我们武技,学学怎么多砍人头是正经。”
    杨盛跑了过来,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赶紧练你的,管他有什么用?你明天是想吃肉还是想打屁股?”
    程千叶在贺兰贞的陪同下,巡视着城内外各大校场。
    俞敦素有伤在身,贺兰贞暂时负责总领全军一切事物。
    “这些新兵怎么样?贺兰将军,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能发兵琪县?”
    “请恕卑职直言。”贺兰贞行了个军礼,“新军匆忙组建,训练不足。往往主帅一个指令下去,许久还不能准确执行。出征只怕十分不妥。”
    “这是很可怕的,”贺兰贞怕程千叶不明白,详细解释了起来,“你可能下令冲锋,中军都上来了,前峰还在原地没动。你下令撤退,后方弓箭手开始放箭阻住敌军,但自己人还没退下来。”
    “将军言之有理,”程千叶点点头,提出自己的疑问,“可是这次支援汴州,我看他们都表现得很好啊。”
    “回禀主公,一来此次出征之前,我强制让所有的士兵只学会一件事,就是死死跟着什夫长行动,什夫长紧跟着百夫长的旗帜冲锋,百夫长受千户约束,并学会看中军指挥的旗语。十个人,砍一个敌人。士气又盛,故而能一鼓作气破开敌军,冲进城墙。”
    “二来,主公的新政确实神奇,大大激发了低级士兵们拼命夺人头的勇气。”
    “但是,这是在取得胜利,士气大盛,埋头冲锋的情况下才有效。若是战事进入胶着,或是不利于我方,这些临时训练出来的士兵,只要敌方骑兵几个冲锋,切开方阵,他们登时便会茫然找不到方位,丧失斗志,一哄而溃。”
    他低头抱拳:“主公切不可因一时之胜而大意。琪县虽然兵马不足,却也是一县之地。主公命桥生率军前去夺取,卑职心中私以为不妥。我固然欣赏桥生的勇武,但他毕竟从未独掌过大军。”
    程千叶拍了拍他的肩膀:“琪县我是志在必得。若没有打通中牟和汴州的通道。我们永远只是一座孤城,即便拿到了周边几处小县,毕竟只是立锥之地。”
    贺兰贞抬起头来:“末将请命率军携桥生同去?”
    “你去了,谁来守汴州?”
    贺兰贞愣了一下。
    “如今俞将军重伤,我能信赖的大将,只有贺兰将军你一人了。你领军出征,琪县固然唾手可得。但我汴州城内无将,若是敌人乘虚而入,岂不因小失大?”
    原来主公如此的信任于我。
    贺兰贞听得此言,心中十分感动,振奋起来,那因为主公派墨桥生去夺取琪县,而没有派他出征的隐约不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既然如此,接下来,我每日抽时间协助墨将军操练新军便是。务必确保出征之时,他能有一支如臂指使的勇猛之师。”
    贺兰贞辞别了程千叶,就向着墨桥生所在的校场走去。
    小墨虽然身手了得,屡立奇功,但他之前毕竟是奴隶之身。料想他军中那几个士伍出身的千户未必能服他。我得帮他想想办法。
    这样,贺兰贞摸摸下巴,晚上拉上桥生,和那几个老兵油子,一起去天香阁混一夜。男人之间,一起喝过一场酒,嫖过一次姑娘。就是兄弟了,什么隔阂都不再会有,
    ☆、首发
    “打听到了, 我打听到了。”六猴儿杨陆厚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此刻是全队修整期间, 杨盛和其他几个什夫长正蹲在地上讨论, 听得这话,齐齐转过头来。
    “怎么样?他们肯告诉你?”
    “我六猴儿出马,一个顶两, ”杨陆厚得意洋洋,“我找了个在丙队一矩中的老乡,套了套近乎, 他把他们队伍站队的秘诀都告诉我啦。”
    几个人的头靠在了一起。
    “是这样的,要想站队又快又齐整,需得……”
    另一方队内,什夫长阿元跑回了自己的方阵。
    “怎么样?打探到了吗?”队中的百夫长韩深转过头来问他。
    “打……打探到了。”阿元擦了把头上的汗。
    他在上一次的战役中,终于勉强砍下了一个敌人的人头。
    虽然离达到一级爵位公士的人头数还早。但他幸运的成为队伍中的什夫长。
    真正能在一场战斗中就凑够十个人头数的人还是太少。
    所以, 人高马大, 身为平民士伍,又砍过人头的他,就担任了这个队伍中一名什夫长的位置。
    “他们并不刻意隐瞒, 我一过去问,就仔仔细细的都教给我了。”
    “好,你细细于我说来。我们方阵多是士伍出身, 只要知道了方法,怎么会输给那些无知低贱的奴隶。”
    这位韩深是经历了守城之战的老兵,立了战功,新近被提拔成为百夫长, 正磨拳霍霍的急于表现一番。
    贺兰贞到达时候,
    乌金已渐渐西沉。
    其余的校场早已收队解散多时。
    而墨桥生所在的这个场地,却依旧人头攒动,呼喝有声。
    让他奇怪的是,场上的校官们口中呵斥的都是一些奇怪的句子。
    “妈的,又站错位置,猪都比你聪明,你还想不吃肉?想不想吃肉了?”
    “给老子站直了身板,腰挺直!看看别的队,再看看你们。明天想被当众打屁股吗?你丢得起这个人,老子丢不起!”
    墨桥生看到贺兰贞到来,赶了过来,行了个军礼。
    “你这是在练结而解之之道。”贺兰贞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兵以治为胜。桥生,你这一开始的路数就没有错。我先前担心你只顾着斗勇好狠,会注重操练搏击之术,忽略了队列兵阵。如今看来我的担心皆为多余。”
    “但你也不必过度心急,需知紧弛有度。这天色已然渐晚,该让士卒们休息了。”
    “启禀贺兰将军,”墨桥生抱拳道,“我已经鸣金收过兵了,场地上剩下的这些队伍,是自主留下来加习的。”
    “哦?还能有此事?”贺兰贞感到十分意外。
    五名千夫长,见到统领全军的贺兰贞到来,都赶了过来参见行礼。
    其中一名年过五旬的梁千夫,和一位上唇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李千夫是贺兰贞的旧部。
    见着贺兰贞提问,都笑着回复,
    “墨将军治军确有独到之处,摸得住士卒的脉。这些新兵蛋子,比卑职想象中的好带多了,一个个竟像打了鸡血一般,收兵了都不肯走。”梁千户说道。
    “将军,你调我来这里,我心中本是不太情愿的。可才呆了一天,老李我对墨将军就服气了。”李千户抱了抱拳,“服气了。”
    贺兰贞骈两指遥点了点他们,“我告诉你们,小墨是我兄弟。你们好好的帮着他,将来少不了你们升官发财的机会。”
    梁、李二人,点头称是。
    余下三位千夫长,虽心中对墨桥生有着抵触之意。
    不满于贺兰贞的调配,但贺兰贞贵族出身,战功赫赫,又是主公面前新晋的红人,他们不敢得罪,只得齐声应诺。
    “走,我请你们几人喝酒。一来互相熟悉熟悉,二来也算庆贺墨将军高升。”贺兰贞搭着墨桥生的肩膀,招呼众人走出校场。
    汴州新近打了胜战。
    城内多了无数血气方刚的年轻士兵,个个怀中揣着赏钱,又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充满着无处释放的精力。
    因此这几日城中,不论是姑娘们营生的天香阁,百花楼,还是小倌所在的楚怀馆,秦风楼等都是门庭若市,夜夜笙歌。
    这华灯初上,花街柳巷中便挑起盏盏红灯笼。
    东风夜放花千树,妖姬袖藏香,郎君喜相逢。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天香阁内热闹非凡。
    墨桥生站在天香阁的招牌前,停下了脚步。
    他没想到贺兰贞提议的喝酒,是到这种场合来。
    对他来说,不论是女支院,还是小倌馆,都是个令他十分不适的场所。
    让他想起自己少年时那段昏暗的日子。小小的自己在那淤泥一般的小倌馆中,拼命的挣扎求生。
    “怎么了小墨,走啊。”贺兰贞和几位千户勾肩搭背的走在前面,看他停了下来,回过头就伸手拉扯他,“是男人就不要扭扭捏捏,哥哥今天就带你见见世面。”
    他们在二楼的包了个雅间,既可以居高临下看着楼下的歌舞表演,又不用和大厅中那些满身臭汗的老兵油子们挤在一起。
    几个容貌秀美的女子跪坐在侧,倒酒布菜,小意殷勤的服侍着。
    楼下一桌的几个大兵,灌了些黄汤,已经忘了场合,满口喷沫的高声谈论着此次战役的情形。
    “叫我说来,此役我只服那位新提拔的墨校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兵说道,“我在东市,亲眼所见,他一人牵着两匹马,马鞍两侧,挂满了犬戎的人头,那马从我眼前经过,人头上的血撒了一路,两个书记官都数不过来,啧啧。”
    “哼,你个没骨气的,竟服一个奴隶。”另一个紫檀脸的大汉一拍桌子,“那墨桥生不过是主公的一栾宠,占着主公的宠幸,得了些军功而已,我就不服他。”
    只听砰的一声,一个酒杯从高空砸下,正砸在那桌的桌面上,酒水菜汤四溅起来。
    那几个兵汉跳将起来,正要喝骂,抬头见着二楼的雅座内,座着几位将帅打扮的男子,帷幔遮挡,看不清面孔,但很明显不是他们几个小兵能得罪的。
    几个人瞬间如鹌鹑一般缩起脖子,呐呐无言。
    “那紫面汉子,你在此役中枭敌首几何?”雅间传来一声淡淡的男音。
    那兵士的酒瞬间醒了,他低着头,畏畏缩缩的回复,“告……告知上官,小人获一,一首。”
    雅座内发出数人的冷笑之声。
    便是大厅内都顿起一阵哄笑声。
    “还以为多厉害的强人,敢和墨校尉叫板。原来连人家的零头都够不上。”
    “笑人家是奴隶,岂知自己连个奴隶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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