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密闭的空间里,两个人的身体不住碰撞,在幽暗的灯光下,发出淫乱不堪的气味与声响。
    程卓像是故意要表现自己一般,把郝嘉翻来覆去操得高潮连连。
    等一切结束,郝嘉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深夜。
    程卓嫌她会所离她公寓远,本是想带着一起回他别墅的。
    郝嘉也不想折腾着程卓司机故意绕一圈送她的,但想到程卓家里还有位闹脾气的小祖宗,她还是决定不给自己找这个不快。
    “要不跟我一起上去?省得你还要绕大半个城回去。”公寓楼下,郝嘉考虑到程卓缺休息,提议道。
    程卓自然知她是好心,但——
    “你觉得我睡在你身边能休息好?”
    “……”好吧,也是。
    下车,郝嘉迈着酸软的步子上楼。
    她被程卓折腾了一个晚上,只想好好泡个热水澡睡觉,谁知刚出楼梯口,便见自己门口立了个男人——程诺。
    程诺其实已经来了好一阵了。
    三个小时前,当他还没打那通电话时,他其实就想来了,他想要见她——
    那个时候,他还在别墅,那套他和郝嘉婚后程父送给两人的别墅。
    他是回去拿东西的,然而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因为在附近谈生意,所以顺便想要过去看看——但其实也是一种借口。
    别墅还是那套别墅……
    郝嘉不喜欢住别墅,嫌偏,嫌潮;嫌夜晚太空太安静,嫌屋里养着佣人不自在。
    她的理由很多,因此这里是两人偶尔休假,或者办宴会的时候才会过来小住的地方。
    离婚的时候,他想着她的喜好,将两人常住的公寓留给了她,而别墅这边,郝嘉仿佛遗忘了一般,连东西都没曾过来收拾。
    她的衣服,她的鞋、包、她的首饰……
    衣帽间一切陈设如昨,那一排排的衣服,郝嘉每次宴会前,都会犹豫不定在其前面来回渡步。
    旁边的梳妆台上,化妆品和首饰被分门别类的收拾在一格格格子里,程诺摸着最近的一对耳环,仿佛看到郝嘉坐在梳妆台前带耳环的样子
    她甚至可以想象她穿什么样的衣服时会配这样的耳环,而她那样的打扮又会配怎样的发型、妆容乃至口红色号;至于香水,则同她的心情有关……
    郝嘉同其她女人一样,每天都会花费许多时间在这些细微而复杂的细节上。
    而程诺惊讶发现——他居然清晰的记得那些细节,她在细枝末节上喜好——甚至连对岑依,他都不曾如此了然。
    他一直以为他对岑依才是爱情,郝嘉和他,则只是另一种——一种出于利益和妥协的结合。
    可是当岑依真的回到他身边,他才发现——他其实更喜欢同郝嘉在一起的感觉。
    不用小心翼翼,担心一个疏忽刺激到对方敏感的自尊;不用欲言又止,担心因为观念不合导致对方觉得自己被轻视;也不用绞尽脑汁,费心猜测对方捉摸不定的情绪。
    跟郝嘉在一起是随意的、自在的:什么都能聊,什么玩笑都能开。
    她大方得体、善良聪慧,她可以妆容精致的陪他去任何高档场合,也可以衣着随意地陪他尝试不属于他们这个阶层的娱乐或美食。
    他们有相似的背景,相近的品位,相处时不需要谁迁就谁;更难得的是,郝嘉身上有种心如明镜的豁达和随性,这是敏感而要强的岑依身上从来不具备的——
    她不需要他的承诺,不需要他把她捧在手心上,不需要他时时体贴,事事讨好;甚至相反,她把他照顾得很好。
    不是岑依在吃饭时偶尔帮他夹菜那种照顾。
    郝嘉的照顾是润物细无声的:
    她虽然自己不下厨,但总会记得提醒他按时吃饭;找得煮饭阿姨也更照顾他的喜好,就算他没回家吃饭的晚上,也会帮他留好例汤;
    她知道他喜欢植物,他书房里永远有鲜亮的绿植、插花;
    她记得他所有家人的生日、喜好,如果他忘了,她会提醒他,她挑的礼物也总贴心过他;
    …………
    他从来没想过她那样的性格,居然能当好一个太太。
    如果真要说她有什么不好,唯一的一点,那就是——她不爱他。
    这是他当初动摇的原因。
    他想,郝嘉不管跟谁结婚都能有条不紊地过日子,她从来不是非他不可;可是岑依不一样——
    她爱他,她的婚约并不幸福,甚至可以说悲惨,她需要他——
    这是他最终决定同郝嘉离婚的原因。
    离婚之初,他并没有感受到有什么不适;也许是事情太多:要处理离婚带来的负面影响,要安顿岑依,要应付父母……也许是因为离婚的牵扯,他还可以三天两头的见到郝嘉,听到她的声音——
    他并没有任何不习惯,他甚至还有种他们仍旧是朋友的错觉。
    直到他们终于扯了离婚证的那天,她平静却又带了那么一点报复性质地告诉他:或许岑依并不同他预想般那么单纯。
    震惊,愤怒,失望……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心头闪过无数的情绪。可事后静下来细想,那些情绪居然不是针对岑依的,而是针对——郝嘉。
    他觉得震惊,愤怒,失望……并不是因为岑依当初骗了他,而是因为第一次——郝嘉把他当陌生人,郝嘉那样算计他。
    那天晚上,程诺想了很多。
    对于岑依,他清楚自己是真的爱过的;但重逢过后,他并没有太多的感受到那种“爱”的感觉,他感到更多的是怜悯;他告诉自己可能是时间问题——
    可他清楚,终于重新和她在一起后,他其实并不快乐。
    尤其是在那晚,在见完郝嘉回来,他回忆起他们结婚两年里的种种——
    那种落差,让他第一次承认:离婚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救世主的滋味并不好;何况,如果郝嘉说的都是真的,岑依根本不值得。
    在查证过后,程诺终于决定和岑依分手,但事情并不顺利,此后又是鸡飞狗跳的两个月——
    等他终于将岑依送去国外,闲下来,他开始不时想到郝嘉。
    刚开始,他以为是歉疚,他找郝嘉道歉,郝嘉表示并不介怀,他依旧想她;他于是又将一切归咎于他太闲,但很快他再次忙了起来,他仍旧不时想她;甚至好几次他梦到她,醒过来时觉得整块心都空空荡荡的。
    程诺再找不到理由了。
    习惯吗?他们都离婚好几个月了,什么样的习惯还不能纠正呢?
    歉疚作祟吗?可郝嘉说了,她不恨她,也并不介怀。
    那是什么……还能是什么?
    程诺不想品尝后悔的情绪;哪怕他忍不住发了好多信息给郝嘉,他只是借口他想要同她做回朋友——
    直到,今天的报道出来;直到他在刷到郝嘉亲昵地挽着程卓手臂的照片;直到他在电话里听到那头他再清楚不过的声响。
    那些无法再自欺欺人的感情,那些深埋已久的情绪,在这一个安静的夜晚,终于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他淹没。
    “你怎么在这儿?”郝嘉看着屋门口的男人。
    “刚才电话,听你不太舒服,怕你病了,过来看看你。”程诺,“嘉嘉,你还好吧?”
    “……”郝嘉眉头皱了起来。
    事实上,他不可能听不懂电话里的声响;就算没听清,她现在大半夜从外面回来,答案还不够明显么?
    “程诺,你一定要让大家……这么尴尬吗?”她问。
    程诺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目光深邃又宁静,眼底似有什么隐在波澜不惊之下;不刻便将翻滚,郝嘉疲倦地揉了揉额头,最终开口道:“进门说吧。”
    她没有将他拒之门外,因为她实在太累了,不想站着同他谈话。
    “喝什么,水、果汁、冻咖啡?”郝嘉进屋,开灯,直接朝冰箱而去。
    她没有提供酒这个选项,这个时候让入室的男人喝醉,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都可以。”程诺。
    郝嘉于是拎了瓶矿泉水给他。
    “你问报道的事是吗?”郝嘉在他对面坐下,“嗯……虽然你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但其实也没相差多少,没错,我和你小叔昨晚……甚至今晚刚见过面。”
    郝嘉说这话时,唇上的口红未补,眼线隐隐晕开,嗓子还带着少许的沙哑……她想程诺不可能不理解她的意思,于是转头去看他。
    果然,程诺的脸色当即不太好看起来。
    尽管这一切尚在他的预料之类,尽管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然而真到了这一刻——
    当他真的从她嘴里得到这事儿的印证,他依旧觉得自己心头某处像被什么锐利地东西扎过一般。
    “嘉嘉,你和我小叔,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认真的还是玩玩?”他忍不住问她,没等到她回答又抑制不住地心头的酸意开口道,“你知道我小叔这个人的,在我看来你们——”
    郝嘉却忽然打断他。
    “程诺,我之所以同你说明这事儿,是因为我和程卓不小心被人拍到了,对你也有影响。但这不代表我需要过多地向你解释我和程卓的关系,以及,我也不需要你对此啰嗦什么——
    如果是质问,我们已经离婚了;如果是劝说;你没有立场,况且我今天听得够多了。”
    郝嘉看着他,颇有些不耐烦的意味。
    程诺第一次意识到,前夫这样一个身份,是多么的无力。
    “我以为,你愿意开门让我进来,至少是愿意和我谈些什么的。”许久后,他垂头,用低沉的嗓音开口道。
    “也不是没有。”郝嘉看了他一眼,“是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不小心,如果你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或者我的行为对你现在的工作造成什么影响,需要我像媒体澄清或解释什么,我可以视情况配合,至于你家人……”
    郝嘉皱眉,其实她挺烦这种事的,本来这事儿,她只指望郝振和程卓将事情按下去就行了,但程诺既然找上来了,她不得不同他商量解决方法。
    然而程诺根本没心情听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如果我我后悔了?”忽然,他突兀的冒出一句话。
    “?”郝嘉。
    “嘉嘉,我后悔了。”他再次抬头看她,清俊的面容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他说,“当初离婚是我糊涂,如果我希望你能该我一个机会;我们再试一次,你——”
    你会答应吗?要我做什么才能答应?
    程诺看着郝嘉,之前品尝到的情绪,再次翻涌而来。
    然而,郝嘉只是起身,直接打开了房门:“程诺,如果你是来说这个的,你可以走了。”
    “……”程诺。
    “我今天很累,没空同你说废话,但如果你改天来问,这个答案还是一样的——”她握着门把,干脆而直接开口道,“没可能。”
    她说这话时,除了轻微的不耐烦,眼里没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甚至连怨愤都找不到一丝。
    明明是意料之中答案,程诺对上郝嘉的目光,依旧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踹了两踹。
    是了,她根本就没爱过他,何来怨恨?
    她既不爱不怨,又何必再同他产生纠缠——甚至他自己都没办法帮她找到了再接受他的理由。
    意识到这点,心头一阵苦涩漫上喉咙;程诺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
    んǎIτǎИGSんUЩU(んǎι棠圕щǔ),CΟ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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