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倒下,浑身散发着杀气的黑衣人在身后紧追不舍,莫关山骑着绛云奔向密林深处。
很明显,他遇刺了。
人生第一次参加狩猎,然后遭遇了人生第一次的刺客袭击。
事情大概要回到三年前,他和摄政王赛马赌赢了,他承诺教自己武功和知识。
摄政王的确没有反悔,反而非常严苛地要求自己。上午学文,下午习武,傍晚学习马术,一天天的根本没有空闲。
最让他高兴的是,摄政王似乎放弃了对自己起色心,再也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而且也一改初见色胆包天的样子,平时面对自己的姿态,犹如最严厉的夫子。
莫关山丝毫不敢放松,因为他感觉得到,一旦自己松懈,那人便会看轻自己,一切又要回到当初的模样。
所以在习武和马术方面,他练习地十分刻苦。
尤其是马术,双腿间时常被磨破,一次次结痂然后又一次次破皮流血,但他丝毫不敢懈怠。
原以为日子就要这么过下去,哪知道去年他竟然允许自己上朝听政。
从他登上皇位起,朝政都是摄政王把控,一直对外宣告皇上静心养病,所以他在前三年根本就没有上过朝。
当然,去年那一年,他也只是充当吉祥物,安静地坐在皇位上看下面的臣子们喋喋不休。
他根本不需要发表意见,臣子们也没有把他放在眼中。
奏章更是摄政王选出一些无关紧要的给他,例如“皇上身体如何?”“京城昨日下了一场暴雨。”“臣甚是想念皇上。”
莫关山不理解为何还有这种奇葩的奏章,真当奏章不耗费钱财精力吗?
按理说,他这种无权无势的傀儡皇帝,应该没人会搭理。然而朝中一个老臣还真就众目睽睽之下向他示忠了,平时也经常明里暗里表示要支持自己。
莫关山当然不信,其一,他无权无势,军政把控在摄政王手上。其二,支持他并无好处,反而会被摄政王针对。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怀疑这个老臣因为和摄政王是死对头故意让自己成为炮灰的。
莫关山不明白那位老臣为何要表现出效忠自己的样子,虽然不信,但在那一年内,那位老臣凭借自己老翰林的身份,愣是拉拢了一些曾经教过的学生臣子,在朝中组成了一支保皇派。
经过一年的发展,现在朝中的情况是,摄政王派占朝中七成人数,其中两成中立,一成保皇。
所以,这次的刺杀,难不成是因为威胁到了摄政王?
莫关山收回思绪,他骑着绛云专往树林茂密的地方跑,尽量利用地形优势争取摆脱追杀,然而他们犹如苍蝇一般,盯着他不放。
莫关山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和绛云迟早会被追上,不是被缠绕的树根绊倒就是被汹涌的流矢射中,于是加快速度一头冲进密林深处,等黑衣人追上也只看到一闪而过的影子。
“追!”领头的首领发出粗嘎的声音。
一群人乌泱泱都追了过去。
等他们稀稀拉拉地都追上前去,莫关山才从树上爬下来。
在离开他们视线的一瞬间,他其实就已经爬上树了,这也是他为什么往树林里钻的原因。现在只能期待绛云跑得够快,没有自己这个大活人的负重,它肯定能跑赢那些黑衣人。
他正准备往与黑衣人相反的地方走,结果又听到一群人的动静,吓得他立马窜上了树。
“打起精神来,务必不要放过可以藏身之处。抓住小皇帝,重重有赏。”
“他们不是追去了吗?我们干嘛还要在后面收尾。就算有赏,也是前面那群人的,真以为我们能捡漏啊。”
“那个小皇帝十分狡猾,万一他就藏在附近,可不就放过他了吗?”
“呵呵。”
莫关山靠在树上屏住呼吸,他刚扫了一眼,底下这群黑衣人整体素质跟之前那批骑马的明显不一样。状态懒散,没有纪律性。或许是觉得没漏可捡,就只是随便翻了下比较茂密的树丛看看有没有人躲藏。
原以为他们就会这样随便对付过去,哪知道一个壮汉冲着他这棵树过来了。莫关山不着痕迹地藏地更深,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哪知道那壮汉纯粹是过来小解的。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对着树干滋尿,猥琐地让莫关山忍不住想下去暴打他一顿!
“老三,你尿完了没,我们还要继续找呢!”一个人催促着说。
“快了快了,急什么。小皇帝又不在这里,被那群不要命的杀手追着,我们还指望着捡漏?”壮汉抖了抖那处,慢悠悠地系着裤子。
“总之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王爷好不容易到达那个位置,凭什么让给那个一无是处的狗皇帝。真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
王爷?
莫关山眸色一沉。
壮汉拍了拍衣襟,流里流气地说:“要我说啊,我们根本没必要趟这个浑水,没准王爷还真打算把皇位捧给小皇帝呢。”
“怎么可能,王爷现在位高权重,谁会舍得让出权利给一个小毛孩。”
“你还真别不信,我看王爷对那个小皇帝挺上心的。你们想想,如果王爷真把他当傀儡,会教他那么多东西?”
“教点皮毛而已,没准王爷只是随便糊弄糊弄就能让小皇帝感激涕零呢。”
还……还真是……
莫关山继续听下去。
壮汉却懒得再说,他伸了个懒腰:“随便吧,王爷也好皇帝也好,又不关咱们的事。咱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要是那些杀手没把皇帝宰了,那个皇帝肯定会怀疑王爷的。”
“怕什么,就算小皇帝知道,他也做不了什么。毕竟真正的权利还掌握在我们王爷手里。”
“所以我们还是搜的仔细点,要是真让小皇帝跑了那还真是得不偿失。”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们还是非常敷衍地搜了一下就继续往前走了。
莫关山都要佩服自己的运气了,幸好第二批人没怎么用心搜,不然他就要暴露了。
他站在树干上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皇宫去。然而就在他刚下树的一瞬间,耳朵很灵敏地听到一阵动静,于是他又迅速地窜回原来的位置。
沉重的马蹄踏在密林深处的枯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原本还有虫鸣的密林,忽而静止下来。
莫关山明显感觉到,这一批人威压更甚。他们安静地骑在马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虽然沉默,但他们身上有一股外放的杀气,让莫关山下意识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之前摄政王告诉过他,越是武学深厚的人,对人的气味、眼神、呼吸和视线越是敏感。
他努力放松自己,让自己融于环境中。
然而,他感觉到似乎有人骑着马正在靠近自己。
马步声十分沉稳,他心里数着那匹马走动的步子,猜测那是一匹蒙国进贡的战马。
因为战马稀少,所以经常被管控在军中。
而那几年他经常跟着摄政王在军中训练,因为与马接触的较多,所以他能从马的步伐和马的呼吸听出这是军中之马。
所以,这次的人,也是来追杀自己的吗?
他压抑住自己紧张的心情,不着痕迹地调整着呼吸,却没想那人瞬间注意到了。
“是谁?立刻从树上下来。”从未听过的冰冷声音,瞬间让莫关山浑身发冷。
是他。
他是来杀自己的吗?
他踌躇着,最终还是决定现身。
“摄政王,是朕。”他轻松地跳下树,掸了掸身上黏着的枯叶,假装淡定地看着他。
此刻的场景一如初见。
那时,他是狼狈的十九皇子,他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
此刻,他是孤身背对着一只军队的傀儡皇帝,而他,仍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
少年不再是四年前单薄狼狈的模样,这几年他一直锻炼,个子长了不少,那张脸也不再是男生女相的柔媚模样,现在看起来俊秀非凡。
莫关山梗着脖子,努力让自己显得淡定自若,他直勾勾地盯着贺天,仿佛要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
“过来。”贺天完全看不出表情。
才不过去,万一他一刀斩了自己怎么办?
但是他内心告诉他,那人不会对自己怎样。
这一次,他决定遵循自己的内心。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是死。
他缓步走过去,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或许是太过磨蹭,贺天骑着马向前走了几步,一只手揪住了莫关山胸前的衣襟,然后就在莫关山愕然的视线中,探下身一口咬住了他的唇。
怎……怎么回事?
贺天咬他?
摄政王咬皇帝?
摄政王众目睽睽之下咬了他这个皇帝???
莫关山呆愣愣地捂着被他咬破的唇,被他拦腰抱上马背。
贺天从背后环着他,手指捏了捏少年红红的耳垂,略带笑意地说:“起驾回宫。”
??
这事情真鸡儿刺激,他完全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