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良的伤口再一次癒合,铁打似的身体。
「狗一样。」苏惠全替他摘下最后一次纱布时一面道。
范良没答话,就瞅着他笑。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感觉离目标越来越近,心里不免感到兴奋。」
范良的伤让他被迫休息了几个礼拜,这几个礼拜之间,发生了太多事。
好比九爷那里有了消息,小贺爷竟是恢復了记忆。
小贺爷的记忆如同替齿轮抹了油,一切都快速进行。
那边下了指示,让范良伤癒便立刻找上巩云。
『多亏九爷提点,我本来的计画实在太慢了。』那是小贺爷的原话,他亲自拜访了他们,和以往有些不同,贺勤、不,应该说是小贺爷脸上的神情自信,让人莫名心安,『范良你能做到吗?』
苏惠全那时坐在范良身边,他望了过去,那人没了平日里的吊儿啷噹,眉宇间带着让人既熟悉又陌生的冷彻,可几秒以后,他脸上浮出了微笑,恐怖又诡异。
『能,我能。』他坚定答道。
苏惠全抓紧了拳头,危险,他比谁都不希望范良身陷危险,可范良的命是那个人给的,是小贺爷给的,所以无论如何范良都会为他而死,也会为了杀了巩云而死。
小贺爷突然看向他,『惠全,你必须跟他一起。同心协力。你能吗?』
苏惠全猛然抬起脸,『我?』
『小贺爷,危险。』范良道。
『我知道危险。所以你们才需要一起。』小贺爷道,『看着对方才能死也会撑下去。都好好活着回来。』
看着对方,便拼死也会活着。
任务内容起先不难。
范良必须找上巩云,并且主动向他提出有管道可以帮他取得器官。
潘悦少了一颗肾,肝脏也严重受损,几乎所有器官皆有损伤,再拖下去必死无疑。
巩云会接受帮忙的。
哪怕是如同未爆弹一般的范良,他也会接受的。
其实巩云这一块原先小贺爷是有其他计划的,可后来发现九爷的更好,就决定按照他的。那两人用智商打架,倒打得火热。
『再者,』小贺爷又道,『巩云没见过惠全,这是一件好事,比起我们这些熟面孔,他会更倾向相信那张陌生的脸,但要记住,不能洩漏本名,苏惠全三字哪怕没见过也会听过,你的工作很简单,你要装作自己是黑市器官买卖的商人。范良带着你去找巩云,你要说服他跟你交易,填写资料,那些东西都是我们未来的根基。』
巩云家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就像医院。
范良跟苏惠全一齐拜访,范良去了潘悦房里看她,巩云憔悴了不少,站在潘悦房门前不捨进门。
也真讽刺,苏惠全心想,他迫害别人时难道不曾想过别人也有家人吗?
他是杀手,因此不经常怜悯。可大家都说他心软,耳根也软,他知道自己不适合当杀手,可起码他动手时从不曾迟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与决定,既然选择了这么做,那就要一视同仁。
如同方寧经常说的一样,哪怕眼前必须杀了的是自己的爱人,也要忠于任务。
苏惠全这么想,却又想起自己无法对范良下手的事,……看来自己跟巩云也没两样。
范良一看见潘悦的模样便急忙跑到床边,他不到几秒时间便红了眼眶,肯定没人能想到让人开枪的就是现在这个脆弱的男人。
他趴在床边,哽咽,「怎么会这样子……潘悦……」,眼泪滴了下来,他颤抖着伸手轻抚潘悦的脸。
他有感情吗?苏惠全不禁想,如此真挚的情感竟都只是表演。
床上的女人不知和他缠绵过多少次,他竟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范良抹乾了泪,站起身。「先生,这是k博士。」
巩云也被范良方才火热的演技逼红了眼,范良朝他说话,他先是一愣,才望向苏惠全。
「k?」
「您好。」苏惠全朝他伸出手。
巩云看了他良久,几秒沉默压在肩上,随后他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摇了几下。苏惠全松了一口气。
「他是前几年才从韩国回来的。在黑市……」范良道,后话没说。
巩云望了过去,「你是说……?」
范良点点头,「他中文不太好,只知道基本,但黑市现在器官买卖他是大宗。比丽莎那婊子还行。」
巩云跟丽莎的破事范良是知道的。过程很复杂,但简言之就是巩云想跟丽莎滚床却失败,恼羞成怒。这情商到底是有多低?
巩云一听有些怀疑,「要是他这么厉害,我怎么没听过?」
「因为他只跟上游交易。像先生这样的地位才能。通常都是保密的,那些人不会喜欢被知道,跟先生一样。」范良贴着巩云轻声低语。
他轻搭着巩云的肩膀,柔声道,「跟k博士交易要填不少资料,还要签保证书,先生若不愿意冒险,用我的名字也行……我是真的很想救潘悦,哪怕要冒险,丢工作也无所谓。」越说越急促,他又红了眼眶。
让谁看了肯定都以为他爱潘悦爱得入心入骨。
「用你的名字?」
「资料单保证书都是英文的,但签名是中文,反正他也看不懂。」范良又道。
巩云摇摇头,「还是我来吧。签你的名字感觉……」
他不太信任范良。但已经愿意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机会。唯一的家人能获救的机会。
「k博士。」巩云亲切拉住了苏惠全的手,范良脸上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復了原样。
惠全看着巩云,只听他又道,「我们去有笔的地方谈谈。」
三人到了一间十分隐密的书房,在门前巩云望了范良一眼,有些踌躇。
惠全只得朝范良说了几句韩语,他养伤那段期间,两人正好追了部韩国宫廷剧,拼凑几句倒还行。
范良从善如流,也回了几句,又朝巩云道,「k博士问说您是否真的同意这个买卖?如果不能守信,那他寧可不冒险。」
巩云怔怔看着他们,打开了门,「进来吧。我当然会守信。」
三人进了书房,书房压根不邻窗,这也难怪从外围根本找不到。巩云邀请惠全在桌前坐下了,惠全打开范良准备的公事包,从里面拿出了几张合约,以及印泥。
他全部摊开在桌上,又说了一串韩语。指示巩云签名。
范良连忙接着道,「先生,这上头的英文需要为您翻译吗?这里有条约说明,要替您唸吗?」
巩云说了句「不用」,自己拿过了合约。
他阅读期间,范良扫视了一圈整个书房。书房很小,密不透风,一看就知道这里不太见光的东西很多。
巩云阅读的吃力,毕竟那上头一堆专业用语,苏惠全还用着韩文不停说话。范良随口翻译着,目光回到了巩云身上。
他总算读完了合约,并且准备签名。落笔前,他又顿了顿,把范良的心悬着,他看了过来,「范良,你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吧?」
范良微微一笑,「先生,我可以为潘悦去死。」他拿出枪抵住了自己脑门,「先生要不放心,我现在就能以死证明,只要先生愿意救活潘悦。」
他把枪上了膛,巩云连忙制止他,「你太偏激,所以我不敢用你也不敢信你,你现在为了证明忠诚而死,潘悦醒了以后我怎么跟她交代?」他终于露出了微笑,「范良,我相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