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坐在脚踏车的后座,从我的角度看去,梁劭泽像是隻身撑起整片天空的巨人,却也遮挡住了我一半的视野。
转弯时,我的手指不安份地爬到梁劭泽腰侧,悄悄捏起他的牛仔衬衫衣角,他也没有察觉,又或是无所谓。
「欸梁劭泽,你跟赵宇航怎么认识的啊?」不知为何,我突然想问。
「嗯?同班同学,认识也很正常吧。」说的也是。
「他不是大一时都没有修系上的必修课吗?我还以为他是边缘人。」
我的手指感觉到梁劭泽的身体轻轻颤动,他在笑谁?
「就……自然而然认识的。」
「所以你跟他很熟吧?」
「算是吧。」
算是吧,到底是还是不是?梁劭泽好像每次都用这种模稜两可的回答打发我,奇怪的是每次都成功。
「那你跟他比较熟,还是跟我比较熟?」我冷不防出了一道送命题给他。
「无聊。」他冷哼。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跟你比较熟』吗?」我不死心,尝试矫正这位直男癌重症患者的脑回路。
「我寧愿选择保持沉默。」显然他并不领情。
「呿—你就直接承认跟他比较熟不就好了……」
「不要。」
「不然到底跟谁比较熟嘛!」我佯怒,轻拍他的后背。
我们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最终也没有得到答案。
到了我家附近的巷口,梁劭泽停在路边让我下车,临走前,他拿出两根串在一起的车钥匙,拆下其中一根给我。
「不用给我啦,我想我以后应该也不敢骑脚踏车了。」我推开他摆在我面前的手。
「你认真的吗?」
「对啊,反正以后都给你载就好啦。」我附带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甚么鬼。」梁劭泽原本似笑非笑的嘴角逐渐荡漾成一道弧线,柳叶眼含笑般瞇成一条细缝,隐隐约约发现他好像对我翻了白眼,只是眼睛太小所以不太明显。
捱过了炼狱般的期中考週后,我又重拾我的兼职工作,依然在傍晚时分到熟悉的电子计算中心报到。
经过柜檯时,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座位,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促使我大摇大摆走向工读生的桌子,低头扫视了一遍桌面,两手随意翻动散乱的东西,最后在整叠资料夹下面搜出一张临时工作证,上面写着「赵宇航」。
还藏得真隐密呀!不过还是被我找到了。
「上班时间还敢搞失踪?看我怎么修理他!」
我抽出卡夹里的工作证,把我的学生证塞进原本的位置,这时,远远看见有人走来,我赶紧拉了椅子坐下,把头藏在椅背后。过了几秒,我的椅背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往后拽,办公椅往后滑行的同时顺势旋转了180度,映入眼帘的是用下巴俯视我的赵宇航。
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他不发一语看着我,貌似在等我说登场台词。
「学校说你怠忽职守,你被开除了。」我双手环胸,摆出一副霸道总裁样。
「证据呢?」
他蛮不在乎地拿起桌上的工作证仔细端详,我一把抢过:「你可以走人了,我是接替你位子的新工读生。」
「我的工作证呢?」
「被我抢走了啊,你最好想想怎么求我还给你,不然我就去检举你翘班!」
「好,我求你。」
「就这样?」
意识到我的挑衅,赵宇航微微勾起一边的嘴角,按着我的椅背弯下腰,用挑逗的眼神和我平视:「不然你还想怎样?」
我的脑中瞬间闪过一幕幕他戏弄我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冷颤。
「还你啦。」我心不甘情不愿拿出口袋里的工作证。
赵宇航漾开酒窝伸手接过,不忘用工作证轻轻敲一下我的额头。
「还不快去工作。」
「我吗?」我有点诧异,开口就问了句废话。
「这里除了我们俩也没有别人。」他好像无意间提醒了我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被谋杀弃尸以后没人会知道,想到这里我不禁汗毛倒竖。
「你怎么知道我要工作?」
「之前经过的时候碰巧看到的。」
「你……」我一副抓住他把柄的样子,用手指着他的鼻子缓缓靠近,「该不会是又跟踪我吧!」
他当然只回予我一张无言的表情。
独自走进偌大的机房,我挑了个风水宝地开始赶进度。在时鐘从容的滴答声衬托下,我急促敲击键盘和滑鼠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有时觉得累了想打盹时,就会偷偷探头检查门外的赵宇航是不是还待在位子上,看见那张熟悉的侧脸后,又能瞬间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在电脑萤幕上,如此低头抬头的动作循环数次后,时针不知不觉走到了10的位置,恼人的闭馆音乐一下子灌入我的耳朵,原本优雅动人的古典音乐透过老旧的音响播放出来,简直就是鬼哭神号。
不自觉起身望向柜台位置,却发现赵宇航已经不在座位上。
「甚么嘛,迟到的人还可以早退……」我失望地嘟囔,再次回到椅子的怀抱。
「这个节点—」耳畔突然凑来一声低语,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是不是画错了?」赵宇航蹙眉。
我倏地转头怒瞪他一眼后,随即比对了一下手里的设计图,再仔细检查了他手指指着萤幕的位置,发现好像真的画错了。
我正要按復原键时,却察觉到赵宇航不知道是吃饱太间还是赶着去投胎,居然开始动手帮我收书包。
「你干嘛啦,这是我的书包欸!」我扑向他。
「你今天也改不完,先回家吧。」他一边把我的背包拿远,一边发表鄙视我的言论。
碍于图书馆的闭馆音乐不断在我头顶下最后通牒,我只好乖乖听话,匆匆收拾东西闪人,但绝对不是因为觉得赵宇航说的话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