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学期的最后一门课六月底结束,交了期末论文,林曼就等着参加下个月的毕业典礼了。提前毕业是早就计划好的,在这之前她也已经申请到了本院的研究生。
找的导师是个蓄着大胡子的老伯伯,偏偏姓氏叫个littlemoon,就是她跟着一起做过项目的那位教授。
venessa开玩笑说本科时林曼给“小月亮”干活,还是雇佣关系,有学生津贴可以拿,现在好了,直接变成免费打工仔。
林曼也笑,“过关斩将pk掉对手,才能得来一个免费打工机会!”
这是实话,“小月亮”教授每年接收的学生数量非常有限。
林曼能拿到offer,一来得益于那段“雇佣关系”的历史,她认真的工作态度是加分项;二来便是kare的成功创业和管理经验,这在绝大多数本科生里,实属罕见。
她希望早一年毕业也是因为,这样一来,在下一年秋天重新投入到选课上课的学生生活之前,能集中有一个gapyear来专心打理kare的事务。
因为是熟识的师生关系,“小月亮”教授会邀请她现在就开始参加自己主持的一些研讨会。
以往开会的时候,林曼向来都是最谨慎认真的那一位。因为自己“辈份”最小,或者更准确一点儿说,是还没正式拜师的编外弟子,所以除了偶尔以“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开头谦虚地参加下讨论以外,她还自发地承担下了所有端茶倒水点外卖的工作,一直勤勤恳恳。
以至于今天她明显魂不守舍的样子,显得格外反常,连“小月亮”教授都看了出来。
中间休息的时候,他过来问林曼,说她看起来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早点儿回家休息。
林曼扯了个谎,说最近写论文太忙,又有几个慈善活动要参加筹备,所以缺觉比较多。
“lynn,别把自己逼太紧了,二十岁就要有个二十岁的样子。现在是暑假,应该出去玩儿!”“小月亮”教授微笑着低声说,“别让别的学生听见,我刚才还告诉他们下个星期一要交20页的读书报告呢!”
平时看惯了他的一脸严肃,现在被用这么和蔼的声音关怀,林曼忽然心头一酸。
她确实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梦得离奇却格外真实:
她梦见自己去参加父亲和许姨的婚礼:他们都是以前年轻的样子。
父亲穿着深青色的西装,许姨戴着洁白的头纱,周围的人面孔都不清楚,但催促她的声音却极为响亮,“曼曼,快去呀,你该撒花的!”
她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的手里确实拎着一个花篮,可是里面不是花瓣,而是一株株盛开的郁金香。
她很迷惑,抬头去看台上。穿着西装的男人转头,正撞进她眼里——刚刚还是父亲的脸,现在却变成了程嘉煜,陌生的微笑显得格外遥远。
她大惊,打翻了手里的花篮。
新娘听见声音,也回头看,却不是许若兮,是不认识的一张面孔。
身后忽然有人拉她的裙角,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姐姐,你怎么了?”然后又冲着程嘉煜甜甜一笑,“爸爸!”
……
林曼惊醒,再也睡不着,头像被墙撞过一样,嗡鸣着疼。
程嘉煜回中国一个多月了,但是每天晚上都会雷打不动地给她打电话。前两天她也刚刚跟父亲和许姨聊过视频,看起来一切都正常。
如果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她白天脑袋角落里天天在想些什么诡异的东西啊!
林曼揉了揉额头,”小月亮“教授的话虽然不能够周公解梦,但让她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情。
“嗯,是的,我是应该回家一趟。谢谢您!”林曼收拾了东西,向教授道谢,也跟大家告辞。
她是在去机场的路上给venessa发的邮件:
“请假两周,普通事发邮件,急事打电话,生死攸关请打911。”
许若兮生的也是女儿,取名林清扬,据说出自《诗经·野有蔓草》,“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出生的时候,正是林曼和程嘉煜分手的那个冬天。她的气色和精神都很差,于是就拿学业繁忙做借口,没有回家,从亚马逊上订了好些玩具寄了回去。
她那个时候还不懂,很多看起来很可爱的拆卸式小玩具,对一点点的小婴儿来说,都是潜在的窒息危险,所以不少东西都被许姨收了起来,一年之后的今天才重新拿了出来,给扬扬玩儿。
扬扬刚学走路,晃晃悠悠地像只小企鹅,第一次见林曼也不怕,笑嘻嘻地扑到她怀里,流着口水亲她的脸。亲着亲着,“kang”一口咬在林曼下巴上。
许若兮连忙把小不点儿抱过来,不好意思地给林曼解释,“扬扬在长牙,逮着什么咬什么。我给她喂奶的时候都不知道被咬了多少次了!”
林曼听着都替许姨疼。
许若兮一面说一面扒开扬扬的小嘴,果然有好几颗细细的小白牙都在齿龈上露了头。
她又很抱歉地提到林曼的毕业典礼,因为扬扬太小,不方便长途旅行,她们恐怕去不了了。
“本来你父亲一直都打算参加的,但是咱们家之前投资的天海高速的那几个沿路项目出了点事儿,当时批地的那一拨人全被纪委查了。现在你父亲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了。”许若兮又叹了口气,“股票跌了就跌了吧,我是担心他的身体撑不住。”
林曼赶快表示自己理解,“夏季学期的毕业典礼本来规模就很小,不要放在心上。台上走个过场,发的毕业证都是假的,一张白纸,真的会直接寄到家里。所以,来得了来不了,真的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