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连续十天了。
纹风冷看着手腕处一道道伤痕,那血已经呈现滴落状态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耗到了极致。脸色惨白如纸,和他身上那身白衣相互衬托,远看犹如一道随风飘扬的白布,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周身。
但是没有关系,他到了这个境界,即使周身血液流尽,依然可以靠法力来维持,他已经将法力累积到一定的程度,只要这次渡劫顺利,他就可以飞升成仙了。
他总是觉得修仙这个事情上,他生来就如此执着,仿佛人世间一切都不值得他留恋,想着超凡入圣之后,能和一人永生永世在一起。可是午夜之间,他调息打坐,却每每被心头这种念想报以深刻的怀疑。
永生永世和一人一起,可他形影孤单,向来没有俗世牵绊,哪里来的一人和他对影成双,共享天寿。
这处地方是绝对封闭安全之所,不怕任何人来打搅他在这十九天内炼丹。只可惜走得太急,没有把那些总是碍事的蝼蚁给消灭。说来也奇怪,他本是挥挥手就能把那群人给碾碎,可只是刚伤了望帆远,他口中喷出的鲜血就显得格外刺目,令他再无办法再一次下手。
匪夷所思的感觉,纹风冷也不愿深究,毕竟他们和自己实力悬殊,到底是抵抗不住自己一招半式的。
到第十四天的时候,纹风冷已经感受到炼丹炉内金丹渐成,身体中的血液差不多快流光,他时不时感到恍惚,总觉得盯着那庞大的炉子,下一秒他打开盖子还能够看到瞿东向在炉子内等待得救的样子。
活活烧死成灰,应该是很难熬的吧。但是炼丹炉青铜铸成,密封性强而体积中,即使人在里面疯狂挣扎痛苦惨叫,也不会半点零星流出。
他听不到、看不到也感受不到,越是到最后,越是感到心口翻腾着一股难言的焦躁。他因为消耗了法力,到最后几天,几乎一直盘膝悬空在那炉鼎盖上,他不用吃喝,整个人一身白衣,犹如冰雪堆成了雪人般,冷冷清清一片澄净的没有丝毫人气。唯有手上的血成一抹细线,顺着胳膊一路蔓延而下,红点缀着白,格外诡异。
第十九天的时候,炉火渐渐微弱,随后越来越黯淡,逐渐化成了一道青烟随风飞扬,整个过程彻底结束。
炼丹本是要叁人成行,因为要昼夜不停息的看护住炉火,必须保持一成不变的火候,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纹风冷靠一人之力,守护了十九天,俨然已经是奇迹,这十九天下来,他觉得自己浑身飘飘然,意识混沌,恐怕时间在久一点,他不是飞升成仙,而是化成鬼魂飞走了。
他猛地飞身离开炼丹炉,然后双手一挥,巨大的顶盖猛地被掀开,里面白雾缭绕,散开阵阵清香,正是天残丹淬炼成功的证明。
纹风冷深吸了一口气,眼眶中漫上了淡淡的红色,他闭上眼,努力挥去一刹那间骤然不稳的情绪,抬起手指一抓取就将炉内悬空着发出金光的丹药收拢在手。盯住那丹药半晌之后,他张嘴一口吞下。
同一时间,心魔双手拍掌,大笑道:“成了!他上当了!”
他笑眯眯的转头,对着同样眼神跃跃欲试的两人勾出了手指蛊惑道:“想不想一起去瞧瞧?”
逸骅和横岳清对心魔自然满心戒备,但是彻底击垮纹风冷的心如此强烈,已经胜过了性命。如果连命都不在乎,还在乎其他身外之事?
对看一眼后,两人点头道:“怎么去?他们一群人地毯式搜寻都没找到,你知道纹风冷在哪里?”
“瞿东向会告诉我的。”心魔得意的眨眼,其实他和瞿东向的交易这才刚刚开始,有付出就有得到,不过他不信任任何人,所以需要找两个垫背的一起,相信瞿东向想要害他,也一定会顾忌到身边这两人。
天空黑压压一片,风起云涌,似乎天都要被捅破了,纹风冷站在山峰之上,感到自己已经随风而去了。
就要成功了!
越是要成功了,他就心里越是觉得沉闷,似乎少了这么一个人,在他执着的念想中,本应该有人在此时此刻和他站在一起,但是四面环顾,他孤身一人,百年间唯一能靠近自己,跟着他,喊着他师父的人也被他亲手炼成了丹药,吞下了肚内。
他似乎注定孑然一身,成仙是无情道,他应该没有遗憾了。
闭上双眼,纹风冷准备渡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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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远处躲着两人,一人迭着一人身上,正透过系统传来的画面看热闹。
“我说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傻呆呆要干什么?”一声沉闷的声音发出,显然是那个被压在下面躲着男子出声。
“小声点,距离虽然有点,可是他耳聪目明,容易被他发现。”是熟悉的瞿东向声音,此刻她正双手绕在身下男子脖颈处,快乐极了。毕竟看到纹风冷吃瘪,那简直是太爽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他一个人在发什么呆?”身下被她压着,被迫驮着瞿东向的人正是笙调,他身上的图腾是可打开纹风冷设下所有枷锁的钥匙,纹风冷的禁制之地,只要有他在就可以来去自由。
“他在渡劫呢。”
笙调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天空,晴空万里,连云都寥寥无几,什么样的渡劫能这么开心?都不遭天打雷劈的吗?纹风冷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不是应该平时走在路上都应该遭天谴的吗?
“他一个人在那里自嗨呢。专心看,保准精彩。”瞿东向扒拉着笙调的耳朵,撸得对方双耳通红,连脸上都经不住泛起了绯红。
笙调感受到背后压着的柔软,就想起了那次浴室的水乳交融的感觉,他悄悄地伸出手,轻巧的覆盖上对方腰身,蹭了蹭她腰间细腻的肌肤,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口不受控制的跳跃起来,他觉得不可思议的美好。
他真的不排斥她,唯有瞿东向可以让他如此放松,打破身体无形的桎梏,身体和心灵上融合一体的放松。
他开心的勾起了唇畔笑容,收紧了双手,将瞿东向牢牢驮稳了。
瞿东向哪里会不知道对方的小动作,实在是笙调太纯情可爱了,简直在一众变态大佬中脱颖而出。虽然笙调本身也不见得有多么正常,可正所谓好坏全靠同行衬托,在一众形形色色变态大佬中,笙调俨然是最正常的一个了。
他们两人看好戏,在戏中的纹风冷浑然不觉自己身处台中,这场独角戏他一人唱,一人舞,沉醉其中,乐不思蜀。
天劫!天之磨炼,也是成仙路上最后一个生死大关,过得去就是仙人之姿,高高在上,过不去则是打入泥潭,从此身死陨落。纹风冷自认自己能够渡过天劫,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自从吞下炼下的天残丹后,一直觉得小腹之间隐约疼痛,这种凡人的痛感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只是一时之间他没有想到其他,只当是丹田骤然发力后的结果。
“他一个人手舞足蹈在做什么呀?”远处的笙调真觉得纹风冷像个傻子,不禁摇着头发问。
瞿东向捂着嘴偷笑,她当然知道纹风冷是沉浸在自己的天劫之中,只是旁人看去,他就像个发疯的二傻子。
过了许久后,瞿东向眼见纹风冷半撑着身体时候,眼中光芒一亮道:“到时间了!”
纹风冷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身体,他感到自己力量在慢慢散去,或者说是身体好像变得越来越轻,但是绝对不是成仙的状态,反而有种他要消失的感觉。
怎么可能?
他明明渡过了天劫?也突破了大乘瓶颈处,没有理由会有变数。
“师父!在这练功呢?”一道娇俏而熟悉的声音划破了空间,纹风冷猛地一转头,看到了绝对不应该在出现的人。
顿时杀气弥漫!
他何等聪明,立刻察觉出不对劲来!
瞿东向脸上还沾着灰,身上也是灰扑扑的,看上去有些狼狈,可那双眼却明亮夺目,衬得她整个人都神采飞扬,万般颜色,却极为刺目。
“你是怎么回事?”
瞿东向笑眯眯的晃着手中瓶子,生怕纹风冷看不清楚,还非要倒在了手心中,和刚才纹风冷吞下的一模一样,香气扑鼻的天残丹。
“师父,你原来喜欢吃这个。早说呀,我这里好多,要吗?”轻飘飘的话却足以比最锋利的尖刀还要伤人,纹风冷面色一变,他似乎气到了极致,反而脸上挂上了轻柔的笑意,似是春风拂面,与他眼底阴沉嗜血截然不符。
瞿东向看在眼里,心说纹风冷本来性情还真是个超级变态的疯批美人。
“师父,你辟谷也会有便秘的困恼吗?这是用来专治便秘的,吃了以后包准厕所跑上十八回,回回霹雳吧啦,拉个爽快。”瞿东向犹不怕死的接着说,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怎么爽怎么来。
“你到底什么时候发现然后开始下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早已辟谷的纹风冷还真感到肚子一阵阵疼痛,让他眼神一沉,泛起了一层锐利的杀意。
“从我过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起。你如此处心积虑,我自然要回敬的!”瞿东向收起了所有一切嬉皮笑脸,面色一沉,眼底的战意沸腾,那才是真正的她。
纹风冷一愣,他脑海中劈开一道情景,瞿东向骑着重型摩托车,英姿飒爽的摘下头盔,一头长发散开,护目镜之下眼波流转,然后对着街口一人轻笑招呼着:“小道士,怎么今天就你一人呀?”
那人面目模糊,回以的声音低得有些撩人:“东向姐姐,风冷好想你啊。”
纹风冷被这样的幻境惊的倒退一步,然后四面皆静,唯有瞿东向目光微冷的看着自己,像是刚才的一切是被彻底打碎的镜子,支离破碎,再也没有完整的一面。
怕纹风冷心死得不够彻底,瞿东向又追加了一句:“我自始至终就没有修仙的资质,半天都没修道过。哎呀,师父你看我身体里哪里结丹了?”说完还不忘挺了挺胸,恨不得此刻能够把纹风冷气炸了。
脑海中系统哇哇大叫:“宿主!这纹风冷想杀你的心已经破表了。”
“我就是想要把他气炸了呀!”瞿东向笑得一脸得意,跟着偷了鱼腥的猫一般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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