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纹轻孤通房之夜不算成功,但这是他成人的一个象征,意味着他将为家族开枝散叶做好了准备。他们纹家是世袭爵位,祖辈都是叁公九卿士大夫,纹老太爷领军征战数十年,在几年前先帝驾崩时,也自刎忠君,还得到了新帝的夸赞称纹家满门忠烈。纹家当家,就是纹轻孤的父亲,如今位列叁公,身负太尉一职。儿子纹轻孤在世家公子中素有贤名,前阵子荣获皇帝征召,在殿上对答如流,文武测试皆是上流,获得皇帝赏识,直接封了左二监,进入仕途道路。
虽说着左二监不过是廷尉的属官,官职不大,可纹轻孤年少有为,只怕不出几年,就是九卿之类了。纹家上下一片喜色,关于纹轻孤的婚事就自然而然的摆上了议程,纹老太和纹夫人已经开始寻找京都合适的大家闺秀了。
后院热热闹闹,纹轻孤却一人独坐庭院假山上,孤零零远眺,纹家高门大族,围墙修葺的高,地势占据的也高,此刻郊外天寒红叶稀,一片落叶萧条之感。正欲举杯饮酒,却见一窈窕身影,不禁出声道:“则夫人——”
瞿东向本和鸣珂约好了今日去逛市集,途径花园,听有人叫唤,抬头一望,正是风姿卓越的纹轻孤。前阵子她听得丫鬟老妈子嚼舌根,说便宜个小浪蹄子抬了身份给纹少爷通房。那个时候她还在感叹万恶的社会阶级,被男人白玩了,还要被一群女人嫉妒诋毁。
可此刻看这纹轻孤一人独坐凉亭之内,仿佛被人遗忘的在角落处时,她叹了一口气,她还是心软,在她眼里这少年英年早逝,被困在棺材里四百来年,若是真有轮回转世,只怕是生生世世困在冰棺内。
看了看天色还算早,鸣珂和她约了逛夜市,此刻去也是尚早,瞿东向听从了叫喊声,一步步登上台阶,走进了凉亭。
许是两人独处,瞿东向卸下了些许旁人时候装模作样的样子,开口就问:“纹公子,你怎么一人在这独酌?”
纹轻孤喊人的时候是一时冲动,喊了以后心口狂跳,他怕对方只是对自己微微行了礼就走。可真的对方循声而来,撩裙每踩一步台阶,就像是小鼓在他心头擂击。他感到自己脑袋嗡得炸开,身边鸟鸣虫叫声都被覆盖了,待对方开了口,他还一片茫然。
“纹公子?”
“啊——?”纹轻孤眨了眨眼,眼神还没有对焦。
一向脱俗凡尘的纹轻孤露出如此烟火气息的模样,到是逗笑了瞿东向。她一直觉得纹轻孤特别的缥缈,很虚幻,犹如假人一般,如今到是感受到了几分真实。故而一双漂亮眼睛内染上了温柔笑意,追问道:“纹公子为何一人独坐?”
瞿东向一笑,纹轻孤迅速撇开了脸去,不敢让自己的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他无措的样子简直让自己懊恼死了,礼仪和理智全部随风而去,他惶然拱手,竟然行了个大礼道:“则夫人,吾——吾——”
好在瞿东向对古代礼仪完全不懂,只觉得纹轻孤有意思,对着她又拜又作揖的,只当他年少害羞,是个纯情少年。想来这通房只是让纹轻孤生理上从男孩过渡成了男人,心里上并没有成长。
瞿东向也是皮,开口逗他:“纹公子,听说你前阵子行了成年礼了?”
此话一出,纹轻孤蓦然一僵,整个身体不自然的僵直,刚才作揖的双手攥成了拳,微微轻颤,发出的声音嘶哑紧张,几乎尖锐成一条线:“吾没有!此等事情本是违背廉耻,吾断然不做。”
他心慌意乱,只想把那夜真相袒露,他清白之躯,未曾遭到亵渎。唯恐心爱之人误会,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根本不知如何去让对方明白。
瞿东向被他厉声模样惊了一下,后细想自己却是不该。想来古人多有保守,哪里有现代人思想开放,这种房事,自然不能瞎问。对方是纹轻孤,又不是鸣珂,不容随便玩笑的。她立马收敛了笑意,赶紧行了个礼道歉:“妾身惶恐犯错,请纹公子责罚。”
纹轻孤张了张嘴,却是无声。面对恢复冷淡原样的女子,他满心煎熬心痛,就感到万蚁啃食,终难自控,一伸手擒住了瞿东向手腕,急切道:“吾不是此意。汝莫怕。”
瞿东向没那么矜持,只觉这少年实在害羞,自己和他文绉绉的你来我往太过费神,于是抽出自己手腕,行了礼道:“妾身谢过纹公子不怪之恩。妾身还另有约,就先退下了。”
纹轻孤急了,追上一步道:“则夫人去哪?吾欲同往?”
“啊?”这回轮到瞿东向眨巴眼睛了。
纹轻孤立刻垂眸,掩去眼底的急切,淡然而坚定的应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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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珂看到乔装打扮成公子模样的两人,惊的目瞪口呆。
“你怎么这鬼样?不是——你怎么带他来?”后来一想对方的身份,稍微收敛了口气道:“纹公子身份贵重,你怎么能让他孤身一人出来?”
瞿东向还在和自己脑袋不相称的冠帽做奋战,歪歪斜斜左拉右扯,没好气回了一句:“他要跟来啊。”话音刚落,立马想到身边还站着的纹轻孤,她恨不得咬掉自己胡言乱语的舌根,亡羊补牢道:“不是——纹公子是有要事办,所以和我一同出府罢了。”
鸣珂还想说什么,碍于纹轻孤在,只好也摆出了恭敬的样子发问:“纹公子这是要办什么要事呢?”
“汝办何事?”
鸣珂和瞿东向对看一眼,摇了摇头道:“我什么事都不办。我俩是瞎逛。不耽误纹公子办要事。”潜意思就是您这尊佛快走吧,别在这碍眼了。
纹轻孤看了眼身边的妙人,深吸了一口气道:“吾一同游玩。”
深怕鸣珂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惹恼纹轻孤,瞿东向悄悄的扯了扯对方袖摆,示意对方噤声。鸣珂察觉到了瞿东向的小举动,耳根子刷地一下发烫,热的他心口直烧,下意识伸出手包住了瞿东向拉扯的小手,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来。
瞿东向不明所以,拿手包住她的手是啥意思?是懂了?还是意思他另有打算?
这两人各自打眉眼官司的时候,纹轻孤滚动着喉结,将冷冽的目光一起艰难咽下。又是鸣珂,为什么就是鸣珂能够让她笑的如此清澈柔软,如此活泼生动的一面,都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叁个人站着,他就是那个多余,他们两人并肩站着,默契的隔出了一片空间,连手指都紧紧相扣,无人插足的地步!
她是有夫之妇!
纹轻孤浑身冷得发颤,他极力克制自己守礼、忍住欲望的时候,别人却肆无忌惮的踩过线,挑战这种龌龊的禁忌之地。心口如尖针般扎着,痛楚清晰而深刻,纹轻孤深吸了一口气,心口泛出一股邪气。
是她没有守节,今日上旁人床榻,明日又为何不能上他床榻。如此不贞洁的女子,不配他艰辛万苦的守护。鸣珂这种地痞小混混都能够成为入幕之宾,他为何不能?
待瞿东向被人下了药,四肢无力的瘫软在床上时候,她还在发晕。
哪个没长眼睛的对她下手啊?
她好像刚才和鸣珂还有纹轻孤一起看花灯,然后拐了弯人潮一涌,她就眼前一黑软倒了。
难道是她被歹人盯上了?
她正胡思乱想,门轻轻推开,似乎走进一人,浑身软成了虾米的瞿东向,四肢还被软绳绑住了,眼上蒙了一段丝滑的软布,从布的细腻程度看,又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拥有的。她感受到有一只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她衣摆,随即又迅速收回,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在身侧响起。
“系统!到底哪个王八蛋?快给我想办法啊,我可不能在这里出意外。”
系统延迟了半晌道:“宿主,鉴于对方是目标人物载体,我没办法帮你摆脱困境。这属于攻略一部分。”
“目标人物载体?谁啊?哪个不长眼的色心大起,会把她绑了?”
“是纹轻孤!”
本来挣扎着的瞿东向瞬间僵直了身躯,不可思议的在心里头再次发问:“你说啥?刚才我失聪了,你再说一遍。”
“是纹轻孤绑了你。”
“纹轻孤?”瞿东向惊的失声而出,已经坐在床榻边的人声线发哑道:“汝能辨吾?”
到这个时候瞿东向已经惊得手足无措,她张嘴结结巴巴道:“纹——纹,纹公子,你你你——你说人话。”瞿东向差点就想说这小子不会是抽风了,才没办人事吧?干嘛绑她?
瞿东向急得团团转,有人比她更急。纹风冷从纹轻孤暗中吩咐城中暗卫下迷药绑走了瞿东向,他就觉得不对劲。
或者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纹轻孤对待瞿东向态度古里古怪,可他四百年来修仙,一直是虚情假意,哪里想得到这男女之事上去。如今纹轻孤绑了人,这分明就是欲行不轨之事,怎么能不让他大惊失色?
纹轻孤还没开始修炼呢,这没开始就破了童子之身,怎么可能修成正果?那日通房之夜,他已经要下手弄晕房中两人,却不曾想最后纹轻孤并没有真正破了童子身,也就罢了。
可这一次——
“你想哪里去?”一声清冽的嗓音响起,随之一把飞刀凌空旋转而来,让纹风冷闪躲了几步,待定神一看,又是那个神秘的女子。
对方到底是不是瞿东向心魔?怎么看着是实体?
“纹风冷,纹轻孤破了身,正好断了你四百多年的念想,不是正好?”
“滚开!”纹风冷眼底露出凶光,上手就是杀招。
却见那女子毫不闪躲,直面而上道:“纹风冷,我说过了,你是不过是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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