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风冷赶到的时候,天地为之变色中,鸣珂的天劫已经开始了。面对大乘初期的天劫,纹风冷此番见到,仍觉得心有余悸,加上无法靠近过去的自己,此刻唯有远观,以待后续情况。
别看他刚才站在病房的时候镇定自若,实则内心已经波涛汹涌,完全处于大惊失色的状态。则藏说的话真的是一针见血——他是个炉子,一只会修仙的炉子。他细想天上诸神仙佛,还没见过一只炉子得成正果的。
纹风冷几乎要咬碎了牙根,这个事实的侮辱性极强,让他心头一绞,羞愤之余又生出了一种恍惚的疑虑。前尘往事,岁月封尘,他实在是想不出细节了,可是十几年后棺材里面纹轻孤的皮囊放在那里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要是鸣珂是只炉子,那么顶替了纹轻孤的他算什么?一只鬼炉子?
还没等他心里头把事情琢磨透,远处弥漫开紫色的气息。
好强的魔气!
魔修要比仙修更困难,炼狱一般境界提升,到了魔皇之后,两者的区别就格外明显了。换句话说同等境界上,魔帝的实力远胜同等境界的大乘中期,直逼仙修的大乘后期实力。
随着对方越来越靠近,周围魔气不散,直指正在天劫中心的鸣珂。
纹风冷眉头一挑,几乎是下意识就要出手相助,岂料未走进两步,就被天地无形屏障硬生生逼退了两步——该死,他没法靠近救人。
“住手!纹轻孤!”是瞿东向的声音从后方响起,无奈对方速度极快,出声之时那紫色的魔气已经借着天劫之力朝着阵法中心之人袭去。
纹风冷倒吸一口凉气,他万万没想到之前他和纹轻孤之间,居然是纹轻孤想要他的命?
众人惊起层层汗毛的时候,却见本来正盘坐在地,垂头经历千锤百炼的鸣珂突然周身光芒大胜,身后隐约浮出一个巨大的鼎炉,犹如形成移到强劲的气流屏障,万丈光芒激荡而起,鼎炉在接触到紫色魔气的刹那,突然幻化成千千万万破碎的青铜片,呈巨大扇形汹涌包围住了魔气,片刻之后紫色魔气被吸收的淋漓尽致,千万碎片骤然化零为整,似是饱餐了一顿之后心满意足的样子慢慢收起了张牙舞爪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坤族鼎的秘密啊。”掩空来冷笑了一声,他扫眼看了不远处的纹风冷,难怪他一直觉得对方时而像人时而不似人,千变万化,神魔难测,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化魔的纹轻孤被轻易化去了攻击却并无半点恼怒,似乎鸣珂的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很干脆的收起了手,身姿如松的站在了原地,眼神却是飘向了远处刚才发声的瞿东向,对着她展颜一笑。这一笑,宛若春风拂面,醉人心神,恍惚的几乎隔了四百多年,又见那谪仙般的少年。但瞿东向之前见过对方那癫狂的模样,此刻一见他笑,浑身都在打起冷战。
这发展让人摸不透头脑了,瞿东向悄然拉着掩空来袈裟,低声发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看出什么了?”
这事情要解释起来就有点复杂了,掩空来心中斟酌一番后,简要明了道:“那炉子海纳百川。纹轻孤显然知道这点,想要吞了那炉子。就是不知道为何——”他又偷眼看了看纹风冷,放低声量和瞿东向耳语:“我也没想通,最后那炉子怎么会反杀的。”
几方人马因为形势不明,各自都按兵不动,纹轻孤也没有继续出手的样子,他似乎本就另有谋划,但绝对的不怀好意。
十多年前,两国的边境就人烟荒芜,鸣珂又找了一处高山峭壁处,虽说天打雷劈全部都冲着鸣珂一人而去,但电闪雷鸣之下,此刻千山万壑,浩浩狂风,瞿东向缩在掩空来为她护法撑起的万丈佛光之下,觉得自己此刻要是站在外头,只怕会被大雨活活给砸死。实在是电闪雷鸣,近观格外恐怖,惊心动魄。凡人修道,果然是逆天之举,太过刺激了,稍有不慎就是血淋淋一条人命。
她被掩空来护得滴水不漏,另一侧的横岳清和逸骅可没那么好受了。掩空来自然不肯多花心思在他俩身上,何况刚才病房那些亲密举动,当着瞿东向面,他是可以不动声色,如今逮住了机会,岂会不让这两人吃点苦头?
逸骅和横岳清好在习武,横岳清身手更是一流,任由风吹雨打,此刻站成了松柏。在漫天雨幕之中,除了逸骅紧闭了双唇,被雨水浇灌得透心凉外,两人还勉力支撑。可好景不长,天劫哪里是这么容易能过去得,何况是大乘境界的天劫,转而之间大雨未歇,冰雹又劈头盖脸的砸下。逸骅后脑勺被砸了正着,脸色顿变的铁青,他又不是傻子,干嘛此刻要被漫天冰石头砸的满头是包?
正想和横岳清商量,他们两人先后退到安全地带静候天劫结束,脑门上却突然蒙上了一层暗色,似乎头顶遮天蔽日起来,人直接被塞进了暗箱之内。瞿东向没那么高,垫脚抬手撑开衣服的姿态有些吃力,但她很努力,执意要把横岳清和逸骅两人的脑袋给罩在其中。
她知道掩空来不会替他们两人挡风遮雨,同时心里也明白自己是没资格要求掩空来为别的男人劳心劳力,在感情上她虽然稚嫩,可是设身处地的一想,若是她面对情敌同样风度不起来。
若换了平时,逸骅直接甩开走人,可此刻他干脆主动拿过头顶那费力遮挡的衣服,将衣服遮成了一种安全和宁静的空间,横岳清人高干脆换了个方向,替瞿东向撑起了她那一侧空间,叁人叁个脑袋缩在里面,外面狂风暴雨,里面却与世隔绝般,小小一方天地,瞿东向被两人夹在中间,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逸骅垂着头,原本的高傲神情带上了些许无可奈何的欢喜,倔强的很不好意思的模样,透着几分别扭。
突然小天地外面滔滔大水歇停了,瞿东向放眼看去,原来是掩空来用万丈金光遮出了偌大得屏障,护住了他们叁人。瞿东向隐约听到了掩空来的叹息,心口一热,觉出了那声叹息的忧伤,想要从衣服下钻出去,却被身后的横岳清一把揽进了怀中。
“怎么?撩拨了我们就想走?”横岳清贴着瞿东向,身体热烈而缠绵的散发着热度,压低着声音犹如调情。
瞿东向被横岳清气息笼罩在内,她感觉到后颈处那湿热舔弄的触感,带着跃跃欲试的独占欲念。
逸骅在这片昏暗天地内凝视着瞿东向,眼见她要为了掩空来一声叹息要跑,下意识伸手就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就这样牢牢地抓住,不愿在放手。
“瞿东向,你既然执意要来,就必须负责到底。哪里都不可以去。”
瞿东向闻声惊讶的抬头回看逸骅,对方和她对望,目光直勾勾的,瞳孔内全部都是她,眼神勾住她的心,很干脆彻底的出击,不肯留有余地,直接的索取,连一点旮旯之地都不肯放过。
那眼神太深沉黑暗,掠夺的姿态太过明显,令瞿东向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却不曾想身后依然堵着一面结实的人墙,虎视眈眈的等着她。
“瞿东向,我记得在监狱警告过你。我天性恶种,不要轻易惹我。”轻咬住瞿东向耳垂,横岳清手指慢慢划过她腰间的曲线,轻声送出了后面一句话:“一旦惹了,我誓不罢休。”
“我说你们叁个,发情能换个时间吗?”一声突兀的冷嘲劈开了小天地中充满侵略性的暧昧气氛,随即衣服被揭开,则藏那张恢复本来面貌的脸就显露了出来。得了天日,瞿东向下意识扭头去看掩空来,对方因为施法范围广,人就站的稍微有些远,漫天雨水之中,他的面貌有些模糊,令人看不真切。
纹风冷一直紧盯住在天劫中心的鸣珂和另一侧站着纹丝不动的纹轻孤,他越看越狐疑,纹轻孤不知道葫芦里卖了什么药,竟然令他都一时难以揣测出目的。反观垂头闷声遭受天劫的鸣珂,怎么看怎么透着傻气,当年自己到底怎么反败为胜的?总不可能老天垂怜,在他的观念红想要任何东西都需要靠自己夺到手,平白无故掉下的也是毒馅饼。
许是则藏冷嘲热讽的声音吸引了纹轻孤的注意力,他视线微转到则藏脸上,这么一看就再没有移开过。时间一长,不仅则藏察觉到了,其他几个男人何等精明,自然也第一时间发现。
“他认出你是当年那个门客了?”
则藏摸了摸自己脸,有些纳闷道“不该啊。我这张脸他是第一次见。何况之前照面,我用当年做门客的脸面对他,他波澜不惊,没理由现在紧盯不放。”
还是瞿东向心细,抓住则藏话中只字片语反问道:“会不会就是因为你这张脸,才让他如此在意?”
“脸?”逸骅在心头琢磨了一番,又接着反问了一句:“那坤族鼎有了意识后,身边只有下葬的帝王尸体,所以意识附着在上面绝对有这个可能。纹风冷现在是纹轻孤的模样,那么他原来成年时候的样子,你们谁见过?”
此话一出,所有人将目光齐刷刷移到了电闪雷鸣中盘膝而坐的鸣珂身上,只是可惜的是对方一直垂头背对着他们,难辨容貌。
发现他们视线都盯住了鸣珂,纹轻孤露出了一抹笑,笑着笑着,随即冷下了脸色,不笑了,因为天劫快结束了,黎明前的黑暗,最后一波天劫铺天盖脸的砸了下来,恨不得把地上那个逆天存在之人彻底消灭殆尽。
纹轻孤再一次出手了,但是这次的目标却并不是鸣珂,而是直冲则藏而来。
则藏是心魔没错,修炼了实体增进了能力不假,可他的实力和步步扎实修炼到魔帝境界的纹轻孤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对方来势汹汹,他抬手想都没想直接挡下,却下一秒被挥出几米开外,狠狠砸在了一块巨石之上,轰得天旋地转,血液上涌。
“纹风冷!你发什么呆啊?快救他啊!”瞿东向急的跺脚,直接冲出掩空来设置的屏障,拉着纹风冷的手不放。
纹风冷听了她话,只觉得声音格外刺耳,内容招人厌恶,这女人怎么什么男人都要关心?连个鬼都不放过,心魔这种废物,留着有何用处,这也值得她急赤白脸相求?他继续站的纹丝不动,冷心冷面,是一派浑然不管则藏死活的姿态。
“东向!回来!”掩空来声音沉如钟鼎,却是带着不容置疑语气。
瞿东向忧心忡忡,想要在张嘴多求纹风冷几句,却被迎面而下的大雨浇灌得闭了嘴,冰雹不分对象的疯狂砸落,才没多久,瞿东向被砸的昏头转向,彻底砸老实了。
纹风冷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单手张开,一道无形的单人壁垒瞬间笼罩在了瞿东向身上。做完这一切后,他目光和本欲上前逮人回来的掩空来撞了个正着,随后收回视线自我安慰。他是不愿意那群男人又跑到他跟前,和这女人拉拉扯扯,场面看着异常烦心。
那边则藏及时幻化成虚影,在天地雨幕之间逃窜。他是心魔,本就是依附人之心中滋养,打不过就跑,没什么可丢脸的。但他忘了对方是魔修,一般修仙对付他这样虚无难缠的魔物,总是无处下手,因为符咒、灵气、法器都很难收服他,稍有不慎还会在心海处被他钻了空子,勾起心中魔障,自毁灵气,退化修为。可魔修就不一样了,魔对魔,那漫天凶狠的紫色魔气将幻化成虚影的则行牢牢包裹住,慢慢开始吞噬起来。
则行发出一声惨叫,天劫之中本来稳坐磐石般的鸣珂随即身形一个摇摆,竟然是被当空劈下的雷电击中,瞬间被击打在地,显然对方的防护失效了。鸣珂那边刚出事,一直袖手旁观的纹轻孤猛地踉跄了一下,不可思议的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逐渐消散。
“纹风冷!这是十几年前,鸣珂还没占纹轻孤身体。则藏要是有事,鸣珂就有事,你也跟着完蛋!”瞿东向只恨纹风冷在关键时候榆木脑袋。
纹风冷自然难以相信,毕竟之前则藏一直想要雀占鸠巢,他们两人对杀过好几回合,彼此之间也没有生死相连的关系,怎么突然就变得生死相依了呢?但是事实也不容他多加质疑,身体力量流失很快,他一个闪身直扑那团吞噬则行的魔气。
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则行身上时,纹轻孤诡异般闪身到了落单的瞿东向身边,雨幕之间,他依然不受影响,发丝微扬,衣诀纷飞,俊美的脸庞带上了一抹痴迷的笑容。
瞿东向甚至来不及呼救,就被纹轻孤席卷带走了。
本来吞噬则行的魔气顿时散开,纹风冷扑了个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掩空来一声急呼:“瞿东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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