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静坐着都是翩翩如玉的佳公子,楚娆忍不住半趴在祁苏身前的桌子上,凑近地数他长密的眼睫。
    一,二,三——
    还没数过十,祁苏忽尔睁眸,楚娆吓了大跳,往后猛的一仰,后腰撞到了邻边的木质书架,疼的她‘嘶’的一声。
    她揉了揉自己的腰,朝着祁苏道:“祁苏,你怎么总是不声不响的。”
    祁苏的视线掠过她揉腰的手,却是没有停留,“睁眼为何要出声。”
    楚娆腹诽了一句,退回自己在书房的座位。
    这里的书房比广陵城的那间大的多,两张书案正对着摆在门的两侧,她现在每日来便是坐在祁苏对过的这张。
    随意地翻开桌上书册一页,楚娆看了眼对面手上拿起账册的祁苏,试探道:“祁苏,你们方才在谈些什么呀,我听说扬州的铺子被封了,是么。”
    祁苏闻言抬头,楚娆最怕他现在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忙摆手解释,“我真的没在门口偷听,我是听别人说的。”
    “下次徐老过来,你不必回避。”
    “噢,好啊。”
    楚娆听完这句话其实心里挺高兴,还美美地应了一声,可是想想不对啊,祁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锲而不舍:“那是关了几间,是不是扬州出事了。”
    “你爹娘不会有事。”
    好吧,楚娆的确有担忧过自己爹娘,但她也确实想问问祁苏的铺子一事,可这般绕了半天,祁苏还是懒得跟她讲。
    “不说就不说。”
    祁苏听到这句气鼓鼓的话,看了楚娆一眼。
    他不惯解释,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她性子单纯,就该只想些吃喝玩乐之事,楚家和林湛能护的她前十几年不涉险恶,往后这辈子,他定要楚娆活得都比以往还更要无忧。
    收回视线,书房里重归沉默。
    楚娆气性去的一向快,不久她就被蒙书里的学问给愁的咬起了笔杆子。
    之前在晋城,她与祁苏说想学外邦话。
    当时说的时候是一时兴起,但祁苏总能记得她的每一句,所以回来之后,祁苏就给了她两本对照着学的蒙书。
    让她每日按照写有外邦话的那本描摹字体,等全部背出来了,素日的交谈就应当不再成问题。
    楚娆不想教祁苏看扁,当即应下,还说了颇多的豪言壮语。奈何她天生对学问这一块并不擅长,祁苏出门不在那么久,没人盯着,她虽然也背,但页数一直迟迟停留在第五张,进行不下去。
    实在是觉得无聊,楚娆撑着下巴偶尔看看书,再抬头偷瞄祁苏,灵机一动。
    她小手捧着书册,‘蹬——蹬’走到祁苏面前,“祁苏,这个字,笔划我怎么连不起来。”
    祁苏执着账册的左手收势垂至腰封,右手提笔蘸墨,在摊开的素宣上写了一遍,“这般。”
    “好的。”
    才坐回位置半炷香不到,楚娆又拿了其中一本蒙书过去,“祁苏,这句话该怎么读呀,我舌头老是打转。”
    于是,祁苏耐心地读了一遍给她听。
    片刻之后,楚娆又去了,这次她什么都没带,“祁苏,你说你出去这么久了,回来要不要考考我。”
    祁苏看了一眼木架上的铜壶滴漏,短短不到半个时辰,这是她跑过来的第三次。
    明知她就是闲不住,找他消遣,祁苏还是不想拂了她的意。
    “好,你要我考你什么。”
    “唔。蒙书前五张纸上的,你都可以考。”楚娆得意道,前五页她背的可好了。
    祁苏拢眉,他难得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些日子,你竟只看了五张?”
    “是啊。”
    楚娆每日都背,但每每都是从第一页开始,背到第五页就背不动了。她还觉得自己的五页很是不错呢。
    看祁苏不可置信的模样,楚娆心里很挫败,“那我回去再背多几页罢。”
    折身往回走,楚娆身上的玲琅环佩在她一个转身之间也发出清脆的碰响,叮叮咚咚,本就睡得不好,祁苏此时更觉头疼。
    他手长一揽,就将人勾在了自己膝腿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考你。”
    “哦。”楚娆侧坐在祁苏身上,大概也发现了自己腰间的响动,用手捂住小铃铛,“要不要我去拿一下蒙学书。”
    祁苏手势未变,牢牢地将她固定在自己的身上,“不用,我背给你听。”
    “……”
    祁苏每背一句,楚娆就低头书写一句。
    他单手拢在她的腰间,手似有若无地揉在她方才撞的后腰淤青之处,既舒服又带着一点酥痒,楚娆有些无来由的心猿意马。
    不专注的后果,就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写成了什么样子。
    在报完第二十句的时候,祁苏停住。
    他将账册一放,手扶上楚娆握着笔杆子的右手,视线穿过她的肩头看向白宣,从上至下,逐条批阅。
    楚娆就仿佛回到了儿时,被女先生查纠察默书时候的情景,胆颤心惊地盯看着祁苏的笔尖。
    “祁苏,这条我意思对了,算对吧。”
    “祁苏,我这只错了一个字啊!”
    “祁苏你下手轻点儿。”
    ‘漫长’的批改完毕,楚娆看着纸上的圈圈点点,瞬间泄了气,“祁苏,你真严格。”
    祁苏放下紫毫,“我说过,你学得太晚。”
    “就只会说。”楚娆哼唧了两声,“难道你任何事都会么,有什么了不起。”
    “的确都会,只除了一件事。”
    “什么事?”
    楚娆忍不住凑过头问道,竟然还有事能难倒祁苏,或许她会的话,就能嘲笑他一番了!
    祁苏此时已然重拿起账册,视线落回书页之上,闻言似是不经意的开口道,“你告诉我的不会,你忘了。”
    因为没休息好,他的嗓音低沉,往下覆在楚娆的耳边,像极了那晚他在她身上时,沙哑的声线。
    【祁苏,你根本不会,姆妈跟我说这事不疼的!你说,你是不是不会!】楚娆沉默半响,瞬时脸绯如红芍。
    “我,我”她无话可说,兼着语无伦次,可是又想反击,于是不知哪里冒出了一句,“你,你不会,那你干嘛不学。”
    “哦。”
    祁苏侧头看向她,神态认真,“你又怎知我没学。”
    这下,楚娆的耳边如烟花炸开,她红着脸使劲从祁苏怀里挣脱,跺了跺脚,“祁苏,你流。氓!”
    女子扑哧扑哧地小跑跑开,裙尾翩跹,像是盛开的红杏。
    祁苏放下书册,看着咋咋呼呼奔走出门的窈窕身影,冷淡的俊颜上,薄唇不自觉抿开一丝弧度,“终于清净了。”
    第86章
    在京府从元月到开春, 楚娆能坐马车去的地方都去遍了,现在则更喜欢呆在宅子里。
    上次问起扬州铺子的事,只问到了一半,楚娆心里其实并不怎么踏实。
    眼见着这几天徐翁来的更勤, 她心里愈加惴惴不安, 偏祁苏还总是一副闷着不想讲的模样, 多问几句就寻些由头来打发她,气人的很。
    也不知道祁苏是不是有大事在瞒着她。
    “紫烟, 你这次去广陵城,正好替我问问铺子事的吧。”
    楚娆朝着正在理行囊的紫烟说道。
    福源寺最近预备重新整修, 人手很是缺少, 紫烟得了消息, 就与楚娆告了假, 说想回去看看哪里帮得上忙。
    京府这儿没什么要忙碌, 楚娆索性就准了她的年休。
    “是, 奴婢定会细细打听。”紫烟收拾完,回头温声宽慰, “夫人,您不用太过忧虑,公子做事极有章法, 奴婢和四九这些年来虽都只是呆在祁家, 但隐约也能知道公子的能耐,绝不是我们想的那般普通的。”
    “嗯,我知道。”但是再厉害聪明的人, 也有敌不过外力的时候。
    反正一旦牵扯到祁苏,楚娆就好像会带着一万个担心,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悠闲日子被打破。
    她晃了下脑袋,不愿再作深想。
    “对了紫烟,你在福源寺都住了五年了,有没有发现心尘大师有何不同呀。”楚娆是随口想问,她和心尘都重生而来 ,但心尘没告诉她,他是何时重生的,或许比她还早呢,她重生是因为前世枉死,那心尘呢。
    紫烟摇摇头,“夫人,我只在福源寺呆了一年,没有五年的,心尘师父,也没甚不同。”
    “一年?不会啊。”楚娆记得清楚,前世紫烟提起的时候,绝对是呆了五年。
    紫烟低头笑笑,“嗯,本来老爷是要奴婢在寺里侍候公子五年的,但心尘大师似乎很不喜欢我,所以呆了一年,就被赶下山住了。”
    “哦。”那可能是她记错了吧。
    不知为何,楚娆听紫烟说这话时,感觉她的语气有些落寞。
    紫烟背起行李,“夫人,奴婢要走了。”
    “嗯,我送你去门口。”
    紫烟推脱不得,只能由着她。
    送完人,楚娆从门口回来,恰逢四九带着一帮工匠往旁边的院子里走。
    “四九,这是要修什么?”
    “公子说,把另一个院子重新休砌一下,夫人,小的先带人过去啊。”三月的天气最适合筑楼造路之类的事,所以这个时候工程一般是最多的。
    楚娆之前学游水时修造的池塘,也大约是这个时候。
    “嗯,你去吧。”
    楚娆在房里午睡了一个时辰,如今紫烟不在,祁苏又和不知道哪个客人在厅堂里谈事,她闲的无聊,准备去看看工匠们修屋。
    走到施工的院子,只看到有两个正在夯土的匠人。楚娆倚靠在门边,随意地探看,听两人聊的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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