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节

    来的人的的确确有楚王手令,所以众人就准备一切安排她上路。
    半夏被关了那么长一段时日,早就被闷坏了,哪怕知道是要去楚王身边,还是不由得觉得有点高兴。
    被关在渚宫这么久,终于能出来,简直不能太好!半夏想起楚王的那些妻妾,就算是尊贵如君夫人的季嬴,一年到头也没有见到她出过渚宫大门几次。
    她是半点都不能理解呆在一个地方这么多年都不出去,有什么乐趣可言。但是她不是季嬴,也没有坐在季嬴的位置上,所以即使有疑惑,也都是压在心里,从来没有在季嬴面前表露过一句。
    半夏在车内,看看外面,见到车辆一路已经行驶出了宫门外。
    半夏心下琢磨,楚王这次应该还是让她做之前的事。是不是他终于向工正妥协了?
    工正是三朝元老,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不是什么小事。楚王就算不想答应,也必须要三思。
    想到这里,半夏笑的十分开心。
    马车一路出了宫门,向外行驶。
    马车再豪华,性能还是完全没有办法和现代轿车相提并论。御人的御术再怎么高超,还会有颠簸,在轻微的颠簸里,疲困泛了上来,她闭眼休息一会。
    从郢都到陈国,一路上也颇为辛苦,尤其秋季里常常下雨,更是耽误行程。
    上了车之后,半夏无事可做,都是眯眼休息。
    这日她和往常一样,上车之后直接睡了过去。等到再醒来,却是被一声极其尖利的马嘶给吵醒来的。
    外面传来厮杀声。她对这个毫不陌生。一只羽箭刺破了车辆的帷裳,直接钉在车厢内。
    半夏匍匐在地,尽可能不让自己暴露在箭雨里。
    对于这些她简直驾轻就熟,不等头脑反应,身体就已经立刻趴了下来。
    过了好会外面的声音安静下来,一柄沾染着鲜血的铜剑从外面进来,挑起垂下的帷裳。
    半夏闻声抬头,看到铜剑上的精美的花格,心下飞快判断出,用这把剑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果然,持剑之人的面庞从帷裳后露出来。
    半夏看到他的脸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第93章 变乱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周身,半夏盯着面前的年轻男子。
    “怎么会是你?!”半夏惊道。
    斗心手里的铜剑还沾染了不少血迹,血迹很新鲜,尚未干涸,直喇喇拨开垂在面前的帷裳,袒露在她的面前。
    她在渚宫,但见到斗心的次数并不多,而且就算每次遇见了,她也不会和他说话。斗氏在楚国可谓是炙手可热,但是她就在楚王身侧,看的清楚楚王对于斗氏的疏远和架空,所以她不会和斗氏的人有多少交往。
    斗心听到她这话,微微挑了挑眉,年轻的面孔上露出些许倨傲,“为何不能是我?”
    说着他看了一眼身后,半夏抬头去看,透过他身后,她看到斗氏的私兵在处理尸体。
    到了这会,惊慌失措也没有半点作用,大呼大叫只能让自己死的更快而已。半夏冷静下来,她侧首看了一眼钉在身边的羽箭,慢吞吞的直起腰来,“你打算做甚么?”
    斗心听出她话语里的警惕,毫不客气的哂笑,半夏知道他笑什么,自己现在已经完全落入他的掌心里,就是成了被他拎着脖子的兔子,不管四脚如何乱蹬,都逃不开他的掌控。
    斗心大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一跃跃上之前御人在的位置,直接振动车辔,载着她往前面弛去。
    半夏在车里慢慢起来,伸手撩开帷裳一看。果然之前护送自己的人已经一个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辆戎车上的武士。这些人应当就是斗氏的家臣和私兵了。
    越是危急关头,心里就越发冷静,她不哭不闹,直接放下了帷裳,在车里坐着。
    斗心过了好久,都没有听到帷车内的声音,连哭声都没有。平静的连他都觉得有些诧异。
    他一边驾车,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帷裳之中,倩影影影绰绰,靓丽非常,引人遐想。依然是和之前一样优雅。
    斗心呵笑了两声,口里重重的叱喝了两下,继续往前赶路。
    斗心狂奔几日几夜,半夏受不了这么长时间连续不断的颠簸,路途中吐了好几次。终于在第四天,到了一处她不知道名字的城邑,才停下来。
    半夏被安排入城邑内的宫邸,她的体力在这几日的奔波里,被耗费的一干二净,勉强撑着梳洗换了衣服之后,倒头就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才勉强挣扎着醒过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浓黑,浑身上下好像断了几根骨头似得,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酸疼。
    她躺在床榻上好会,等到初醒的迷蒙过去一点之后,她缓缓睁开眼,坐起身来。
    她看了一眼内室的窗户,窗外已经是一片浓黑,内室里头,点着一盏豆灯。外头守着的人应该已经睡着了,没有及时给灯盏里添灯油。灯苗已经比豆子都还要小了,只要风轻轻一吹,就能一把吹灭。
    半夏挣扎着起来,她下了床,直接往外面走去。帷帐之外,一个女奴已经睡着了,蜷缩躺在地上。
    半夏脚上光溜溜的没有穿足袜,踩在地上,没有多少声响,这么个大活人从里头走出来,地上的女奴还是呼呼大睡,半点醒来的架势都没有。
    半夏直接绕过那个已经熟睡了的女奴,到了门前。透过门板上镂空的格子纹,她往外面看,完全看不到什么。
    伸手一推,出乎意料,门竟然轻松的推开了。
    门推开,外面浓厚的夜色如同流水一样,灌入室内。
    半夏迟疑了一下,她走出去。外面的地不像室内,赤脚踩在上面被硌的很不舒服,她站在那里,望了一下四周。站在那里眼前完全是一片黑暗,站在那里瞬间就寻不到方向。
    她退了回去。轻轻把门合上。
    再次躺下,闭上眼睛。将消耗了的体力补充回来。
    一觉睡到大天亮,她是被斗心抓回来的,半夏已经做好了被虐待的准备。但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对她的侍奉还算好。至少还有几个侍女照顾她的起居,原本她以为自己是要被丢到牢房里头。
    既然有人照料,她也不客气了。过了两日,斗心过来。
    斗心看了看她的面色,嗤笑,“看来苏己在这里还算是不错。”
    至少面上没有憔悴之色,看上去还算是精神。
    “这是哪里?”半夏直接问,“吾子把我带到这里来,多少也应该让我知道,是为了甚么吧?”
    “这里是商邑。”斗心也不瞒她,直接答道。
    “我父亲的封邑。”斗心说着,直接坐了下来,他左右打量面前的女子。面前女子这么几年来,好像从来就没变过甚么,岁月没有在她面上留下半点痕迹。
    依然还是以前那样光彩夺目。
    “至于把你带过来要做甚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半夏抬头,“你们该别是有甚么图谋吧?”
    她是楚王下令带出来的,可是斗心却领着人把她给抢了过来,这已经是和楚王作对了。
    就算楚王不在乎她,也在乎被斗氏扫落在地的颜面。
    “我失踪的消息,绝对瞒不住的。”
    斗心乐了,“难道苏己觉得,国君会为了你做出甚么事不成?”
    半夏牵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国君当然不会为了我这个小女子如何的,不过你们恐怕已经是要和国君撕破脸了吧?”
    斗心神情有瞬间的凝固,他终于正视面前的女子,“苏己果然聪明。”
    “不敢。”半夏俯首。
    斗心嘴角挑起一抹笑,“不过是把你给弄了过来,你竟然嘴里就能说出这么多话来,你倒是比其他人聪明些。”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夸奖,不过眼里却没多少笑意,他坐在她面前。
    “不敢,毕竟之前也曾看过有人这么用过罢了。”
    “你说的是我那个族叔?”斗心问,还没等半夏回答,他就又笑了,笑着眼睛都弯起来,“我那个族叔,真是愚蠢,何必要心心念念带上国君呢。”
    “另外立一个不就成了。”
    “果然是斗氏,废立诸侯这样的大事,轻轻松松从嘴里说出来。”半夏感叹道。
    “先君是弑父继位,名不正言不顺。何况先君继位之后,于朝堂之上亲手击杀令尹。当时的令尹就是斗氏的族长。”斗心说着嗤笑了几声,话语之中完全没有任何对楚王的尊崇。
    半夏听后不说话了。
    事关楚王家族和斗氏的旧账,她还是少说为好。
    “苏己不说话了?”斗心见半夏嘴唇紧闭,好半会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由得问了她几句。
    半夏抬眼看了他几眼,“吾子想小女说甚么?”
    她现在没了之前的那股怒气,好像对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懒洋洋的坐在那里,除非他开口,她才会抬头瞟他一眼。
    斗心并不是轻易哄女子开心的人,他年少开始就对面前这个女子有别样的心思,但还没到准许她在自己面前放肆的地步。
    他正要训斥,半夏盈盈一眼看过来。她眼神还是之前的眼神,没有半点变化,但训斥的话语就这么堵在他喉咙里头。
    两人无声对望,这片静谧被一个进来的女子打破。
    门外进来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一见到半夏,立刻怒目圆睁。眼光如刀,恨不得在半夏身上立刻剐出好几个窟窿。
    “你怎么来了?”斗心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进来的女子,蹙眉。
    半夏看着那个两眼几乎冒火的女子,颇有些莫名其妙,她不记得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更别说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了。
    “庸女!”斗心高声呵斥。
    那个年轻女子终于垂头下来,“夫主。”
    “你妻子来了?”
    斗心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我怎么会娶亡国之女?是国君灭庸之后,分到我家的。”
    半夏看到那个女子听到亡国之女四字的时候,身上狠狠抖了一下。她曾经和楚王去过庸国,甚至上庸被楚军攻破的时候,她还到公宫里坐过。不过她感觉面前那个庸女对她有很浓厚的恨意。
    这就让她有些想不通,不过她也没必要想通。因为人的恶意有时候来的就是莫名其妙,她差点被巴姬给毒死,就是明证。
    半夏也不再关注庸女,她又恢复了之前懒洋洋的样子。
    斗心和她说什么,她都听着,只不过没再开口答他了。
    她一边听,一边在心下盘算,到底什么时候,楚王那边,或者说是屈眳能发现她不见了。
    半夏不见了的消息,比她想象里的还要稍微慢上一些。从郢都到陈国,快马加鞭也有走上十多天,开始楚王应付陈国,也没有在意,等到二十多天的时候,楚王终于觉察出不对来。
    有他的手令,下面的人办事绝对不会拖拖拉拉,而且大道沿路的传舍都会及时替换快马。
    “苏己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楚王问下面的人,“快去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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