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是大事,有条件的人家都要办席的,老李家也不例外。
从左邻右舍借了四张桌子,几十个凳子,两间房各摆了两张,连着原有的那张桌子,一共置办了五桌席面。
掌厨的人仍然是李老头,他有做大锅饭的经验,不过毕竟年龄不小了,精力不太足,李婆子和赵卫红婆媳两个就给他打下手。
李大妮带着几个妹妹择菜,洗菜,切菜,各司其职。
冬天不比夏天,能吃的菜种类少,置办席面就离不开豆腐,炒豆腐片,豆腐烩菜,凉拌豆腐干,再加一个豆腐肉片,炒两个干菜,就是一顿席面了。
要搁在以后,谁家搬家只来几十个客人是要让人笑话的,但是现在不同,基本上都是一家派一个男人来上礼,也是男人吃席,女人和孩子是没有份的,除非你上的礼多,才好意思多来几个人。
席上酒是没有的,那玩意儿一斤要三毛二,还得要票,只有城里的干部才能喝的起。
新房热闹的紧,人多了,里头的温度也高,李梅梅穿着夹袄,盘腿坐在里间的炕上扒饭,她奶今天给包子做了些软和的白米粥,她也跟着沾光,吃了不少。
即使没有酒,外头那些大男人也能搞出个推杯换盏的动静来,高喉咙低嗓子的,东一句西一句的说嘴。
不知谁打开了话匣子,开启了她三叔的玩笑,李梅梅就听见好几个人揶揄打趣三叔的话,还说要把陈寡妇说给他当媳妇。
以前的三婶就因为陈寡妇和三叔闹过,闹的人尽皆知,这些人说这话出来纯属恶心人。
李保国一下就黑了脸,他弟傻,他可不傻,那陈寡妇是能沾惹的女人吗?
那女的以前和公社的姚书记不清不楚的,当了人家一段时间的小老婆也没成功把糟糠妻挤下堂,最后反倒是自己灰溜溜的回娘家这边来住了。
闹的沸沸扬扬的,要不是招子硬,姓姚的这会还不是书记还不一定呢。
队里人不敢当着人面说,背后谁不啐这女人几口。
这事知道的人不少,不知道的人也不少。
李爱国就是属于不知情的。
他就是觉得陈寡妇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孤儿寡母的,可怜的不行。他那个傻子给人挑了两次水就被惦记上了,那女人这是找接盘侠呢。
没等她爹开口,李梅梅就听她二叔阴阳怪气的怼了回去,“开什么玩笑,人家是什么身份,咱们是什么身份,我们老三可配不上人家,人家是要配干部的,咱这老农民还是算了吧!”
这会子想起这一出了,说这话的人估计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给自己找台阶下,“……呀,李叔的手艺真好,吃菜,吃菜!”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李爱国也没了吃饭的心情,他和那陈寡妇真没啥,就是给挑过两次水,连话都没有敢多说。
毕竟是一个队上的,岁数差的不大,小时候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她爹娘都没了,兄嫂又去了别的地方安家,孤儿寡母的也没人帮衬,可怜的很,帮帮也没啥吧。被周桂花闹了那么一次,大家都以为他俩有啥不清不楚的关系,怎么可能!
“可怜?你老子娘可怜不可怜?”李老头坐在泥炉子旁烤火,听三儿子爱国抱怨今天席上有人拿他和陈寡妇凑一堆的事情,敲了敲烟锅,冷哼一声道,“你看人家可怜,人家把你当成个冤大头哩!”
那点子肮脏事情他心里门清,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这队上但凡哪个耳聪目明的,有谁看不出来,听不出来,就是自己的老三儿子,一根筋,又傻还爱乱发善心。
李老头不愿意背后说一个女人的闲话,李婆子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噼里啪啦的讲了一通,连五妮都没避着,只教这父女两个听的目瞪口呆。
“娘嘞,”李爱国惊道,“这里头还有这样的事,我就说姚书记咋老爱往咱队上跑,爱检查下边的工作也不用老来咱们队上啊,原来是为了她!”
“你这个瓷锤,才知道,你大哥二哥就比你脑子灵光多了,人家自己就能猜出来七八分。”
五妮红着脸不知所措,她奶真是的,这样的话也说给自己听。
李婆子看了看她,道,“我上次见那女的给你塞糖了,眼皮子不要那么浅,谁给你东西都要怎么能行,小心被人家拿糖骗走了,还有,你亲娘也不是个啥好东西,以后不要偷着联系她,别记吃不记打,她要是不走,就现在这天气,你还得在外头洗衣服哩!”
当着人家闺女的面,说人家亲娘不是个好东西,这事也只有李婆子能干的出来,李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李爱国表情也有些讪讪,以前周桂花是让五妮在冬天用冷水洗过衣服,他看见了没管,被爹娘大哥大嫂齐齐训了一顿。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五妮连忙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她奶虽然偏心,对她没有对大伯家的小妮儿和包子好,但从来没有让她大冷天用冷水洗过衣服。
大冷天冷水洗衣服,手会长冻疮,肿的跟萝卜似的,就像对门的燕子一样,她才不要那么惨。
搬家后的第二天,赵卫红一大早起床就收拾了半篮子豆角干和一把挂面,豆角干是给王屠户的,那玩意儿能放,冬天除了白菜萝卜也没个啥吃的,有个豆角干也稀罕,昨天席面上的肉还是托王叔弄来的,人情这东西,大小都还不完,但是不能一点表示没有。
还有两斤挂面是给老两口的,是她娘家兄弟昨天拿过来的,这东西软和,补身体,给娃爷奶她三叔吃了好。
这才刚吃了饭,李梅梅就自告奋勇,要把东西送到老房子那边去。
她一路走一路在脑海里和系统沟通,她需要一个压缩的空间,可以随时随地不受场所限制的往里头放东西的那种,这样才能糊弄住她奶。
她都打算好了,等过年的时候,她就偷偷找她奶说是曾奶奶给自己托梦了,她老人家在地下发达了,不忍心看着子孙吃苦,给送东西来了。
还别担心她奶不信这个,她奶信的很,上次她晕倒了一次,她奶那段时间天天晚上除了冲着主席像拜一拜,还要冲着祖先的牌位拜。
一问系统,这东西还真的有,叫什么空间传输器,只能传输十公斤以下的东西,但是价格很贵,小小的一对,要一千个系统币,和益智果一个价。
她还真买不起。穷人的烦恼就是这么现实。
“是爱国大哥的小侄女吧!”
刚走到半路,她就被一个穿着花夹袄黑裤的圆脸女人拦住了,那女人长像不赖,看起来三十岁出头,一双眼睛有些上挑,一笑间还真有些妩媚。
“陈姨,有啥事吗?”李梅梅问。
这女人就是陈寡妇了,她身后还跟着个探头探脑的小男孩。
“没啥事,就是看见你过来了,问一下,姨这里有水果糖,给你吃两个甜甜嘴。”
陈寡妇笑盈盈的,和蔼极了。
她背后的小男孩听到有糖吃,眼睛一亮,忙咽了咽口水。
李梅梅笑道,“谢谢陈姨啦,我最近换牙,我娘和我爹不让我吃糖。”
陈寡妇遗憾的收回了手。
等李梅梅走远后,陈寡妇才进了屋,里头有个十来岁的姑娘坐在炕上纳鞋底。
她抬头撅嘴,“娘,你干嘛对李家的丫头片子那么好。”
陈寡妇点着女儿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道,“我要是成了李五妮的后娘,以后你们两个就有爹了,凭娘的本事,以后就拿她给你弟弟换媳妇,不拿你换,你还不乐意。”
那女孩立马眉开眼笑了,“对,把她嫁给一个老头子!”
嗬!这母女俩算盘打的!
这下没人搭理她了,李梅梅一个在路上缓慢的走着,边走边和系统闲聊。
“空间传输器能便宜点吗?你说你,要不是我牺牲了我的湖,你能找到宿主吗?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知恩图报呢,你就说,能不能打折,能不能赊账?”李梅梅说的是疑问句,语气却理直气壮的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考试下周星期三结束,现在缺的更考完之后都会补上哒。
天气热,大家注意身体啊!
第30章 做鞋
“……”
系统一阵无语, 没钱了不起哦!玛德智障!
“……宿主可以打白条,一年之内还钱,利息为本金的百分之二十。”
李梅梅硬是从这机械音里听出了郁闷,不过一千块的百分之二十呀, 那就是要还二百块, 不讨价还价那还是她吗?
“你看百分之八怎么样?”李梅梅摸摸下巴。
“……”
系统不说话了, 玛德, 你咋不去抢, 谁还不是个宝宝咋的!
不说话, 不说话没关系。
李梅梅一个人自言自语, “行行行, 百分之十二好了,不能再多了,”她一脸大度的样子,好像让系统占了多大的便宜,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啊!”
“……”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能省一点是一点吗!
再说了,系统就了不起啊,谁还不是个宝宝咋了!李梅梅就是故意给它添堵的, 谁让它一天到晚的装死,问个十来八遍才回一遍, 二了吧唧的,还整天学着人家装高冷,小样儿!
一路哼着歌儿到了老房,李梅梅先把挂面往她奶屋里一放, 她奶正在纳鞋底呢,看那大小不是给她的,就是给五姐的。
现在这世道,农村啥都缺,这挂面放在她生活的那个年代,狗都不爱吃,现在这年代就是稀罕东西。有时候,人身上出了毛病,去医院看病,人家大夫就会告诉你,没啥大毛病呀,就是缺营养了,买斤挂面吃吧!
挂面都成了补营养的东西了,可见,物资匮乏的程度有多严重。在她前世的时候,有位土豪客人每周预定一道店里最贵的药膳汤,说那东西滋补又好喝。能不滋补吗,多少好东西化到汤里了。现在谁会花功夫炖药膳啊,大部分人连听都没听过。
“奶,做鞋呢!”屋里的泥炉子烧的正旺,热烘烘的,李梅梅随手把外面的大棉袄脱下来放到炕上,“我爷我三叔我五姐呢?”
“你爷去山上了,你三叔带着五妮去串门了。”李婆子见了东西,眉开眼笑的放下鞋底,“呦,这是你舅给你家送的那个,咋带过来了?”
李梅梅挥挥手道,“我娘说你们吃了好,让我都带过来两斤,我舅送了好几斤呢,这些给你们吃,家里头剩下的给包子吃,小屁孩儿可馋了,就喜欢吃细粮。”
李婆子眼尾的褶子更深了,“你娘是个孝顺的,你舅舅也不孬。”
李梅梅翻了个白眼,得,我还不了解您吗,区分好人坏人的标准简单又粗暴,能占着便宜的,就是好人,占不着便宜的,就是坏人。
“这么冷,我爷跑到山上去干啥?”李梅梅随口问了一句。
李婆子答道,“眼热了呗,后头你王爷爷在山上下了套,逮了只兔子,你爷也上山下套去了,说是碰碰运气。”
“对了,”李婆子突然想起,“你把咱家那兔子也带走吧,我喂着,它不好好吃东西,可不敢饿瘦了,过年的时候好歹能添个肉菜。”
李梅梅点点头,家里连着大花一共十五只鸡,搬家的时候连大花一起一共带过去六只,老房这边现在还有九只,今年地方宽敞了,过年的时候二叔一家肯定是要回来过的,到时候最少得杀两只,连着那只肥兔子,肉菜差不多够了。
“你过来让我比比,”李婆子指着她手里的鞋底,“闲着没事,给你做双鞋穿。”
“给我的!”李梅梅惊喜道。
穷人家一双鞋能穿好多年,有兄弟姐妹的,最小的那个一般都没穿过新鞋,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也没人会觉得有啥。
但是李梅梅好歹是过过好日子的呀,脚上套一双不知道是几手的旧鞋心里到底有些不美气。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儿,李保国两口子有五个孩子要养,最多也就能保证每三年给孩子们做一双新鞋穿,其余时间都是捡旧鞋穿。从出生到现在,李梅梅也就穿过两次新鞋,她脚上的这双棉鞋,还是城里的二婶给三姐做鞋的时候做小了,没办法才给她穿了。
系统商场里琳琅满目的鞋子不少,什么草鞋啊布鞋啊都有,但是没法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啊,你说愁人不愁人。这年头,你头上多一朵小花都会引起别人瞩目,别说是脚上的一双新鞋了。
要是能做旧多好啊!
福至心灵,灵光一闪,李梅梅就多嘴问了系统一句。
靠!没想到还真的能,就是要多付原物品价格百分之一的加工费。这个挺合适的,回头她就上系统挑一双。
李婆子得意的点头,“嗯,给你的,五妮和包子也有。”这队上就没有比她更大方的奶奶了,除了她,谁能舍得花功夫给丫头片子做新鞋。
做鞋嘛,少了谁的都不能少了她大孙子的,小妮儿前段时间受惊了,给她做双新鞋让她也高兴高兴,至于五妮嘛,是为了防那个臭不要脸的陈寡妇把她笼络过去。
小妮儿过来之前,陈寡妇的闺女一大早就上门来,说是来看看他们老两口,他们能吃能喝的,又不是瘫到炕上了,要她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上门看,没那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