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周围一丈内还留着他冷冰冰的气息。
他终究没有对楚墨白出手,连未染都敢做的事,伏阿不敢。因为慕秋华警告过他,不允许伤害楚墨白。
正因为有这条警告,所以当初他被慕秋华从小楼救走,留在圣教养伤的时候,伏阿自己不出手,却总是让他的下属来找他的麻烦。
那段日子伏阿没少和他过不去,所以他言语上气他一气实在是轻的了。
楚墨白抬起头,从他的位置看不到那片大火,但映在半空中的火光熠熠生辉。
鲁家没了。
其实鲁家有还是没有,已经没有太大区别,在圣教的这段日子,他看到了很多从前不知道的秘密。
鲁家这几年来早已被圣教掏空,留下的只是一副空架子而已。
只是千机图,到底被鲁有风放在了哪里?
慕秋华那么想要得到千机图,不惜和鲁家耗了十年,那样东西,一定极其重要。
但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不是千机图,而是还留在鲁家里的那几人。
鲁有风不能死,他死了没人知道千机图所在。
赵公子和他的仆从不能死,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两人身份尊贵,如果死了,会是朝廷甚至是整个天下的损失。
他现在只希望他们能够逃出机关城。
第85章 覆灭
机关城的一把火烧到了天亮。
其实住在机关城周围的百姓早已注意到了漫天火光, 只不过机关城在当地的传言中已变得十分诡异, 无人敢去救火,即便去了, 凭这寥寥几人,也难把这么大的火扑灭。
就在这时候,当地府衙的鸣冤鼓响了, 衙役一出门, 既被眼前景象吓住。
十八名铁骑伫立在府衙外,要求府衙去救火。
府衙虽不作为,但看到这么大的火, 也瞠目结舌,总不能任其烧个不停,万一风向变了,很可能会波及周围的府宅, 如果酿成大灾,乌纱帽不保。
于是发动了所有能够发动的人前去救火,直到翌日晌午之前, 总算把火扑灭。
众人在机关城内清点搜寻,看看是否还有活人。
一直找到半夜, 找到了一具烧焦的老者尸体。
正要继续找时,密室打开, 下面的人都跳了上来。
周梨看到那具尸体,便知道是那老奴。
后来鲁有风告诉他,他是鲁家最后一个弟子, 鲁家的弟子都在十年前与梅影的争斗中死去了,被埋在了祠堂附近,也就是那片到处是尸首的荒地。
周梨第一天进鲁家,在她屋子外点迷烟的人也是这老奴,他不是要害周梨,只是想把周梨迷晕后送出机关城,毕竟待在有梅影的机关城中十分不安全,那商贾就是被他用这个方法送出去的。
众人退出机关城,来到赵眘所住的一间府邸。住客店太过招摇,这是他到机关城时便先买下的。
鲁有风清醒后,经他确认,那具尸体的确是鲁幼常无疑,他又发现了那封未染留下的信,整个人几乎崩溃。
还是江重雪一句:“夫人还需要你来照顾,而且,你不想找到你女儿吗?”鲁有风这才没有自断经脉而死。
周梨道:“小刀堂现在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气,我可以传信回小刀堂,让叶火派人在当地的勾栏瓦肆里找找看,至于其他地方,求醉城或者碧水宫我也可以请他们帮上忙。”
鲁有风恍然若失地点头道谢。
如今鲁家烧得一丁点都不剩了,鲁家与世隔绝了这么多年,当年那些鲁家的至交,早已断绝了往来,没人可以帮忙。
“至于鲁夫人,”江重雪沉吟道:“或者,我可以给师父修书一封,让你们去浮生阁暂住,师父擅长医术,也许可以治好鲁夫人的病。”
周梨看着江重雪,心想,他果然拜了谢天枢为师。
鲁有风疲惫地道:“多谢。”
除了多谢之外,他好像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江重雪抬起头,“但是有一样,你必须告诉我。千机图你放在了哪里?”
“烧了。”鲁有风道。
两人皆是一悚,“什么?你没把它藏在安全的地方吗?”
“不是的,”鲁有风向他们解释:“当年鲁家被梅影攻陷,爹就把千机图烧了。”
“鲁幼常烧的?”江重雪挑眉。
没想到鲁幼常还能为了不让梅影得到千机图而把它烧了。也算是他唯一做的一件好事。
千机图既然烧了,他们得不到,梅影也得不到,这局,便算打个平手。
周梨道:“鲁公子,你见过千机图吗?可知道里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我……”鲁有风不自在地皱了皱眉,慢慢道:“不知道。”
“是么。”周梨低下头沉思。
当天,鲁有风和鲁夫人便坐上马车,携了江重雪的一封书信,离开机关城往浮生阁去。
登上马车之际,鲁有风回头望向机关城的方向,那里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看到了也是一片废墟而已。他俯身钻进车内。
鲁家母子的马车刚走不远,赵眘和岳北幽也与二人告别,要返回临安了。
走之前,四人曾在房中商谈,江重雪把梅影与丞相秦桧的关系,以及秦桧极有可能与金人勾结,再以及金人所用机关术都是来自梅影的事情,都告诉给了两人。
赵眘和岳北幽凝重地坐着,许久未语。
“可惜没有证据,”江重雪说:“不然就可以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过了一会儿,赵眘站起来,向他道:“多谢江公子告知此事。”
周梨追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赵眘道:“回临安,搜集秦桧与金国勾结的线索,摆到父皇面前。”
这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几个字而已,但过程必定十分艰难。
赵眘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便等于他是要和秦桧对抗到底了,哪怕付出身家性命。
周梨看着他贵气温良的脸,点头:“殿下和将军万事小心。”
离开时,江重雪对赵眘道:“天下不止鲁家懂机关术,殿下不妨去请教其他机关术门派,让他们研究一下战场上金人派出的机关,也许会有用。”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眘牢记在心,四人就此别过。
周梨看着尘土一阵飞扬,回头时,江重雪已牵来两匹快马。
她摸着马儿的鬃毛,偷瞄江重雪:“去哪里?”
江重雪把手里的一些草料喂给它们,没有抬头,回问道:“你去哪儿?”
周梨一怔,他不和她一起走么。
她想了想,道:“这趟出来,原本是收到了陈妖和柳长烟的婚帖,要去天玄门的。”
江重雪道:“那走吧。”
周梨道:“你跟我一起走吗?”
江重雪抬起头,两人隔着一张马脸,彼此对望。
那马儿心领神会般,竟然向后退了几步。
周梨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喉咙,看着他。
江重雪慢慢地把俊秀的眉头拧起,古怪道:“不然我去哪儿?”
周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江重雪看她这样,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她脑袋里在想什么,薄而殷红的唇一勾,三分捉弄七分欢喜,笑道:“你怕我不和你一起去吗?”
周梨摇头:“没有。”
江重雪一哼:“骗人。”
周梨僵硬地转过身,当做云淡风轻什么都没发生,结果上马之际,踩马镫时竟然滑了脚,正巧摔进了江重雪宽大的胸膛里。
江重雪好笑地叹气:“你武功是越练越回去了,上个马也能摔下来?”
周梨脸上涂抹着天边阳光的浅茫,光彩夺人。
几年不见,她愈发秀丽明媚,红绸的发带亮眼地飘荡,那支他亲手雕琢的月亮发簪盈盈生辉。这姑娘已越来越有自己明亮的气质,稍不留神,就晃了人的眼睛。
她看到他的眼神,下意识碰了碰头上的簪子,道:“我很喜欢它。”
她低头想了一想,“你送了我这支簪子,我也该送你一样东西,可惜我手笨,这段日子想雕个好看的饰物给你,就是做不好。重雪哥哥,你说我手怎么能这么笨呢?”
她真是失败了太多次,做的满手都快残废了,也没成功,所以特别气馁。
江重雪忍不住笑了笑,眉梢上翘,回答得一本正经:“通常脑瓜笨的人,手也会笨。”
手腕被周梨掐了一把,好疼。
江重雪却笑得更加开怀。
他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惊艳无比,只不过周梨头上的红带子被风送过来,使劲地往他脸上飘,破坏了几分美感。
周梨噗地一声笑出来。他气呼呼地和那几条发带做起了抗争,然后,他忽然轻轻一扯,周梨往头上一摸,再抬头时,那根鲜红的绸带已被江重雪抓在了手上。
江重雪的肌肤很白,相映成趣,周梨忽而觉得很美。
下一刻江重雪就将那条发带绑上了自己的头发。
周梨惊讶地看着他。
江重雪发现了这妙用,昂着下巴微笑。
“这就是算是你送给我的了。”江重雪往头上一指。
“可是,”周梨别扭地提醒他,“这是女子用的款式啊……”
江重雪毫不在意,双手一插:“那又怎么样。”
是……不能怎么样。关键是,还挺好看的。
她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像看什么青楼花魁一样,痴痴地盯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