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是不是很感动啊?”任太后在萧真身边坐下,笑眯眯的看着她:“要是我早知道贵太妃所爱的人不是先帝而是你,我当初真该对她好一点。不过,真是怎么想也想不到,她最爱的人是你,哎,对一个只见了一次面的人念念不忘,还搞不清楚对方的性别,也是种悲哀啊。”
萧真冷冷看了她一眼。
任太后赶紧闭了嘴,随即又撇撇嘴:“我可没有说错,要是我肯定做不到对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这般深情无悔的。”
‘啊——’刚端了药走进贵太妃寝殿的宫女惶喊了一声跌撞的跑了出来:“太后娘娘,太妃薨了。”
任太后愣了下,才看向了萧真:“薨了?”
“你若不信自己进去看吧。”
任太后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外人要是知道贵太妃死了,定然不是嫂子这般平静看不出情绪的模样,所以她才多问了一句,不过御医也说过,贵太妃是活不过今晚了:“来人。”
“奴才在。”一名公公走了进来。
“贵太妃薨了,让宫里准备一下。”任太后道。
“是。”
任锦绣重重的叹了口气:“死了对她来说或许是种解脱吧。”见萧真起身往外走,任锦绣赶紧问道:“嫂子,你去哪?”
“自然是回丞相府,难不成还在宫里住着吗?”
任锦绣不满的看着她:“遥儿这都已经是皇后了,你还对我这般不冷不热的,到底还有什么不满嘛。”她真是不明白了,她堂堂一个太后对她这般低声下气的,她倒好,完全不当一回事。
“没有不满。只是觉得你太啰嗦了。”说完萧真消失在夜幕下。
任锦绣:“……”
萧真并没有回丞相府,也没有出宫,而是来到了帝王山脚下的皇陵。
帝王山脉绵延万里,看不到尽头。
帝王山本就高,如今在夜里,抬头望去,整座山就像一个黑色的巨人,天地为背景之下,它霸气矗立在天地之间。
皇陵就在最上面。
千步梯,二侧飞龙吐珠,再往上,则是巨石大将守护,再往里是皇陵,大汉历代以来的皇帝都葬在那里。
萧真没有走上去,而是坐在了千步梯上,遥望夜空。
她怨过姒墨,恨过姒墨,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取他性命,她总是希望他能好好的。如果他有危险,她必然会是那为他挡去所有危险的第一个人。
可就在今天,有人告诉她,姒墨是因为她而死的,因为她而被别人害死的。
萧真抹了把脸,对着夜空叹了口气,当时,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看着那个频临死亡的贵太妃,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生平从没有那一刻那般的没有着力点。
她想静一静。
夜风越来越凉。
萧真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直到东方露鱼白,她才起身回城。
此时的丞相府早已忙碌开了。
柳氏指挥着下人做着早膳,喜丫每日习惯在早上盘算前一天的帐,方香儿领着伙计们去开铺子门了,韩大家吴印和赵介出门谈生意。
萧真从大门进来时,下人们纷纷问好,没人觉得丞相夫人是一夜未归,都以为今天夫人起的特别早。
“阿真啊,今个怎么这么早啊?”柳氏从灶房出来看到萧真,一脸难得的表情:“早膳快好了,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肉包。”
萧真点点头:“知道了,大嫂。”
见弟妹脸上没有平常的开心模样,柳氏望着萧真背影喃喃:“这是怎么了?”
走回了自个院子,萧真推门进屋,见子然正在看着折子,旁边的油灯还在冒着烟火,似是刚熄灭的样子。
“回来了?”韩子然看到妻子,脸上一喜,赶紧走过去紧紧拥住了她:“你一夜未归,我让影卫去宫里找你,太后说你早已回来。我找了你一夜。”见妻子脸色有些异常,“你去哪了?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终于知道先帝是怎么死的了。”萧真轻道。
“什么?”
“先帝死前曾经说过,‘朕想知道朝中有多少人想杀朕,又有多少人会保护着朕’‘原来这世上想杀朕的人这么多。’说这话时,他看着我的目光很奇怪,当时我并没有放心里,还以为他树敌太多,所以有太多人想杀他。原来不是的,那话并不是表面上的意思,对于下毒杀他的人,他也很意外,所以才说杀他的人这么多。”
“阿真,你在说什么?”
“是啊,真多啊,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后妃都想杀他,能不多吗?”萧真喃喃着。
韩子然拉着萧真坐了下来,握过她有些冰冷的双手:“发生了什么事?先帝的死,是有新的线索了吗?”
萧真摇摇头,将宫里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韩子然的反应与她一样,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久久,久久,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贵太妃的死,任太后办得很隆重,对于一个家族叛逆足以诛九族的后妃来说,这是史无前例的,因此任太后在大汉的老百姓心里倒是留了个善待后妃的好印象。
贵太妃在大汉老百姓心中是个传奇,不仅是因为她的出身,她的容貌,还有她与一名侍卫的传奇爱情故事,这些都在坊间被百姓们津津乐道。
但也不足三个月,贵太妃就被人渐渐地遗忘。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
只不过这几个月来,萧真的心情并不好。因此时不时的,老百姓能看到他们的丞相大人在陪着丞相夫人踏青的身影,入了夏之后,田间时不时的能看以丞相陪着夫人散步的情景。
原先丞相这样身份的大官在老百姓心中是可望不可及的,如今倒是好,他们几乎天天能看到丞相大人的身影,与丞相的互动也就多了起来,相处时间长了,发现这位丞相大人真的是平易近人,让他们更加惊讶的是丞相夫人,丞相夫人总是帮着老百姓种田,而且一看那劳作的模样就知道平常没少劳动。
此刻,萧真正卷起袖子帮着百姓种田。
下了朝的韩子然站在田垦上看着妻子挥汗如雨的模样温柔微笑着。
吴印在旁叹了口气:“这贵太妃死就死吧,偏偏死之前还透了这么一个大秘密出来,姐这心里能好受才怪。”
“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
“三个月了,也差不多该恢复心情了。”韩子然淡淡说。
吴印看着这位姐夫轻风云淡的模样,好奇的问道:“姐夫,姐如此在意着先帝之死,你这心里就一点也不介意?”
“若是阿真一点也不难过,我才介意啊。”
“什么意思?”
韩子然淡淡道:“阿真若是难过,我就有办法将她心里的伤害给治愈,从而将先帝从她的心里拔除,她若是不难过,那么剩下的就是对先帝的愧疚,那样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吴印想了想:“说的也对。不过姐夫放心,姐的心中只有你。只不过与先帝之间,他们的情感如今已成为亲情,而亲情是这世上最难割舍的。”
“我明白。”他当然明白妻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他也有那样为之付出过的一个弟弟,又因为他是因为她而死,他也会心痛无比。
第920章 新人进门
看着自己种出了二棱的苗子,萧真满足的叹了口气,起身擦汗时,正好看到田垦上丈夫正笑望着自己。
萧真也回以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走向他。
田垦上放着一大盆清水和萧真脱下的鞋子。
韩子然将她拉了上来,端起清水浇在萧真满是田泥的腿上,萧真蹲下身边蹉着脚边清洗,待将泥洗干净之后用汗巾擦了擦脚这才穿鞋。
“待回去之后再好好洗一下。”
“嗯。”
吴印在旁笑说:“瞧你们这妇唱夫随的模样,难怪老百姓都以你们夫妻二人为楷模了。”
萧真与韩子然相视一笑。
“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萧真知道丈夫这几个月一直陪着她,是担心先帝的事对她有影响,她确实被影响了,先帝的死太过让她意外。
韩子然拉着她的手缓慢的往城里走着:“咱们是夫妻,担心是应该的。没事了吧?”
“没事了。”萧真的脚步蓦的一顿,她愣愣的看着韩子然鬓角的的几根白发。
“怎么了?”
“这里有几根头发白了。”萧真轻抚着韩子然耳边的头发,黑白分明的眸中有着几丝伤感。
韩子然失笑,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不是很正常吗?前些日子,你不也还在说梳头时发现自个有了白发,变老也有伴,是最为幸福的事。”
本是件伤感的事,被丈夫这么一说倒像是件多么幸福的事,萧真莞尔一笑。
跟在后面的吴印不爽了:“姐,姐夫,我头上早就有白头发了,怎么不见你们来问一问啊?”
韩子然哈哈一笑。
萧真没好气的道:“找喜丫去说。”
“姐,咱们好歹是生死姐弟,你也太无情了。”吴印很是痛心的抚着心口说:“我这心里难受。”
“你别瞎难受了,眼看华儿就要成亲,你也该为你的孩子们张罗张罗了。”
说到孩子们,吴印顿觉得一个头二个大,年轻时忙着拓展生意显少顾着孩子们,待想管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大,管不住了,如今这一个个都走南闯北,一二年也见不着一次面的,别说张罗成亲,就是叫都不见得叫得回来啊,这群不孝的崽子。
“听大嫂说,任家小姐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温柔娴淑的女子。”韩子然说道。
“是吗?我可不信。”萧真摇摇头。
“我也不信。”
萧真:“……”
韩子然笑了笑:“可大哥大嫂信,他们觉得女子一旦成了亲,都会收心,会相夫教子。”
“怎么可能?且不说任小姐是本性如此还是后天养成的,她的性格十几年来都如此,区区几个月又能改变什么?”萧真可不抱什么希望:“就不知道大哥和大嫂这信心从何而来。”
“与其说是信心,还不如说是期望吧,他们希望任小姐是那样的女子。”
“华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不是他自个也没反对这桩婚事,我当初定然会让太后收回成命。”
“我知道。”
“你说华儿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是太过自信了呢?还是根本没把那任小姐当回事?”
“别多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俩人边说着话边已进了城门,城内的老百姓看到他们都打着招呼。
“大人,夫人,”一旁摆摊的老人看到萧真俩人,热情的喊道:“豆腐脑刚闷好,要不要来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