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恰逢张岭折回宫中复命,一见胡黎手中碗里的血,不禁眉头暗锁,额角也渗出了细汗——
    张氏一族历代辅佐皇室君主,到了他这一代,就算是中兴无望,也万万不能让皇帝死于奸臣剧毒之上!
    胡黎抖着手将瓷碗递给了一旁小太监,不露声色地打听了一番宫外境状。一听见裴钧已然逃窜、尚未抓获,他不禁暗自松了口气,又强打起精神问张岭道:“张大人,眼下皇上可如何是好呀?”
    张岭招来皇城司人马,令其即刻出动武艺高强之人出京追捕裴钧一行、寻回解药,此时却闻禁军之中却有人报来,说城北瞭望塔上望见了烽火,似有城镇起了战事,而京城北关之外也发现了大批兵马正在集结。
    “兵马?”张岭眉心一蹙,“朝中从未有过北关集结的军令,集结者几许人?”
    禁军侍卫紧张道:“城、城防粗略估算,集结人马,恐有过万之多……”
    “什么?过万?”张岭大惊,“无诏调兵乃是叛乱!叛军如此庞大,究竟是何人带领?”
    侍卫大呼不知,张岭便勒令其传令清查谁是那叛军首领,并即刻从御书房中借姜湛印信盖章下诏,紧急调派禁军拱卫京师、皇城,并急招东西驻军即刻回京救援。
    里间的姜湛听着张岭与那侍卫的话语,此刻已痛得生不如死、满目金星,却恍惚地看见了张岭映在屏风上忙碌的影子。
    他没有听见任何一句征求他意见的话语。四下的众人只是忙碌着,忙着为他端汤送药,或只是忙着装作繁忙,无一人在意他真正的痛苦。
    他绝望地看着头顶床梁上盘踞的金龙,在无尽的苦痛中心想:这辈子他竟是要死在裴钧手里了么……
    第126章 其罪七十九 · 叛逃
    姜湛的痛苦一直持续到夜里。经太医数度针砭,他总算在又一副无济于事的汤药下肚后,抽搐着再次吐出一口污血,兀地昏厥了过去。
    他周身的气力皆被抽离,梦境中有白脸的鬼魅与黑色的人影游离冲撞,好似狂风般将他向前刮去,直把他送过一条湍急幽冷的暗河,来到一扇高达百尺的铜钉石门前。
    石门上符咒遍布,两旁石座上屹立凶兽,一见他至,皆张开尖牙利口,发狂咆哮,引石门应声而开,吐出阵狂风将他向内吸去——
    姜湛一脚踏空从梦中惊醒,沙哑的嗓音透过被冷汗濡湿的被褥,惊醒了一旁陪榻的胡黎。
    胡黎连忙抹了把脸直起身扶他:“皇上可还疼着?”
    姜湛正要开口传太医,此时一动,却发觉身上竟半分疼痛也没有了。
    他一愣,抬手四下捏掐周身,只觉浑身除却酸软无力外,果真丝毫不再有痛感。
    “朕……不疼了?”他低下头,发青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惨白的双手,眉心一抖,在劫后余生的此时亦哭亦笑,“快,快传太医来!”
    中庆殿的宫门一层层打开,王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赶入,颤着手替姜湛把脉问诊,片刻后,与另两名同来问诊的太医相视一眼,皆是大松口气,拭汗回禀道:“皇上龙体已无大碍,真乃洪福齐天,万民之幸!臣等即刻为皇上开些调理药物,不出几日——”
    “那毒呢?”姜湛扶着床沿打断他,“朕体内的毒是解了,还是暂缓?”
    “这个……”领头的王太医伏地叩首下去,脊背发抖。此时重压之下,他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猜想:“回禀皇上,臣昨日查验皇上口舌时曾见黄苔,并伴有香气,当时只道是毒中所混之草木,可今日见皇上病痛全无……这令臣不禁细想,那黄苔,实则极可能是曼陀罗花泥。”
    “曼陀罗?”姜湛细眉皱起,“此物何用?”
    王太医道:“曼陀罗花自南海传入,历来有除解病痛、致人昏幻之效。皇上曾说,裴钧所给的解药面有黄纹,暗含幽香,臣便猜测……那实则是曼陀罗花泥所制,而解药里同这花泥混为一处的,却仍是之前的毒。皇上服毒后发作,吃下裴钧这‘解药’,确然会因‘解药’上有曼陀罗而失却痛觉,可待数时辰后,曼陀罗药效过去,皇上却会再度因那药丸中的毒而感到剧痛,而这时再次服下‘解药’,不仅是再度麻痹了痛觉,亦是服下了另一次的毒……循环往复,这便是此毒半日一‘复发’之原理。”
    姜湛越听面色越青,听到最后,已气到牙关发颤:“你的意思是说……如若朕不吃裴钧那‘解药’,甘于受苦,那这毒物发作久了便会自然消散——一如今日般安然无恙;可如若朕急于求解、迫于活命,那就反倒中了裴钧的奸计……自讨苦吃?”
    诸太医根本不敢搭腔。此举在姜湛眼中无疑是众人在默认他的愚蠢,这终于叫他
    气得一把打砸了榻边方桌上的药茶,愤恨地嘶哑道:“裴钧这奸贼!竟敢如此嘲弄朕的性命!给朕宣张岭进宫,朕要发天下之令追捕裴钧,将他千刀万剐!”
    一片鸦雀无声中,唯有胡黎斗起胆子道:“皇……皇上,张大人一夜没出宫呢,眼下正因了……因了……”
    姜湛见他吞吞吐吐,不悦:“因了什么,说!”
    胡黎伏地道:“启禀皇上,昨日城防查探有叛军来袭,张大人因此留在宫中辅佐大局,现已查出那叛军首领。”
    姜湛问:“领军者何人?”
    胡黎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回皇上话,是蔡沨。”
    “什么……”姜湛瞪大双眼,吃惊到难成一言,听胡黎接着道:“皇上,自昨日城防发现叛军后,短短一夜间,城西、城南、城东与四京关也相继发现叛军的踪迹,并与之恶战起来。今早传来的信儿里说,此番蔡沨所携领的,是北境各地的豪强人马与蔡氏所养的正、西、北三字营亲卫,粗计少说六七万众,正兵分数路围堵而来。禁军措手不及,眼下已落了下风,张大人正与内阁商讨如何对付呢!”
    姜湛一听禁军不敌,心下骤然发冷,脑中几个急转之下,蓦地一拍床榻道:“蔡沨这莽汉,一辈子唯独只听一个人的话,那就是他爹。快,胡黎,去告诉张岭,让禁军押了蔡延去城门上喊话,告诉那蔡沨,若他不退兵,朕就杀了他爹和整个蔡氏,让他看看什么叫血洗城墙!”
    天刚蒙蒙亮,京城北坊的蔡氏府邸大门已被人哐哐砸响。半时辰后,蔡延老迈的身躯出现在北门城墙上,浑身捆着麻绳镣铐,身着白衣、头系白条,其干枯而灰败的发丝在晨风中巍巍颤动,一双沉浊的眼睛深嵌在刀刻般的皱纹里,对周遭官差朝臣毫不多看一眼。
    这位年不过七十却已有古稀之貌的老人,曾位列朝班之首,稳坐内阁第一把椅子,如今却失去了所有身份与尊严地,如同一个阶下囚般,撑着他风烛残年的身子屹立在城墙头上,如旧地半阖着双眼,凝视着遥远外京郊的密林——在那里,驻扎着他曾引以为傲的长子蔡沨的大军。
    此时此刻,一骑人马正带着朝廷劝降的诏书,从蔡延下方的城门洞中奔出,火速赶向那密林中腾起硝烟的营地。
    蔡延望着远处尚未熄灭的烽火,抿紧了唇角,摇了摇头,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天意……命也夫……”
    不出半个时辰,劝降的人马便从密林中折返,可奔马跑至半路,马上的信差却从马背上跌落下去,周身与口鼻都流出鲜血,霎时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
    ——蔡沨杀了劝降使臣!这对于朝廷来说,已经是再明确不过的信号。
    当城防官兵全数陷入愕然与无措时,蔡延再度被禁军押解着带下城楼。他站在石阶上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皓日天云下无垠的沃土江山,目中藏尽萧索,终是一叹。
    一场大战无可避免。
    劝降使臣被杀的信儿一经传入宫中,姜湛更是陷入惊惶。
    作为一个养在深宫之中的羸弱皇帝,他这辈子从未如此近地直面过真刀真枪与千军万马,此时唯独能做,也不过是强拖着刚刚复原的病体,来到内阁,将自己的焦虑全数倾倒给一屋子阵脚早乱的阁臣,更向张岭提出了一个眼下可行的法子:
    “京中物资常年亏欠,许不足以支撑兵力。北境猛将强兵,难以应对,朝廷与其同蔡沨死战到底,倒不如再给他个台阶下。”
    张岭侧目看向他:“皇上此言何意?”
    姜湛饮下汤药,艰难出声道:“蔡沨之所以叛变,皆因裴钧、晋王当初栽赃挑衅与迫害之故。既是此二人离间了蔡氏与朝廷,那此罪也当由此二人来偿还,不该由朝廷来顶替。朕以为,如今当务之急,必是要令皇城司找到裴钧,再拿下姜越,把这二人交给蔡沨,恕了蔡沨的罪,先让蔡沨解了怨气、无故发兵,到那时,朝中援军已至,便不怕不能够歼灭蔡氏了。”
    张岭并不赞同姜湛,认为这是短视之举,可未及说话,姜湛已宣来皇城司人马,查问裴钧动向。
    皇城司卫道:“启禀皇上,经查探,裴氏在京亲朋已尽数逃窜,就连因罪入狱的曹鸾一家,也早已不知所踪。因裴钧与梅氏嫡子梅林玉交好,故司部也去查检了梅府,却听闻家主梅石开已投交报案,说自家六子被贼人劫走了。”
    “这梅六必有蹊跷!”姜湛大怒,“此人钻营商路,定是已助裴钧逃出京城!”
    皇城司卫道:“可昨日出京的梅氏车船共计数十,就连去京郊停放囤粮的官营船只都经了查检,一艘都不曾有异样,眼下确然查不出裴钧一行究竟是如何出京的……”
    姜湛痛斥皇城司无能,令他们加紧再寻觅裴钧下落,可这司卫的一席话,听在张岭耳中,却令张岭微微蹙起了眉头。
    短暂的休朝间,张岭追上告退的司卫,肃容耳语几句,让司卫调派人马找寻那梅氏官船的下落。待走出衡元阁去查阅新近送来的折报时,他一抬头,却见刚结了城防查检的刑部尚书张三,正由张和陪同着进了宫来禀事,此时已快步走向他,俄而已至近前。
    张三正要抱拳向父亲禀告事务,可还未开口,张岭已扬起手来,“啪”地一声扇在了张三脸上。
    这刺耳的一声响,将张三尚未出口的话打断在了他喉咙里,他那未说出的谎话便也无需再说了。在一旁张和的错愕询问间,张岭与张三父子二人无声地对视着,片刻后,张岭袖手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宫殿转角间。张三眸底一痛,低下头去。
    两日后,裴钧一行人已乘船到了京南运河南下的第一处渡口——青临渡。
    此处尚江阔流开,水路湍急,水力足以带动大船航行,可再往南走,水路分支,礁石增多,大船航行不够灵便,也太过扎眼。故裴钧与赵先生商定,就此将一艘大船换为三艘小船,先后结队驶向宁城方向。
    宁城所在,已入东南之境,尚有两三日路程。裴钧预料姜越兵马定然会先他一步到达,便也依照挟持姜湛期间与闫玉亮、方明珏的排布,尽快找到了备好的船只、人手,一众人再度换装成南下寻亲的北地大户人家,分作一船壮丁、二船妇孺、三船物资,在夜色中起锚,再度开始航行。
    按照计划,他们将在青临渡后进入小琴江,顺路南漂而下,顺风顺水,直抵兵马重镇宁城。可当他们刚换上小船,没走几里地,却见前后水域中忽起大网,数十黑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直向船上砸来!
    “不好,有陷阱!”裴钧大吼一声,“快躲!”
    船上众人慌慌四散躲藏,可那些砸落而下的黑影却是一把把利刃铁刀,只一息之间,便夺去了甲板上十来名护卫的性命。
    裴钧目中一痛,慌乱之中从桅杆下奔出,抓住船舵往右一摇,小船即刻变换方向,摇晃着撞到岸边礁石上。
    裴钧大喊:“下船!快!拿上武器!”
    与他同坐第一只船的方明珏与闫玉亮即刻与一众护卫跳下了船,蹚水抢至岸边。
    裴钧尚未及接过护卫递来的银枪,便听水中传来一阵孩童尖叫,心下顿拧。只见那江水之中机关又发,一张大网已从水中腾起,瞬息之间已盖在了第二只船上——
    而姜煊、裴妍与梅林玉,正是在这一艘船上。
    第127章 其罪八十 · 失耗
    众人所乘的三艘船中,第一船撞上礁石已然毁坏,第二船在江中被巨网所困,而赵先生带着物资及各府家眷所在的最后一船,因与前二船尚有距离,又远观前二船所陷困境,此时便不敢再靠近,已止了行船,并按照预先约定好的,立时调转船头,在船只进入小琴江支流前,强行拐入了东行的汨柔河,为众人保存实力。
    眼见第三船脱险,礁石滩上的众护卫与裴钧三人暂且松了口气。然而他们却半分无暇松懈,只因此时正有数只小舟,从江中的礁石丛后鬼魅般滑行而出,在将夜的天色下,于水中拖着飘摇的倒影,疾速逼近了被巨网所困的第二船。
    裴钧定睛数了数,小舟共四只,载人估计二三十之数,并不算多,于是接过护卫递来的银枪,想要召集众人蹚水回江中救人。可还没等他下水,礁石滩后的山崖之上却忽而传来石裂之声。他转头一看,只见那方崖头竟有不少人影晃动,七八块巨石正从崖顶飞出,哐哐翻跳着,朝他们滚落而来。
    裴钧连忙拉着闫、方二人就地一滚,刚缩在一座大礁石后,一块巨石便猛地砸在了他们方才站立之处,一时石砾四溅、响声砰然,听之令人后脑发麻。
    闫玉亮青着嘴唇骂了声娘。裴钧颤手抹去一脸灰尘,只见沙雾中,那山崖上的十来道黑影已飞身而下,道道似展开双翼,腰间闪过银白的反光,显然俱是手持利刃的刺客高手。他眼见黑影人落地向他们奔袭而来,细观其穿戴服饰,再辨别他们与随行护卫的打斗招式,不禁心下一紧,微眯起眼道:“这是皇城司养的飞鼠客。看来咱们已然被宫里的人追上了。”
    方明珏一见这杀手的阵仗,再环视周遭几个被巨石砸中后或伤或死的护卫,面上顿时没有了最后一丝血色:“大仙儿,这这,这可怎么办?”
    裴钧攥紧银枪,咬牙道:“迎战!他们寡不敌众,待解决了他们,咱们便下江救人!”
    与此同时的第二船上,裴妍在舱内躲过了箭雨,一见船被网住,心知定是遭遇伏击,便首先担忧姜煊安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姐姐跟我来!”梅林玉从舱外赶来,一把将姜煊抱起,拉着裴妍上了甲板,匆匆绕到船尾一扇小舱门前道,“这船从前是用来载货的,便有个囤酒的货舱,里边儿的大酒罐子许还能暂且藏藏人。娃娃块头小,咱先让他躲在里头避避,能避一时是一时!”
    说着他放下姜煊,慌乱掏出一大串钥匙,摘了一把来打开舱门,把裴妍和姜煊都拉了进去,不由分说地踢开脚边几罐子小酒,四下找寻着喃喃道:“我记得里头有个大酒坛子的,上哪儿去了……”
    他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一声尖叫,不等回头,一只大手已钳住他后颈,将他向外拖去。
    原来乘小舟伏击而来的刺客已攻上了甲板,正与船上护卫激战。梅林玉身旁的姜煊被闯入舱中的刺客提了起来,而裴妍也被另一刺客揪住了头发往外拖拉。
    梅林玉又惊又急,此时不知何来的力气,竟挣扎间胡乱抓起一只酒罐来,嘭地砸在了揪住裴妍的刺客头上。
    酒坛破碎,酒水淋了刺客满脸。刺客吃痛撒手,裴妍趁机挣脱钳制,奔到提着姜煊的刺客一侧,抱着那刺客的手臂张口就咬。
    刺客闷声一哼,刚要举剑砍她,却听身后一声狗吠,刚刚回头,便被凌空跃来的姜煊的黑犬一口咬住咽喉,扑倒在地。
    姜煊跌落在地,被裴妍护在怀中,黑犬已又张口咬住了梅林玉身后的刺客。可那刺客却忍痛不放开手,只揪起了黑犬后颈,一把便将黑犬扔到了酒舱之中,嘭地一声将门踢上了栓。
    “小狗!”姜煊登时哭叫一声。
    黑犬在内听闻主人呼喊,拼命狂吠冲撞,只听内中传来酒坛碎裂之声。
    酒水混合着丝丝血水,从舱门地下的缝隙流出,飘散出一股血腥闷人的酒味。梅林玉被闷得呛咳一声,还没换过口气来,面门已被刺客砸来一拳:“老实点儿!”登时鼻骨剧痛,眼冒金星。
    此时,礁石滩上的裴钧一行护卫与十来个武功高强的黑影人正死死缠斗。因护卫俱是姜越麾下精锐中的精锐,人数远超刺客一行,排兵布阵十分配合,恰可对抗黑影人的进攻,便已渐渐占领上风。
    可就在这时,裴钧身后江中却传来一声大喊:“奸贼裴钧!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裴钧转头看去,只见登上第二船的二三十个刺客已与船上护卫举刀相向,而桅杆之下,裴妍、姜煊和梅林玉已被缚起双手推到护栏前,三柄大刀正架在他们脖子上,船上护卫无一敢轻举妄动。
    抓住裴妍的刺客头子高声喊话道:“奸贼裴钧!速速放下武器,乖乖跟我们回京!不然我就杀了你姐姐!”说罢又用刀尖指向裴妍身后的梅林玉和姜煊,恶狠狠道:“他们也别想活!”
    裴钧目中一紧,当即令护卫停止攻击,防御着向第二船吼道:“你若敢动他们,我就让你们所有人今日都活不出这条江!”
    “还说狠话?那我倒要让你看看我敢是不敢!”刺客头子揪着裴妍胳膊,将裴妍摁在护栏边上就往下推去。
    裴妍险些一头栽进江水之中,吓得一声惊叫,可定下神来,却忽而借着这刺客抓她的力道,奋力勾起后腿,狠狠一脚踢在了这刺客的左眼上。
    刺客惨呼一声松了手,四下护卫正要席卷而上,裴妍却又被另一个刺客卡住了脖子后腿数步,一时之间,第二船上再度陷入僵局,裴钧在礁石滩上远远看见此景,也即刻扔掉手中银枪喊话:“别伤害她!你们要的是我的命,尽管来取!放了她,我即刻随你们回京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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