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盛夜行和路见星常年坐在最后一排,偶尔走个神被前座林听提醒一下,视力够好倒也能跟上节奏。
    盛夜行打了他那个“记仇本”很久的主意了,时不时把本子拿过来翻看,发现自己的名字后边记录得很少,只有零零碎碎几个小的月亮章,非常没有存在感。
    虽然说少发病是好的,但盛夜行还是想趁机多找路见星说点儿话、接近一下。
    因为是在上手工课,班上大家都在各忙各的,都在想怎么把手里的“工艺品”折腾出花儿来。盛夜行低声喊了路见星几句,路见星并无反应,他干脆撕了块小纸片写了字过去。
    纸上两个字:在?
    以下是两个选项:在或不在,还专门画了方框,旁边儿写了:请打勾。
    路见星没像从前那样在方框处打勾,而是在纸上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在,并且小声念出来,再更小声地跟一句:“完毕。”
    “完什么毕,”盛夜行低笑,又怕被守课的老师看到,只得拿手掌遮住半张脸,“机器人似的。”
    路见星正埋头写字,想把他手里的纸花瓶上写满一个“152”。
    “这‘152’什么意思?”盛夜行好奇。
    路见星先是没吭声,等了一会儿才说:“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二月、三月……”
    回答问题喜欢从侧面是他的“小问题”,盛夜行也乐得去猜意思,摸了摸鼻子,故意道:“我来猜猜,‘152’是来学校多少天的意思吗?”
    “嗯。”听他解释,路见星眼睛亮了亮,又加一次:“嗯!”
    被认同完毕,盛夜行又想起去逗路见星:“路冰皮儿,机器人得‘嘀嘀’两下,知道么?”
    路见星:“……”
    哪有那么容易上当?
    不嘀!
    “来,”盛夜行说,“我们规定一个新制度。”
    路见星:“新制服。”
    “不是制服,是制度,”盛夜行解释,“游戏规则。”
    路见星重复:“规则。”
    “对,”盛夜行曲起手肘撞一下对方胳膊,“比如我稳定三天,你就给我添朵红花儿什么的,再奖励点儿额外的。怎么样?”
    路见星皱眉,似乎开始思索这个颇有深意的“额外的”包含了什么。
    “额外的。”他在询问。
    盛夜行说:“比如陪你睡一宿,和你吃一顿早餐之类的?”
    思考了一会儿,路见星从校服兜里伸出都快要汗湿的手,掌心向上,做了个微凹的手势,像是托着一阵风。
    一阵微风,吹得他心痒痒。
    他吸了吸鼻子,将手又抬高了点,略显吃力地说:“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说完,他的手一下就被盛夜行牢牢抓住,再压到课桌底下。
    盛夜行单腿踢住课桌,将板凳朝路见星那边挪了点儿,再把路见星的手揣进自己的校服衣兜内。
    “可以。”盛夜行悄声说。
    可以,是你都可以。
    盛夜行的呼吸快了点儿。
    某些惹不起的市二“一哥”,表面上看起来风雨见遍冷酷无情,内里却因为一次牵手心脏狂跳到想吃胸腔止痛药。
    没几秒钟,盛夜行自己的掌心也全是汗。
    两个人交握的部分黏糊糊的,但谁都没舍得放开。
    盛夜行动了动喉结,眼睛还有些干涩,紧张到不太敢去看路见星的眼睛。这毕竟是路见星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说要牵个手,比月考天台那次还要让他心动。
    太扯了。
    明明都接过吻了,为什么牵个手还这么让自己……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这句话被盛夜行在内心咀嚼数遍,咀嚼到他突然愣了几秒。
    他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春节做的梦成真了。
    第52章 睡觉
    “哎,路冰皮儿,”盛夜行说,“其实……”
    他总感觉自己讲什么都在欺负人,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认真道:“其实,除了‘我可以牵你的手吗’,还有其他的说法。”
    路见星表示疑问:“?”
    “你还可以说,‘我可以亲你吗’、‘你可以亲我吗’、‘我可以抱你吗’、‘你可以抱我吗’……”比划了一下“亲”和“拥抱”的区别,盛夜行严肃地说,“这些句子,你都可以使用。”
    路见星:“……”
    他还有点没味儿过来,但能接收到盛夜行期待的眼神。他哽了一下喉咙,把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像小时候准备被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似的,说:“好。”
    不管盛夜行说的什么,先说一句“好”!
    可是路见星说“好”的时候,眼神都是飘的,走心没走心全被盛夜行看出来了。
    盛夜行听得想捏他脸蛋,“你真听明白了?”
    “好。”路见星又重复,低头玩儿手指,玩儿了没几秒又觉得不舒坦,趴在课桌上长吁一口气,仍旧没看盛夜行。
    盛夜行暗暗发笑。
    行啊,还学会敷衍了事了。
    和路见星睡觉的盛夜行开始睡不着。
    春天正是病症高发期,李定西感冒,就不亲戚家学校宿舍地两头跑了,安分待在宿舍里养病。他吃了不少药,鼻炎也犯了,夜里一睡着就打呼噜。
    声音很小,但能听见。
    盛夜行听他睡着了,就起身翻过床栏,掀开被子凑到路见星身后去,有时候抱,有时候不抱。
    抱着喜欢的人睡觉的感觉十分神奇,像睁眼在梦里,闭眼也还在梦里。
    等到破晓时分,他再回自己床上躺一会儿。
    偶尔他抱路见星睡觉,手麻了也不敢放,只是把掌心放到路见星的小腹处,轻轻感受他呼吸的起伏,然后一夜未眠。
    自己睡总是空落落,怀里得有点儿什么才安心。
    他们睡前会亲吻,盛夜行常被路见星亲得唇角都湿了,鼻息间一股要命甜腻的青柠味。时间一长,路见星的睡衣上也会沾染一些盛夜行的香水味。
    盛夜行呼吸急,又总能在自己感觉“快刹不住车”时控制下来。
    近日用药的剂量没变,他也还算安心。
    只是不能长期这样,总有一天会出点什么事。
    每晚一起睡觉的情况持续了一周。
    路见星记得盛夜行的宽肩窄腰,记得他常常冒出薄汗的背,一抹上去掌心全是濡湿感。
    明明寝室里的所有灯都已经关上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脸他还是能看得清。
    今日睡前,盛夜行还趴在床头小声提问:“路冰皮儿。”
    “啊。”
    “哥我给你整的小夜灯呢?怎么不开了?”
    夜灯本来是挂在路见星床头的,床帘一拉就只有床上有光。
    路见星现在学乖,睡觉虽然会滚来滚去,但不会再去衣柜里躲了。以前经常睡到一半盛夜行找不到人,下床拉开衣柜,发现路见星坐在柜子边上发愣,像是想把自己往里塞又塞不进去。
    路见星一闭眼,像全世界都黑了。
    “……”他犹豫几秒,回答:“不怕。”
    盛夜行朗笑一声,刻意逗他:“你真不怕?知不知道什么鬼啊、什么蝙蝠之类的?”
    “鬼。”路见星说,“弟弟是,爱哭鬼。”
    行,还会嫌弃弟弟了。
    “这么说你弟,你弟今晚得做噩梦,”盛夜行想想,补充道:“那我家盛开是胆小鬼。”
    路见星恍惚一下,回过神来:“我不是。”
    的确不是,路见星胆子挺大的。
    在他对于外界处于未知状态时,他总是先挑起“事儿”的那个人。
    有时看路见星自己能做很多事、能单挑solo、能磕磕绊绊地表达了、能自己拴鞋带儿了,盛夜行感觉自己特没用——说来还挺矛盾,毕竟这半年来很多事儿还是盛夜行自己教他的。
    唐寒说,进步都是水滴,汇聚在一起就会变成小河。
    后来盛夜行又录了个教自我防卫的视频,路见星简直天赋异禀,没看几遍就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动作,一招一式还像模像样。
    盛夜行说你别把这些招儿使在我身上,路见星并没回答,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床帘内没什么光,睁眼也一片漆黑。
    “说真的,有时候我会想,”盛夜行伸出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腰腹,“你什么都会,胆子还大……我怎么照顾你?”
    路见星想了会儿,把盛夜行的手搂到自己腰间把自己抱稳,认真地说:“这样。”
    “嗯?”
    “就这样,”他讲话速度很慢,“这样。”
    抱着我,就好了。
    照顾都是互相的,没有谁有义务要顺着谁。
    他深知自己前进的阻碍,更不想自己趴在盛夜行身上让对方背着自己渡过这条水流湍急的河。
    双方沉默一阵,盛夜行突然出声:“太懂事儿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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