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豹的牙齿较短,咬合力也不强,要咬住咽喉五到十分钟猎物才会窒息。艾玛想了想,并不松嘴,抬眼望望兄长,眼神示意:不好意思啦。
辛巴被这一点都没有诚意的道歉激怒了,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艾玛不甘落后,兄妹俩纠缠到一处,扭打成一团。
乔安娜刚把趁机开溜的小角马抓回来,还没来得及抽出空拉架,两只幼崽就分出了胜负。
猎豹比狮子发育快,艾玛凭借着生长历程中这一暂时的优势,首次占据了上风。
不论是捕猎小角马还是跟兄长干架,艾玛这一天都算一雪前耻了。
辛巴委屈得直往乔安娜怀里钻,乔安娜搂着那颗脑袋,哭笑不得:吃一次亏就在这嘤嘤嘤,小时候一天到晚总遭你欺压,人艾玛说什么了吗?
不过时间过得也真是快啊,一眨眼,当初两个小不点就长得这么大了。
花豹妈妈感慨岁月是把杀猪刀的工夫,艾玛咬死了小角马,拖进了草丛。
等乔安娜和辛巴过去,她吃得差不多了,简单清理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兴高采烈地跑向不远处的萨拉。
这段时间她还从姐姐身上学到了白蚁丘的一百种妙用,废弃的白蚁丘是猎豹的一大根据地,顶端可供攀高眺望,内部则是避雨和过夜的好去处。
她跟萨拉并肩坐在白蚁丘上,阳光下的背影和睦融洽。
乔安娜从小角马的尸体上抬起头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怔怔地舔了舔嘴角的肉沫,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时间悄无声息地一天天溜走,不知从哪天起,每天午后和傍晚的雨停了。
草原上并不是半年雨季半年旱季规律交替,跟很多地区的四季交迭一样,草原上也有大小雨季旱季的更替。时节走向七月,即将迎来的,是一年中的短旱季。
前一年的短旱季着实很短,乔安娜离开最早的领地外出流浪,捡到辛巴和艾玛后不久,短雨季就到了,河里的水位甚至都没下降多少,因此她并不知道中间还有短旱季的存在。
发现日渐干燥的空气和领地内日渐向西北面转移的食草动物时,她有些懵逼。
野外没有日历,她不确定日期,但不论怎么算,距离上次旱季结束都不到四个月啊?
她还在掰着爪子艰难地计数,萨拉主动找到她,表示自己准备跟着兽群北上。
在猎豹食谱内的很多小型羚羊有迁徙的习惯,尽管母猎豹也有领地,但不会像公猎豹一样一年到头固守在自己的领地里,没有幼崽的母猎豹会跟随猎物移动,在旅行途中顺便寻找心仪的对象。
艾玛看看萨拉,又看看乔安娜,两相为难,犹疑不定。她很想跟着姐姐走,却又舍不得与母亲分开。
乔安娜原本是想把萨拉留下的,萨拉担心旱季没有适合猎豹抓的猎物,但花豹能抓的猎物不少,她们俩可以协同捕猎——就像狮群一样——这样的话选择就更多了。
然而看见女儿望向萨拉时眼里的向往和期待,她改变了主意。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艾玛已经渐渐有了猎豹的模样,看现在的表现,像是花豹与猎豹的混合体。但只要继续待在她身边,艾玛就不可避免会受到她的影响。
萨拉是个好老师,看长相气味和与艾玛相处的熟稔,两只猎豹八成有些血缘关系,把艾玛交给萨拉,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不舍当然是会不舍的,可算算日子,艾玛好像快满一岁了,迟早要离开她的庇护独自生活。与其到时候来个猝不及防的分别,不如先让艾玛出去游历一番,给艾玛一个学习的机会,也给她一点缓冲时间。
……
如此这般,乔安娜还考虑了很多,多方权衡,最终做出最适合的决定。
她走到艾玛身边,用下巴摩挲着小猎豹的耳朵和脸颊,然后低下头,轻轻把艾玛往萨拉身边推过去。
艾玛立时会意,恋恋不舍地看着她,与她肩颈相交互相磨蹭了许久,迟迟不愿离开。
最终还是乔安娜主动退后,结束了这场漫长的告别:“行了,快去吧,一路小心。”
萨拉的眼神与她交汇,无声地传达着坚定和信任,这是不需要言语额外强调的、两位母亲之间的承诺。
乔安娜目送着两只猎豹的背影逐渐远去,爪子按在辛巴柔软的肚皮上,心不在焉地揉了揉,半晌,叹了口气。
道理她都懂,可该难过还是会难过啊……
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离别的忧愁并没有持续很久。有句老话说得好,有失必有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期待的人类崽崽要来了!
不过登场方式比较魔幻现实主义,答应我,不要太认真考据好吗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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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五十四只毛绒绒
时节由雨季向旱季过渡,?跟日渐减少的降水量同时来临的,是食草动物的迁徙之旅。
乔安娜原以为半年多前亲眼目睹的那场迁徙的规模已足够浩大,但事实证明,?天外有天。
无数食草动物从西南边的广袤无垠的平原汇聚而来,大批大批集结成河流般浩荡的兽群,?途径她的领地,向北行进。
没见识的乔安娜表示,?她有生之年就没见过这么多猎物!
有了上个旱季的经验教训,?这次她没有只望食兴叹,?即将到来的旱季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她必须加快动作,准备好尽可能多的存粮。
当然,?忙碌的间隙,?幼崽的教育也不能放松。
乔安娜正在跟踪一群斑马,它们刚刚渡过了流经她领地的那条河。虽然河的平均径流量不算大,但有些河段生活着鳄鱼,斑马们选择的渡河点不太好,?过河途中遭到了鳄鱼的袭击,几只斑马命丧鳄口,剩下的斑马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混乱中,?有几只小斑马与母亲走散了,一番呼唤寻找后,?它们中的两三位幸运儿和同样在找自己的母亲顺利重逢,剩下的则仍在茫然地徘徊四顾。
跟角马一样,斑马也不会收养同类的幼崽,孤儿小斑马的无助没有激起成年斑马的同情,整顿好队伍,?整个族群重新踏上征程。
失去母亲庇护的两个小可怜渐渐落在了队伍的最后,乔安娜的目标就是它们。
斑马群与小斑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开,她找准机会,从一块岩石后一跃而出,经过短暂的奔跑追逐,抓住了其中一只。
斑马生性凶猛,被掠食者抓住后不会自甘认命,相反,威胁的压迫会让它们拼尽浑身解数进行反抗。即使乔安娜抓住的这只小斑马年仅半岁,它还是竭力挣扎起来,四蹄一阵踢蹬,同时别过脖子,力图展示斑马一族牙口的威力。
乔安娜避开它的蹄子,换到它背侧,一爪按着它侧腹,一爪压着它的脑袋,大声喊:“辛巴!”
辛巴闻声跳出藏身的草丛,朝这边疾冲过来。
“小心它的蹄子,还有嘴,”乔安娜咬牙跟小斑马挣扎的力度对抗着,一边还不忘指点诀窍,“别以为只有你能咬它,斑马也会咬你!”
辛巴正要往小斑马嘴上抓的爪子往下挪了挪,抠在了它的颌部,接着低下头,咬住了小斑马的喉管。
小斑马受痛,愈发剧烈地挣扎起来,乔安娜差点没按住。她身体前倾,把全身的重心放到两只前爪上,提醒辛巴:“位置不对,别光顾着用力,换几个位置多试试。”
辛巴在小斑马脖子上咬了好几口,终于在换到某个方位时,他还没用多久力,小斑马的动作幅度便明显微弱下去。
在猎杀大型猎物时,大猫一般不会使出全力。大猫们只需要用犬齿钳住猎物喉管和颈椎之间的位置,将动脉挤入犬齿与前臼齿之间的空隙,阻断血流向脑,猎物就会在极短时间内因窒息失去意识。
被这种方法杀死的猎物,脖子上除了犬齿留下的四个小孔,基本不会流太多血,临死前也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这大概是食肉动物残忍的天性中,唯一的一点温柔。
当然乔安娜并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她喜欢用这种绞颈手法的原因,是这办法能让猎物迅速失去反抗能力,节省力气,避免受伤——毕竟被猎物临死前蹬上一脚的滋味可不好受。
她当初经历了很久的实践,把许多猎物的脖子咬得血肉模糊,才掌握了这项技巧。而现在,跟所有动物母亲会做的一样,她正把经验原样传授给自己的幼崽。
“记住这个位置,朝这里下口最轻松,效率也最高。”她对辛巴说。
辛巴眨眼应下,咬着小斑马的咽喉,直到小斑马彻底咽了气。
乔安娜帮忙把小斑马的尸体拖到旁边的一丛高草里,狮子一向对斑马情有独钟,辛巴也遗传了这样的口味,跟进草丛便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
乔安娜没有急着吃,而是直起身,朝四周环顾了一圈。迁徙大军过境时是掠食者们的狂欢,就连落单的野犬都不愁抓不到猎物,但仍要提防一些好吃懒做的无赖。
确认附近没有异常,她才低下头,开始进食。
辛巴吃东西的速度反而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乔安娜觉得奇怪,抬头一看,就见辛巴把下巴搁在小斑马的背上,一双眼睛忧郁,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些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问:“怎么了?”
小狮子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来,像是一个老成在在的叹息:“妈咪,我想妹妹了。”
“虽然妹妹抢我的猎物,还总跟我打架……”他撇了撇嘴,看上去还在为当初输给艾玛那一架耿耿于怀,“不是说她只是出去住几天吗,怎么还没回来呀?”
动物对分别看得很开,但豁达不意味着不会思念,三口之家少了一员,辛巴始终不太适应。
辛巴尚且如此,乔安娜何尝不是这样?
她一时无言,再看嘴下的食物时,也没了胃口。
母子两个头对头趴着,眼神和表情如出一辙的惆怅。
艾玛离开的第三天,想她。
第四天,还在想她。
第五天,依然在想她。
第六天的时候,乔安娜觉得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
何以解忧?唯有搞事。
她决定去找找狮群的麻烦。
刚带着辛巴走到半路,乔安娜听到天边隐约传来两声爆鸣。
她起初以为是雷声,抬头朝天上一看,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哪有什么要下雨的影子?
可能是盼下雨盼出幻听了吧,她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还没走出几步,一阵不同寻常的呼啸由远及近,伴随着辛巴的叫声:“妈咪,火!”
乔安娜扭过头,闻声往上一看,一个巨大的物体着着火,一路冒着烟直冲她而来,伴随着愈发剧烈的轰隆声,斜斜掠过她和辛巴的头顶,落向东边。
她与人类社会脱节太久了,以至于那东西彻底消失在她视野里,空中只剩下袅袅升起的黑烟,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一架飞机!
辛巴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小跑过来,贴在她身上,半是好奇半是惊惧地问:“那是鸟吗,妈咪?”
乔安娜还在发愣,草原上的生活简单安逸又不失挑战,曾身为人类的那些过往,回想起来竟恍若隔世。她有时会思考自己是否还生活在原本的时空,继而为这样的想法发笑——是原本的时空如何?到了异时空对她又有什么影响呢?
她不再是人类,就算她不愿与钢筋水泥构筑的城市丛林一刀两断,她一只花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走上街不是被当场击毙就是被关进动物园吧。
她打定主意安分过日子,却从没想过,人类文明是具有侵略性的,科技发展时代进步,迟早有一天,人类文明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入侵每个角落。
她生活的这片净土,也难逃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