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媃想了会想不明白也就按捺下不想了。
三日后,位于青州城北,山清水秀,倚山谷而建的绮罗村出现在姜媃视野里。
她从马车上下来,放眼看去,只见村口老槐树下站着个精神矍铄,身穿布衣的老翁。
老翁年约五十出头,皮肤粗糙黝黑,手上更是老茧密布,一看就是下地使力气维持生计的。
那老翁见身穿锦衣的叔嫂两人近前,身后还跟着个相貌清秀的独眼婢女,当下搓了搓手。
“媃女娃子长这么漂亮了?我差点没认出来。”老翁笑容热络,口音带着青州城本地人的特色。
姜媃愣愣看着老翁,站着没动。
秦野低声提醒她:“这是绮罗村张里正。”
姜媃翘起嘴角,从善如流:“里正伯伯好,我该早点回来看看你们的,这不一直很忙。”
张里正欣慰地点了点头:“我听人说了,你代青州城去云府,夺得了好名次,给咱们全村人都争光了。”
姜媃只是腼腆地笑,并不接这话。
张里正继续说:“当年你爹娘来咱们村落脚的时候,你才刚会走路,那会我就瞧着你这女娃子是个美人胚子,天生吃扇面美人这碗饭的,看看现在果不其然。”
姜媃心头一动 :“以前的事我不太记得了,里正伯伯我爹娘原来是搬来村里的呀?我一直以为我就是村里土生土长的咧。”
张里正领着两人往村里人,一边回答姜媃一边跟村里人打招呼:“我们这鸡窝窝里头,可养不出你这模样的小美人,你爹娘在你虚岁两岁那年搬来的。”
秦野皱起了眉头,凭直觉,他隐隐觉得这里面不太对。
有村里人跟姜媃打招呼,姜媃一个都不认识,也只好装着回应。
张里正将两人领到了自己家里,进了门,喊着自家婆娘端茶水出来,又催着想看热闹的小儿子赶紧下地去。
绮罗村是个小村,从村头到村尾,统共也就五十来户人家,算不上富裕,可至少村里人都能衣食无忧,日子倒也好过。
只是村里鲜少有秦野和姜媃这样穿绸衣的人来,平素大部分人都是粗布衣裳,像叔嫂两人这般穿着不一般的十分少见,故而一路走来看热闹的人还真多。
叔嫂两人在堂屋里头坐下,张里正才道:“是这么回事,当年媃女娃子你爹娘搬来的时候,拿不出路引,我看他们可怜,又还带着你,经不过你爹娘的苦苦哀求,找了人往府衙里给押司报了备,如此他们才能在咱们村里安然落脚。”
这话姜媃还是懂的,大夏对人口和户籍管理那是颇为严格的,哪里人氏要去到哪,都需要有府衙盖印的路引才行。
拿不住路引的,被府衙的人查出来那都是要被下牢狱的。
所以张里正当年确实是帮了姜媃爹娘大忙,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出了点银子给两人找关系重新补了户贴,顺势就将两人落在了绮罗村。
“再后来,你爹娘还算有些身家,就拿银子出来买了村里一个寡居故去之人的田产,也不多,就一块薄田。”张里正将来龙去脉将的清清楚楚。
姜媃点头:“那后来呢?”
张里正抿了口茶水:“你爹娘忽然相继故去,你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的,我看你可怜,恰好城里秦家顾老夫人要给孙子寻冲喜的姑娘,我就把你生辰报了上去,再怎么秦家也能有你一口饭吃一件衣裳穿不是。”
后来的事,姜媃基本都听说过了,她的八字是所有姑娘里头和秦昭最合的,尽管年纪小,顾老夫人还是把她接进了府。
再跟着她嫁给秦昭冲喜,秦昭再知道她手里还有块薄田之时,就顺势做主帮她租给了村里人,每年收点租子便是。
张里正看向姜媃:“前些时日,村尾你苏三婶子家儿子要娶媳妇儿,她家五个儿子,祖上留下的田产分不过来,所以托我问问你,你那块薄田卖不卖?”
姜媃对什么婶子根本就没印象,她张嘴正要答应,不想秦野拉了她一下。
少年起身,气度非凡的道:“里正,若是不急,我想让我嫂嫂带我先去看看,我还没看过她从前住的地方。”
张里正点了点头:“去,一会晌午记得过来我这用顿饭,我让家里那口子把下蛋的母鸡杀了,媃女娃子你吃个新鲜。”
姜媃眨巴眨巴水润润的眸子,站在秦野身边,小媳妇一样望着他。
少年挺直了背脊:“劳烦里正了。”
张里正笑着摆手:“不劳烦,我作为里正,照顾着同村小辈那是理所当然的,你们去,媃女娃子家就在村尾,那个荷塘边。”
秦野拉着姜媃出去,两人走在村里头,姜媃低声问他:“小叔,为何不卖?”
秦野看她一眼,见有人过来了,顺势走快半步,同姜媃拉开距离。
“不是不卖,”秦野回道,“你总也要看看你那块田地有多大,你住过的房子是否还在,想买你地的那户人家是否厚道。”
姜媃垂眸应了声。
她其实是没啥归属感,打从心里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原身的,她不太好着手去处理。
“秦野,”想到此,小姑娘轻轻拉了拉少年衣角,“那个你嫂嫂的东西,你看着处理,我……”
“我什么?”少年眸色转瞬幽深,沉得像是掺了液体鎏金在里头。
姜媃一噎,张嘴就拐了个弯:“我的东西,小叔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一听这话,大佬满意了,带着姜媃继续往前走。
分明同样是头一回来绮罗村,他硬是熟门熟路的比姜媃这个村里人还自在。
姜媃偷偷擦了擦手心,她居然这么不争气,让大佬眼神冷冰冰一瞟,心虚的连手心都出汗了。
她暗自警醒自个,下回一定掰回来一城,再这样下去,她岂不是连长嫂的威严都没有了!
这绝壁不行!
村尾荷塘边,一座简单的茅草屋,外有篱笆围拢起来的菜畦地。
许久没住人了,那菜畦地里荒草丛生,唯有前面的荷塘里头能见郁郁葱葱的翠色荷叶。
姜媃好奇往塘里一望,果真看到里头还养着鱼!
那鱼特别的肥,摇摆着尾巴穿梭在莲叶间,自由自在的,又没有天敌,特别诱人。
姜媃瞬间就想吃烤鱼了,她撺掇秦野:“小叔,小叔咱们捉了这鱼吃烤鱼?”
明显这荷塘就是她家的,不管里头栽种的莲花还是鱼,都是人为养的。
秦野动了下左手,还是没知觉。
少年眸色暗了几分,侧目对流朱道:“可会抓鱼?”
流朱笑意盈盈挽起袖子,欺肤赛雪一般白的玉臂,那线条在日光下甚是漂亮。
只见流朱款款到荷塘边,也不见她什么动作,只点滴的寒光闪烁,就当真有鱼往岸上蹦。
姜媃兴奋了,紧紧拽着秦野袖子,一双眼瞳都在发光。
一条,两条,三……
“谁抢本公子的鱼?”
怒喝蓦地响起,紧接着是哗啦水面被破开的声音,一道姜媃非常眼熟的身影从翠色莲叶间飞跃而出。
水花晶莹,四下飞溅,在日光下折射出彩虹一般的色泽。
流朱表情凝重,脚步一侧,浑身紧绷,摆出攻击架势:“少夫人和五少爷退后。”
最后一字话音未落,流朱脚尖一点莲叶,整个人轻盈如蝶迎击上去。
“嗤啦啦”耀眼的白光点,如漫天梨花般四散下来。
姜媃眯起眸子,长见识了:“小叔,原来流朱真的会暴雨梨花针啊?”
秦野已经认出了和流朱对战的人,但他半点喊停的意思都没有,自顾自捡起地上的肥鱼,边回答姜媃。
“流朱是唐门后人,会这些不奇怪。”秦野道。
姜媃只在里见过这些,还真没瞧过会拳脚的高手过招。
并没有里那么夸张,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但只要有借力的地方,那也是可以的。
比如这会,流朱和那人在荷塘莲叶间交上了手,两人你来我往,一时之间竟然没分出胜负。
秦野随手折了张大大的莲叶兜鱼,随后才道:“流朱,回来。”
流朱听命,一记金钱镖从指尖飞射出去逼退那人后,整个人几个旋身就稳稳落地了。
姜媃新潮澎湃,看流朱的眼神闪亮亮的,特别崇拜。
“流朱,你原来这么厉害呀!”小姑娘差点就想拜师了。
流朱面颊微红,有轻微喘气,她紧盯着对面,嘴里随意道:“没什么,练的。”
对面的人呼啦进前来,眼睛一亮:“姜姜?”
姜媃转头,伸出手,像招财奶猫一样翘起嘴角打了个招呼:“是呀,息公子真巧,又见面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在绮罗村还没走的息九颜。
他摸了摸鼻尖,一侧目就瞅见了秦野嘲弄的冷嗤。
秦野说:“嫂嫂不巧,他特意等在这的。”
诶?
姜媃懵了,这是嘛意思?
心思被戳破,息九颜硬是没半点不自在,他甚是自然的说:“我是听说姜姜的家乡在这,所以过来转悠一圈,京城那些大鱼大肉吃腻了,偶尔换点乡野口味也不错。”
姜媃恍然,所以这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门阀贵公子,特意来人间历练的?
虽然,像是这么个意思,她怎么觉得,还是像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份的第三更!
明早第一更依旧是早上九点!
第142章 我来养来她
托了流朱和息九颜的身手, 当天中午姜媃吃到鲜美焦香的烤鱼。
鱼自然是流朱这个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手烤的!
烤的鱼皮焦香, 内里鲜嫩的肥美鲜鱼, 外搭一点调料, 就算没有刷蜂蜜,也把姜媃馋地流口水。
另不说饭桌上还有刚宰杀的下蛋母鸡,乡野里头没啥精细的调料,可多山珍野味。
那母鸡用野生的菌菇一起焖烧, 张里正往锅里洒了一把晒干的调料植物的茎叶, 然后大火焖。
待出锅上桌之时,焖烧的软烂的鸡肉块味道入里, 抿咬一口, 鸡肉的香味和汁水混合一块, 在舌尖爆炸开来, 味道那是既鲜又香。
姜媃和秦野一人一个大鸡腿,秦野用膳礼仪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