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5)

    驸马还在朝堂主动上奏,言雍宜公主既是个女儿家又不是永和帝亲女,享受公主封号与待遇已经是僭越,不该再有封地供养,平白让雍宜公主多了不守妇道的底气,请求永和帝收回给雍宜公主的封地和各种优待。
    毫无意外,驸马没见到第二年的太阳。
    雍宜公主却在第二年,抱着已经有郡主封号的女儿,风风光光的嫁给第二任驸马。
    相比雍宜公主,惠阳县主的生活就平淡得多。
    驸马和长公主终究还是疼爱她,也给了她自己选择夫婿的余地。
    她犹豫半个月后,义无反顾的选择穆和。
    长公主府整整闹腾半年多的时间,惠阳县主才如愿。
    好在这桩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婚事,最后有个不错的结果。
    穆和在弘文馆补了个五品小官,一心一意的整理古籍、文书,已经有在赵国广为流传的著作。
    惠阳县主与穆和婚后琴瑟和鸣,很快便生下个女儿。
    有了女儿后,不仅驸马心软,连最生气的长公主也逐渐心软,在又听闻惠阳县主有孕后,亲自进宫去勤政殿见永和帝。
    长公主早就打算在惠阳县主出嫁前,为她讨个郡主的封号,让她能风风光光的出嫁。却被惠阳县主选定的夫婿气得够呛,便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多年时间过去,长公主见穆和确实与穆婉不同,反倒有些像他哥哥穆清,肯脚踏实地的做些事。
    惠阳县主与穆和成亲后,任谁来看都是越来越身心舒畅,连带着从前眉宇间偶尔可见的自卑也彻底消失,变得更从容有度,可见婚后生活一帆风顺。
    而且惠阳县主与穆和上面没有长辈,只与穆清比邻而居相互有个照应,一个月能有半个月的时间回长公主府,怎么能不让长公主与驸马暗自高兴。
    久而久之,长公主也就不在介怀惠阳县主的选择,彻底承认了穆和这个女婿。
    自从东宫勤思学堂开课后,雍宜公主与惠阳郡主便有许多耳闻,突然升起念头,要在咸阳开办只招收女学生的女学。
    为此,她们不仅亲自去旁听过勤思学堂的课程,还全程参与了勤思学堂第五次招生的过程。
    如今正在为到底是只招寒门姑娘,还是既招贵女也招寒门,以不同的院子将贵女和寒门姑娘分开,或者干脆在不同的地点设立两个学堂而纠结。
    昨日长公主府有宴,重奕在席上听雍宜公主和惠阳郡主说了许多关于学堂的事,便顺嘴提一句给宋佩瑜听。
    宋佩瑜也没想到,雍宜公主和惠阳郡主居然会对学堂有这么大的兴趣。
    这两个人刚开始操办女学的时候,宋佩瑜还以为她们也就是三分钟热度,等具体了解到筹备学堂要花费多少精力后,就会将这件事放在一边。
    综合各方面考虑,宋佩瑜当然还是希望雍宜公主和惠阳郡主能坚持将女学办下去。
    哪怕只招收世家贵女,也是从无到有的过程。
    宋佩瑜想了想,打算给雍宜公主和惠阳郡主送几个勤思学堂的老人过去,专门挑不止一次经历过学堂招生的人。
    有宋佩瑜坐镇在鸿胪寺,鸿胪寺不知不觉间便从众所周知的养老衙门,变成世家子入朝时不错的去处。
    因为太子也经常在鸿胪寺出没,鸿胪寺的官位无论大小,抢手程度甚至一度超过六部。
    重奕早就在宋佩瑜办公的地方,有了自己专属的桌椅,桌面上除了堆积的话本子和九连环,最近还多了几本武学基础。
    永和帝以要将肃王府的五个小郡王送到东宫养为威胁,要求重奕隔天抽出半个时辰的时间教小郡王们习武。
    小郡王们养到一岁的时候,就从肃王府移到皇宫,由宫女太监们伺候着同吃同住。
    永和帝与肃王几乎每日都会去看望他们,每当小郡王们说想念母亲的时候,永和帝就会让人去请长公主和肃王妃进宫。
    久而久之,小郡王们虽然知道他们的生母另有其人,且都在肃王府中,却更亲近长公主与肃王妃。
    小郡王们三岁的时候,永和帝便找人来给他们启蒙。
    如今四岁,正是习武的好时候,永和帝早早就盯上了重奕。
    实际上,小郡王们三岁启蒙的时候,永和帝就打过宋佩瑜的主意。
    那段时间刚好赶上西梁与党项又一次大规模开战,东梁也发生骚乱,宋佩瑜作为鸿胪寺卿忙得脚不沾地,鸿胪寺也确实离不开宋佩瑜,永和帝才遗憾的打消主意。
    改从宋氏、吕氏与其他三个世家中各选了一个人,总共五个人,作为小郡王们的启蒙老师。
    重奕不愿意让小郡王们住进他的东宫,只能答应永和帝去教小郡王们习武。
    宋佩瑜知道这件事后,立刻让人找大量有关于武学基础的书,让重奕在正式教导小郡王们习武之前,将这些武学基础都了解透彻。
    他实在是担心,如果重奕不先了解正常人的极限,会不会在第一天,就让小郡王们竖着来演武场,横着出演武场。
    经过将近两年的时间,西梁和东梁的乱子才差不多尘埃落定。
    自从赵国走通西域商路,每年都通过西域商路贩卖琉璃、香皂银镜等物品,从西域赚取大量金银宝石后,盘踞在西域商路附近的吐谷浑和党项也跟着活跃了起来。
    早在党项与西梁开战之前,吐谷浑便频频在赵国边境挑衅,企图抢走赵国商队的货物。
    面对老对手,永和帝怎么可能忍得下这股气。
    而且永和帝深深的明白老对手是什么德行,他如果在对方挑衅的时候稍稍退却,哪怕露出一点弱势,这些外族人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豺狼似的蜂拥而上。
    只有将这些外族人打疼,这些外族人才会明白,赵国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从此绕着赵国的商队的走。
    听闻永和帝调兵遣将,甚至将长年驻守在赵燕边境的慕容靖都召回咸阳,重奕立刻赶往永和帝的勤政殿。
    他愿意带兵出发,击溃吐谷浑,如果党项敢有异动,他就连党项也一起收拾。
    永和帝欣慰的笑了笑,十分轻易的答应了重奕的要求,却提出要将宋佩瑜留在咸阳。
    确定永和帝是下定决心要将宋佩瑜留在咸阳,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后,重奕立刻对什么吐谷浑、什么党项失去所有兴趣,转身回了东宫。
    最后,带兵西征的人还是慕容靖。
    在燕国建威大将军带兵横扫吐谷浑,一路打到吐谷浑王庭,逼得吐谷浑王族不得不舍弃王庭西逃的二十年后。
    赵国慕容将军带领十万赵军,再次给吐谷浑剃了个头。
    如今的赵国虽然地盘不如燕国,但粮草、军饷、给士兵的赏银,每一样都远胜于曾经的燕国,赵军比二十年前的燕军还要勇猛。
    另一半蠢蠢欲动的党项,甚至连浑水摸鱼的机会都没找到,吐谷浑就再次舍弃王庭,一路往西域深处窜逃。
    见到吐谷浑的结局后,党项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党项王甚至主动下令,让骑兵收缩日常巡视的范围,生怕赵军回赵国的时候,突然觉得党项不顺眼,也要给他们剃个头。
    吐谷浑的地盘大多都是大片荒芜的草地。
    赵国百姓基本上都无法适应那种住在帐篷中,靠放牧为生的日子。
    因为吐谷浑连最基本的镇子和县城都没有,想要建城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甚至比当初在三不管地带建立奇货城的难度还大。
    经过种种考虑后,慕容靖只将吐谷浑没来得及带走的牛羊和金银器具等东西带回赵国,并没有在吐谷浑的地盘上久留。
    赵国彻底撤军后,党项才再次活跃起来,却再也不敢将目标放在刚将吐谷浑打得屁滚尿流的赵国上,而是盯上老对手,西梁。
    党项对西梁的进攻极为凶猛,开战期间,除了赵国商人,甚至没有其他国家的商人还愿意踏入西梁的范围。
    就连紧挨着西梁的东梁,都暗自警醒,做好西梁顶不住党项的压力,会故意开个口子,将党项放入东梁的准备。
    西梁确实顶不住疯狂的党项,却没像东梁想的那样,故意将党项放入东梁缓解压力,而是给赵国发去国书,请求赵国支援。
    只要赵国能帮助西梁击退党项,梁王愿意将西梁北方关卡割让给赵国。
    当初这封国书就是先送到宋佩瑜手中,然后由宋佩瑜亲自进宫将国书面呈给永和帝。
    赵国的消息比西梁灵通许多,西梁尚且不知道党项为何会突然疯狂,赵国已经从自西域回来的商队口中知晓,草原上突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发生在牛羊之间的瘟疫。
    吐谷浑已经远逃西域深处,他们的牛羊也都被慕容靖带回赵国境内,并没有沾染上这场瘟疫。
    党项却在瘟疫中损失惨重,几乎所有部落的牛羊都无一幸免。
    为了能过去这个冬天,党项只能不惜一切代价的攻入赵国或者梁州。
    吐谷浑的结局近在眼前,党项不敢对刚展示过绝对实力的赵国下手,就将目光放在了老对手身上。
    对于党项来说,攻打梁州的损失再惨痛,也没有他们什么都不做,只能看着死去的牛羊腐烂,等待冬天缺衣少食冻死饿死来的绝望。
    这场战役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公平可言。
    攻打梁州,是党项能让更多的族人活下去的唯一出路。
    对于西梁来说,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西梁不仅毫无开战的准备,还在第一时间就被党项前所未有的凶狠吓住,失去先机,后续也只能艰难防守。
    梁王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没祸水东引,将党项放入东梁,而是以西梁与赵国之间的要塞换取赵国的帮助。
    宋佩瑜觉得,完全可以通这件事,改变他对梁王的印象。
    经过几年的时间,西梁所有县镇都无一例外有赵国的粮行。
    赵国早就如同宋佩瑜最开始计划的那样,不知不觉间彻底垄断西梁的粮食生意。
    除非梁王武力干预,打算正式与赵国撕破脸,否则宋佩瑜远在咸阳,就能操控整个西梁的粮价。
    宋佩瑜不信梁王没发现这点。
    即便如此,在强敌来袭的时候,梁王仍旧愿意拿出手中仅剩的筹码,请求赵国的帮助。
    以赵国在西梁低价卖粮后,在西梁百姓中获得的声望,拿下赵国与西梁之间的要塞后,赵国随时都可以找个理由对梁王出兵。
    梁王说不上毫无反手之力,对上赵国的胜算却不足两成。
    梁王的诚意足够,且赵国早就将双梁当成自家后花园,怎么可能容得下别人觊觎?
    永和帝立刻答应梁王的请求,让尚未回到咸阳的慕容靖原路折返,先接手西梁北方关卡,再助西梁击退党项。
    然而慕容靖刚到西梁的地界,与梁王交接完毕,彻底接手西梁北方关卡,在城墙上插满赵旗。
    党项就停止进攻,还主动退到二十里外扎营,一改之前不管不顾,只想与西梁拼个你死我活的态度。
    慕容靖与梁王很快就知道了让党项改变态度的原因。
    咸阳派人给党项王送了封信,要与党项签订和平共处条约。
    从咸阳快马加鞭赶到西梁北方关卡的宋景珏,给慕容靖与梁王分别带了永和帝的亲笔信,还有咸阳拟定的和平共处条约。
    咸阳愿意将原本属于吐谷浑的地盘租给党项,包括从吐谷浑收缴的牛羊也可以全部卖给党项,让党项能度过即将到来的寒冷冬天。
    等到党项将牛羊养大,赵国还愿意用菽、粟等粮食或者常用的药丸子换活牛、活羊。
    党项想支付租用吐谷浑地盘的费用,从赵国买牛羊,却不能用金银宝石。
    赵国要求党项出售给赵国大量马匹刀剑或者弓箭之类的武器。
    赵国从党项手中买走价值多少银钱的东西,才会再卖给党项价值多少银钱的东西。
    说白了,就是只接受以物换物。
    梁王马上就从咸阳拟定的和平共处条约里看出门道。
    没了马匹刀剑的党项,与没了皮毛爪牙的野兽无异。
    等他们习惯了按照咸阳的要求养牛放羊,然后用牛羊从赵国换取其他物资。
    用不了多久,他们所在的吐谷浑旧地,就会变成赵国的后花园。
    梁王深深的望了眼正在喝茶的宋景珏,想到在咸阳鸿胪寺的另外一位宋大人。
    想来这份和平共处条约,也是那位宋大人所拟定。
    梁王觉得党项王一定会同意这份和平共处条约。
    就像是他当年明知道让赵国在西梁开粮行会有什么后果,还是主动打开梁州大门,让赵国的商人源源不断的进入西梁。
    饮鸩止渴,不外乎如此。
    赵国所用全都是阳谋,他们越是冷静的分析各种利弊,越是不得不往赵国的阳谋里踩。
    反过来还要感谢赵国,至少给了他们选择机会。
    梁王惆怅的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强国气度?
    党项王的选择果然没在梁王的预料之外。
    党项大半的马匹武器流入赵国,换来赵国允许他们去原本属于吐谷浑的地盘上生活,还将吐谷浑逃命时没来得及带走的牛羊都给了党项。
    除此之外,赵国还雇党项壮汉修水泥路,从赵国边塞一路修到党项腹地。
    水泥路还没开始正式修建,赵国就在距离赵国边塞有段距离的地方隔开大片的土地,准备建造新的奇货城。
    听闻有奇货城后,原本已经拒绝帮助赵国修建水泥路,并要求赵国修建水泥路时,必须远离党项群居地点的党项王,立刻改变主意。党项王不仅亲自盘点族中壮汉去配合赵国修建水泥路,还放弃吐谷浑王庭所在的位置,在水泥路周边找好位置,准备带领族人在新奇货城附近落脚。
    他要效仿中原人,建造能抗得过风雨大雪的房子,让族人就此安定下来。
    赵国已经答应他,会出售给党项一些常见的粮食种子。
    梁王一直暗自注意着党项的动静,很快便发现了党项被赵国牵着鼻子走的现象。
    最让梁王觉得唏嘘的是,当他将自己带入党项王时,发现他也会做出与党项王一模一样的选择。
    有机会依靠着赵国奇货城彻底安定下来,谁愿意再饥一年饱一年的带着族人在草原游荡?
    至此,梁王彻底歇了找机会将西梁北方关卡从赵国手中要回来的心思,并暗下决心,如果赵国能再拿下九州任何一个地方,他就正式给赵国递降书。
    梁王的臣服之意,已经通过他终于同意让赵国在西梁卖文房四宝的方式,传递给赵国。
    永和帝赐给梁王一套与肃王朝服制式相同的亲王朝服,试探梁王的意思。
    梁王不仅穿着这套赵国制式的亲王朝服到处走动,还亲自写了封信来感谢永和帝的衣服。
    党项与西梁的冲突彻底尘埃落定,宋佩瑜终于有精力去看东梁的闹剧。
    在宋佩瑜的不懈努力下,东梁早就将储存的金银都换成了赵国的铜钱。
    睿王终于在准备从黎国购买一批铁矿的时候,察觉到他的库房已经只剩下成堆的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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