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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名钓愉 第29节

    “小时候我和姐姐住在荣城,那里四季如春,很想带你去看看小时候我长大的院子,有半面墙的爬山虎,到了夏天,会有很多虫子。我姐姐小的时候被蚊子咬怕了,半夜拿着打火机和花生油,去烧爬山虎,差点变成火灾现场…… 假如你现在去看,会发现有半面墙是焦黑的。”
    “这个季节,我姐姐应该也在那边陪老人家。” 钟斯衍摩挲着方颂愉的手,很认真地对方颂愉说,“我想带你回去见见我姐姐…… 也见见我的爷爷奶奶。”
    方颂愉突然就哽住了。
    他原谅过那些孩子,好像也可以原谅做了错事的钟斯衍,毕竟钟斯衍再三保证,他以后再也不会做了。
    第48章 换锁、包臀裙、监视
    “你让我再想想,好不好?” 方颂愉说,“你让我再想想,我们现在就做室友好不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想从他和钟斯衍的复杂关系里抽离出来,在火车相撞之前及时停下,留些余地给自己。
    钟斯衍小心翼翼地问他:“我还能做你的室友吗?”
    问得仿佛方颂愉驱逐他他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方颂愉说:“你要是不愿意,我也没意见。”
    钟斯衍匆忙拉住方颂愉的手,慌张到好像即将要失去整个世界:“我当然……”
    方颂愉冷淡地朝他摇了摇头,在钟斯衍的怔住的片刻里,抽回自己的手:“我有点累了,想睡会。”
    钟斯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神里满是不知所措和委屈,他见方颂愉真的是不想再多谈这个话题,只好离开了方颂愉的房间。
    从前门出去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通往阳台的门,然后才替方颂愉带上了正门。
    一走出方颂愉的门,原先的委屈也好,不知所措也好,统统在钟斯衍脸上消失了。他的脸上只剩下极端的冷漠,使他看上去略有些阴森。
    ———
    钟斯衍好几天没有打扰方颂愉的生活,偶尔方颂愉抬头看一眼钟斯衍常在的位置的时候,还会感到不适应。
    这天方颂愉白天睡觉睡得太多了,晚上睡得浅,半夜醒过来的时候,猝然发现有人坐在自己面前,刚想惊呼出声,就被捂住了嘴巴。
    借着窗外模模糊糊的月色,方颂愉看清了是钟斯衍。
    钟斯衍说:“你先别叫……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踢被子着凉,看你睡得挺安稳的,就没有打扰你。我祖父身体不好,出了点事,我要回家一趟,估计还会在那边过年。因为是早上六点半的飞机,过一会就走了。”
    他把一串一样的小钥匙放在方颂愉床头,说:“之前看你房间阳台那个门锁坏了,找人给你换了个锁,这是钥匙,记得锁门。”
    方颂愉从来没留意过阳台门到底能不能锁上,养成了不锁的习惯,后面就再也不会想起这件事了。
    既然钟斯衍这么说,他反而还要谢谢钟斯衍提起,帮他重新换锁,找回一些室友相处的边界感。
    就是…… 如果钟斯衍这么好心,半夜为什么要神不知鬼不觉闯入他的房间?
    钟斯衍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说:“我没有留任何备用钥匙,你要是不放心,现在就可以去我房间搜,甚至可以打电话给换锁的师傅,问他给了几把钥匙。”
    方颂愉的怀疑消去了一大半,钟斯衍既然这么说了,应该也不会搞点小把戏,再者拥有了他阳台门的钥匙又如何,无非是半夜进来偷偷看他。
    他倒不是相信钟斯衍多么高风亮节,只是觉得钟斯衍没必要换了锁再用自己的钥匙开锁进来,干脆就装作一切都不知道的样子,每天晚上悄悄推开他坏了的门,岂不是又便捷又不引人注意?
    基于这样的考量,方颂愉倒是更相信钟斯衍就是好心帮他换个门,顺带让他以为钟斯衍是真的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了,从而博得他的好感。
    方颂愉收下钥匙顺口提了一句:“你祖父…… 希望能好起来。”
    钟斯衍低下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希望是这样吧。我四点走,现在是三点半,你再睡会。”
    说着,他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脚往阳台走,还贴心地替方颂愉关上了门。
    方颂愉没多想,又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事情确实发生得很突然,钟老爷子身体不好,高血压,常年吃药。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中风突如其来,惊醒了老伴,老伴一边打 120,一边给子女们打电话,传到钟斯衍这里来,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以后的事了。
    钟斯衍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家门,乘着电梯往下,离开电梯的时候,第一件事不是确认自己预约的出租车的车牌号,而是打开了一个查看监控的软件。
    软件里只有灰白的影像,方颂愉露出一颗小脑袋,在绵软的被窝里酣睡。
    他心满意足地关掉了监控摄像头,然后踏上了去往机场的路。
    落地了不久,钟斯诺给他打电话说,老爷子情况好转,让他可以慢一点过去。
    话是这样讲,钟斯衍还是直接拖着行李箱去了特级病房。他们的爸妈前不久去国外度假了,刚买了机票,一时半会回不来,钟斯诺又看护了这么久,他作为弟弟,理应替换一下姐姐。
    钟斯诺眼下一圈乌黑,钟斯衍进来的时候推了推她,笑着说:“快去做医美吧,别打了几万块的热玛吉,一夜回到解放前。”
    钟斯诺说:“不是叫你休息休息再来吗,怎么拖着行李箱就来了。”
    “奶奶呢?” 钟斯衍扫了一圈特护病房,“你没让奶奶来吧。”
    “我倒是不想她来,想让她在家休息,正好保姆看着我也放心。” 钟斯诺朝里边努了努嘴,说,“在里面睡午觉呢。”
    钟斯衍勾勾嘴角,说:“你也去睡吧,我在这里看会。”
    钟老爷子早就脱离了危险期,现在只是在休息,过一会就会醒来,钟斯诺自己也累得不行,于是同意了钟斯衍的劝说,去内侧陪护室睡觉了。钟斯衍坐在靠窗的位置,背靠墙壁,趁着无人,又打开了监控视频 app。
    这会儿午饭的点刚过,方颂愉没有在睡觉,而是在试衣服。
    他看见方颂愉在试一套新衣服,方颂愉脱掉了家居睡裤,穿上了一条肉色丝袜。姣好的小腿线条让方颂愉格外引人遐想。
    方颂愉从快递袋里拿出了一条黑色皮质包臀裙,提起一只腿,穿进包臀裙里。包臀裙从脚踝一直拉到臀部,在侧面拉上了拉链,紧紧地裹住方颂愉的身体。
    紧接着方颂愉脱去了上衣,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高领米色毛衣,套在了身上。
    他侧过身来照镜子,露给钟斯衍一张好看的侧脸。
    钟斯衍的眼神晦暗不明,喉结微不可查地上下动了动。
    他是很久没动过方颂愉了。
    第49章 向姐姐出柜
    钟老爷子在下午四五点钟转醒,钟斯衍和钟斯诺的舅舅也及时赶到了。钟斯衍按铃喊了医生和护士过来后,舅舅说:“你俩一个守了一夜,一个飞机刚落地行李还在身边,先回家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我。”
    姐弟二人这才从自家医院撤退,钟斯诺开了车过来,带着钟斯衍去了地下车库,说:“我住爷爷奶奶家,你呢,你也回去吧,正好有房间。”
    钟斯衍没有不应允的道理,点点头:“好。”
    开车的时候,钟斯诺开玩笑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甚至刚分的手。” 钟斯衍说,“伤心事,姐,你也要听吗?”
    “听听呗。” 钟斯诺乐死了,在等绿灯转红灯的时候转着手腕上的浪琴,“我们这种生活幸福的有对象的人,可爱听这些伤心人的故事了。”
    “你确定吗?” 钟斯衍勾勾嘴角,“那一切都从最开头说起吧…… 姐,我对象是个男的。”
    坐在驾驶位上的钟斯诺差点没有把油门和刹车踩错:“卧槽?!”
    她的震惊溢于言表,还没来得及反应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钟斯衍又抛出一记猛料:“不过么,他穿女装很像女孩子的,你要是当弟妹来看也不是不行。”
    钟斯诺被过于庞大的信息密度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没想明白弟妹和对象是个男的之间的逻辑。
    钟斯衍在后座很无辜地摊了摊手:“是你要吃的瓜。”
    过了半天钟斯诺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咳咳…… 我知道咱爸妈开明,应该是不会反对你的性取向的,但是,你怎么一点铺垫都没有,我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你是直的!钟斯衍,你长大了是吧,小的时候你还抱着姐姐给我讲你幼儿园同学的故事呢,现在都瞒着姐姐了,我真是伤透了心……”
    钟斯诺有点话唠,每次跟钟斯衍聊天就会开始扯到钟斯衍的种种童年旧事,让钟斯衍难以插话进去,每逢这种时候,钟斯衍就会不礼貌地打断钟斯诺。
    比如现在,钟斯衍说:“我之前谈过恋爱吗?”
    “没谈过。” 钟斯诺说。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性取向的?” 钟斯衍勾勾嘴角,“做梦梦见的?算命算到的?”
    是很有道理,但是钟斯诺还是觉得不对:“那你谈恋爱的时候为什么没跟我讲?这才是让我最伤心的,你知道吗?”
    “我以为你大概猜到了。” 钟斯衍耸肩,“那天在桐城小筑的时候,你都跟人打过照面了,我以为你心里有数。”
    钟斯诺又爆发出一句:“卧槽!我没看全人影啊,我以为是女孩子!”
    “那这就是你的问题了,不是我的。” 钟斯衍说,“不要再讲我幼儿园的故事了!”
    车里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钟斯诺问出了那个全世界人类都会关心自己身边的基佬的究极问题。
    她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看钟斯衍眼色,说:“我…… 我问一句啊,你是在上面那个,还是在下面那个?”
    钟斯衍:“……”
    “怎么?” 钟斯衍皮笑肉不笑,“你作为姐姐很关心弟弟床上的事?”
    “没有没有。” 钟斯诺说,“作为姐姐,我关心你的身体健康而已,也顺带关心下你前任。记得戴套。”
    钟斯衍忍无可忍:“钟斯诺!我学医的!”
    钟斯诺理所当然地说:“哦,你看律师不是还有人知法犯法呢?你学医的,我提醒你下怎么了?”
    钟斯衍彻底失去了跟他姐沟通的欲望,甚至想见了未来他爸妈知道方颂愉的存在的时候的语气,他爸妈跟钟斯诺的脾气性格几乎一致,又跳脱又可爱。
    然后他想起来他在方颂愉面前曾经撒过的谎。
    当时为了有理由陪着方颂愉过年,并且顺带安慰方颂愉,让方颂愉在心理上更贴近他,钟斯衍说自己家庭不和、和父亲争吵等虚假言论。
    其实没有不和,相反,简直是太和谐了。
    钟斯衍在心里把这件事记好,心想等到有一天他带方颂愉回家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件事藏好。
    他之后的所作所为,都要更加隐蔽才行,方颂愉明显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等到到了家,钟斯衍就给方颂愉拨了一个语音电话。
    方颂愉接通了,问:“有什么事吗?还是你有什么重要文件落在房间里了,要我帮你找?”
    “倒也没什么事。” 钟斯衍笑,“非要说的话,就是把心落在桐城了,有点魂不守舍,有点想你。”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别挂。” 钟斯衍说,“你别挂…… 我有点心力交瘁,想听听你的声音……”
    心力交瘁这四个字会让方颂愉联想到钟斯衍出事的祖父,于是方颂愉真的没有挂断电话,而是接着问:“你祖父怎么样了,还好吗?”
    “刚醒过来没多久,我舅舅在医院,我现在才有空回家放行李。” 钟斯衍含糊其辞,“现在在做进一步的检查,待会才能知道究竟怎么样了。”
    果不其然,这样的事会触碰到方颂愉柔软的内心,方颂愉语气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了,嗯,希望一切都好吧。”
    “我也希望你一切都好。” 钟斯衍说,“我不在的话,早睡早起,按时吃饭,多出去走走,不要因为没人监督你就宅在家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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