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猫儿都送出城了!
    软语哄住乔蒙,做出副一心爱他,为他不顾一切的模样。好在这三年,他一直是这人设,如今维持起来不算难。不知乔蒙怀没怀疑,反正表面还挺受用,感动的满眼泪花,叙叨了一夜,离开前,拉着皎月公子的手,他状似无意的问,“你记得你爱静,屋里只有个伺候的小么儿,好几年了……是叫猫儿吧?”
    “怎么不见他?我还想着,若你用惯了,就把他一同送进宫,专伺候你呢。”
    送你奶奶个腿儿,坑了老子还不够啊!!眯着一双桃花眼,烟灰眸子波光柔情,皎月公子微微轻叹,“那孩子命薄,不过陪着松香去了一趟神武将军府,就污了宋姑娘的衣裳,活活让打死了。”
    眼里含着泪,他睫毛轻颤,哽咽道:“可怜他不过六岁小娃娃,懂个什么?连全尸都没落下,让打了个稀烂。”
    “哟,竟有这事,着实是……好端端的孩子,别落个没香火,埋哪了?”乔蒙关切的问,眸光一片冷冰。
    狐疑的看着皎月公子,他道:“好歹伺候了你一场,别落个无坟可依。”
    “我们这样的人能埋哪儿,城外乱葬岗子呗,管事舍了副薄棺,我出银做了场法事,在万佛寺给点了长明灯。”皎月公子浑然未浑,依然悲泣。
    “既如此便罢了,算全了你们一场主仆情意。”乔蒙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皎月公子站在窗前看着他走远,抬手抹了泪,喃喃道:“这回儿,就等着吧。”
    ——
    夜半未明,京效乱葬岗。
    凉风习习,‘嗄嗄’乌鸦叫声渗人心肺,‘呼啦啦’翅膀扇动,夜幕下死神羽翼也似,令观者透着心的凉。
    半荒半绿的草皮,几颗枯瘦干瘪的树垂着半死不活的枝柳,干枯的枝条好像女人头发般,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欲要缠人。
    大地上,无数的小坟包拢起,仿佛接连天际,一望望不到边……偶尔起伏的沟坎里,闪烁着一双双绿色的眼睛,‘呜咽’叫声,那是吃死人尸首吃惯了的野狗们。
    “赶紧的,使劲挖。”一处崭新的坟包处,身穿灰衣的壮汉手拿铁揪刨着坟,嘴里还不住的数落同伴,“你没吃饭?还是把力气都使在女人裆里了,瞧你那软囊样儿,到是下力气啊!别存着。”
    “三哥,我,我害怕啊。”被骂的那人身形略瘦,手里同样拿着铁揪,神色有几分惊慌。
    挖坟掘墓,坏人尸身,这是最缺德的勾当,要连累后世子孙的。
    “呸,个卖屁股的坟,你怕个鸟儿,主子面前露脸的差事,你不愿意干,有的是人抢!不干活就滚,老子不伺候你。”壮汉破口大骂,翻着眼皮,手里铁揪不停,黄土飞扬。
    被骂那人就缩缩脖子,不敢抱怨,闷头干活儿。
    乱葬岗的坟能埋多深?两个壮汉使力气,不过两刻钟的就功夫就挖出来了,一口梨木的薄棺材显出,壮汉跳下坑来,拿锤子撅起镶棺钉,双臂使力,掀开棺盖。
    里头,是个穿戴整齐的尸身,衣裳挺新,然而……露出来的地方基本都被打烂了!
    满面的血肉模糊,许是埋的时间还不长,到没见长蛆。
    “哟,作孽啊,这才多大的年纪,怪可惜的。”挨骂那人瞧棺里尸体不过三尺有余,忍不住闭目摇头。
    壮汉横了他一眼,眉头紧皱,伸出大手抓过尸身,上下翻找……
    “哎呀,哎呀,呕……”挨骂那人别过脸,忍不住胸口呕意。
    实在是,埋了那久的尸体,骨肉都酥了,壮汉行动粗鲁,四处乱扯,腐尸烂肉掉了一地,尸身隐约露了白骨。
    “哇……”鼻端一股怪味儿,挨骂那人弯腰就吐,早上饭都出来了。
    “没用的玩意儿。”壮汉斥骂一声,将尸身翻转过来,就见小小童尸后颈处,隐隐约约能瞧见个黄豆大的红痣,“没错了,就是这个。”他松下心神,欢喜一声。
    扔下尸身,拍了拍手,扛起铁揪,壮汉转身就走。
    “三哥,咋走了?”挨骂那人捂着嘴,赶紧喊。
    “事办完了还不走。”壮汉回头骂他。
    挨骂那人犹豫的回头看尸身,“这,这,不给人家埋回去啊?”周围野狗都盯着呢,眼睛全是绿的。
    “你愿意埋就埋,反正老子不费那力气。”壮汉迈开大步。
    “哎,哎!!”挨骂那人看着漆黑夜色,乱坟林立,耳边乌鸦哑叫,渗的人寒毛倒竖,终归没敢独自留下,狠狠跺了跺脚,“三哥,你等等我。”他高喊,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飞快消失在夜色里。
    同一片天空下,宣平候府,乔蒙一夜未眠。
    闭目听着手下人回报,他沉吟半刻,“是真的吗?确认是那孩子的尸身?”
    “世子,奴派人把坟都掘了,的确是那叫猫儿的孩子,胎记都认准了。”手下人连忙回报。
    乔蒙便皱眉,“我到跟神武将军府打听过,近来确实打了外来的个小么儿,但……这巧的有点奇怪了啊。”
    “那世子您的意思,是……”不准备助那姓姚的了?手下人低声疑问。
    乔蒙就垂下眼帘,好半晌没说话,手里把玩着一尊小小玉印,他突然笑道:“罢了罢了,此一回虽然不大清明,好歹是个破局的点,若韩太后来历真有问题,在王爷面前,我就是头一等的大功。”
    “乔家,实在是蛰伏的太久了,祖父老了,事事只想太平,但如今这天下,哪有什么太平可言?”
    “我才是宣平候世子,是乔家的继承人,不是二叔,不是茴弟,祖父早晚会明白这一点,只要我……”捏着那方玉印,乔蒙眯起眼睛,“不必在等,动手吧。”他吩咐。
    “是。”手下人应声,恭敬退去。
    次一日,在静玉坊里苦等了三天功夫,清晨,皎月公子被管事唤醒,一辆马车送进了宫里。
    ——
    要不怎么说,专业的就是不同凡响,不枉姚千枝花了那大心思在皎月公子身上,这位进宫不过半月,就已经成了韩太后的‘小心肝’。
    不说彻底把绯夜挤下去吧,反正两人是分庭抗礼,平分秋色了。
    甚至,因为绯夜的身份微妙,日常行动间,韩太后多多少少的还偏向皎月公子一点儿,最起码看起来更信任他。
    要知道,绯夜是陪了韩太后好几年的‘老人’,不说旁的,感情都更深厚。
    别说人了,狗相处久了都是如此。
    能挤开绯夜,在韩太后身边获一席之地,皎月公子的能耐可想而知。
    并不单单只是靠脸。
    当然,就他那张脸,真是但凡女人,没有个不爱的。
    皎月公子的进宫渠道是乔蒙提供了,姚千枝没伸一个指甲,为此,乔蒙多少还有点不甘愿,因此,她就给皎月公子牵线搭桥,把他从宫内教司坊遭人嫉妒的新人,一举推成了韩太后身边的‘大红大紫’。
    而这过程,她其实没干什么,就是在某次进宫见驾的时候,在太后跟前儿提了几句,什么‘路过某一宫殿,听见有人唱曲儿,无意探头一看,仿佛仙人临世 ’云云……她说的天花乱坠,韩太后本身还好这口儿,自然会想见见。
    这一见,脸儿一露,就彻底没姚千枝啥事了。
    推了皎月公子,这位还不大记仇,每每总会在韩太后耳边提她个一句半句的,提的还婉转,还隐晦,反正人家专业干这行儿,姚千枝不知他怎么操作的,韩太后对她的态度是越来越好,越来越温和,甚至还劝小皇帝在朝堂上提了提她坐实泽州总兵位的事儿——当然没成功,让朝臣们撅回来了,然,那偏向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
    对此,姚千枝还挺满意。
    有一回就有两回,大晋朝这么乱,南边黄升,北方胡人,朝臣现在犟,强硬着不让女人压头上,等两边乱起,大军临境需要人的时候,不至于还这么硬吧?
    要是大刀临头了,他们还坚持‘原则’,悍不畏死,姚千枝就竖起大拇指,叫他们一声‘好汉’!
    事情慢慢推近,一切都仿佛很顺利,然而……有的事嘛,得了郎情就难免失了嫂意,因推举皎月公子在太后跟前,她是彻底得罪了云止,这位如今看她,跟看祸国妖女一样!
    往一国太后跟前推个那么漂亮的美貌男人是什么操作?云止就是在天真都明白呀!如果不是发现太后身边早就有人,以及好友全力拦住他,云止都想找姚千枝拼命啦!
    霍锦城:……
    兄弟,你冷静一下,想想我主公四十米的大刀!
    云止:……
    默默后退,深思一番,决定找姚千枝‘讲理’啦!
    讲理——绝对是讲不通的,按事实说话,姚千枝就不是个讲理的人,云止是气冲冲的去,羞鼓鼓的回……
    理没讲通,还让姚千枝占了不少口头便宜,调戏的一个来一个来的。
    单方面对她施行了冷战,云止不大理她了,姚千枝到不在意,反正有霍锦城勾着这人跑不了,依然奔波在燕京,这一日,大朝会散去,姚千枝让个小太监唤着,言:太后要宣见她……
    跟着小太监来到慈安宫,一步进门,她一抬头,便见内殿里,小皇帝、韩太后、韩首辅,连同云止齐齐在内。
    作者有话要说:  先帝:听说朕被骗.奸了……
    云止:怀疑人生……
    第八十三章
    这么多人, 见她来了目光炯炯齐齐望来,看的姚千枝心脏那个跳啊!!
    这是干什么?三堂会审吗?
    她有这大的罪过?泽州那边反了咩?
    “微臣叩见万岁, 太后娘娘。”屈膝跪地磕了个头, 耳边韩太后含笑, “姚爱卿平身吧……”姚千枝终于放宽些心,起身微微恭身, “见过首辅大人, 云都尉。”
    云止沉默的站着, 瞧了姚千枝一眼, 静静别开头。
    没搭理她!
    连正脸儿都不给。
    啧啧啧,还没消火呀, 这小脾气真是……够别扭哒。姚千枝耸耸肩,不就给太后送了个美男子吗?又不是给万圣长公主送的, 脸子还甩起来没完啦!
    她挑眉, 似笑非笑的横了云止一眼……
    姑奶奶在静玉坊都混的惯熟了,在耍脾气, 挑个既美还媚的送你娘呀!
    云止:……
    满心的憋屈,一脸的悲愤。
    恨不得泪流满面。
    “姚大人不必多礼。”一旁, 韩首辅抬手虚扶,满面狐疑的瞧这两人, 心里都快琢磨飞了,脑浆子磨的直沸腾……
    ——怎么回事?他们是真不合了?还是在做戏骗他?如果真不合了,他有没有可能把姚千枝拉到他身边儿,如果是做戏?这是看不起他的智商吗?
    有点左右为难啊, 怎么办?
    “首辅大人客气了。”姚千枝起身,笑眯眯的道谢,恭顺极了。云止在她身侧,忍不住冷哼一声。
    姚千枝飞了他一眼,云止抿唇别过头。
    这几番动作,看的韩载道脑仁子生疼,胃里直翻腾。
    究竟——这俩货什么意思啊?是合是分给个痛快话呀!
    他恨的眼珠儿直朝上翻。
    高座上首,韩太后看着这一幕,心里不免幸灾乐祸,抬手轻掩樱唇,暗笑好半晌儿,才徐徐叹出口气,“姚爱卿,此回哀家唤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个消息,谦郡王府的事儿定下了,楚娇儿封黛山郡主,准过继敬郡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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