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绕出桌案,往门口走去,莫测也忙跟上。
方适的屋子里,充斥着浓浓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而方适,此时正半死不活的靠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敞开的胸口上和肩头上,正缠绕着纱布,连手臂上也有伤,此时他正闭着眼凝神休息。
屋内没有别人,是他不想有人在这里打扰他。
这时,门口的声音响起:“镇国将军!”
方适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去,便是看到莫天筹走进来。
方适蹙了蹙眉。
莫天筹走过来坐在床前凳子上,上下打量着方适这幅样子,颇为玩味的样子。
方适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淡淡的道:“莫将军此时过来,不会只是为了看本王伤势的吧?”
莫天筹不置可否,问:“安王殿下以为,本将军来是为何事?”
方适拧眉不语。
莫天筹也不卖关子,将方柔的那封信递给他:“这是方才柔嘉公主派人送来给本将军的,安王殿下不妨看看?”
方适眉头皱的愈发紧了,不过想了想,还是艰难地抬起手,接过那封信,缓缓打开。
看完内容,他脸色也有些不好了。
莫天筹似笑非笑的道:“安王殿下如今怕是十分后悔吧?若是早知道齐阳王府尚有如此实力,先前就不该舍弃了齐阳王!”
方适选择了与他们合作舍了方叙,虽然有许多原因,但是其中有一个便是因为齐阳王府兵权被夺,而方叙不顾旨意私自来了秦国,哪怕回去了,也是要被治罪的,而方适这个掩护他的,也会一并被问罪,他现在被打压,和兄弟们争权夺势,本就是刀口舔血朝不保夕,哪里还经得起方叙的拖累,而方叙此人行事极端,早晚会弄出更大的事情来,而方适自然难以独善其身,只能在他拖累自己之前,除掉这个祸患。
原本就有此打算,莫天筹找他的时候,算是正中他的下怀。
反正齐阳王府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可如今……
方适不否认,只缓缓放下纸张,自嘲道:“后悔与否,本王也已经没得选了,不是么?”
“那倒是!”
从他现在背弃方叙的时候开始,便注定了,他没有回头路,只能跟莫家站在一起!
说着,他都忍不住轻笑道:“方叙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到最后,会被你这个好兄弟送上绝路,怕是死也不会瞑目吧!”
方叙对方适这个兄弟倒也是不错的,这么多年,方适能够在一群兄弟之中立稳脚跟,甚至优势更甚,并且屡屡脱身于危难,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明枪暗箭,皆源于方叙和齐阳王府的助力,虽然方叙有自己的考量,想要扶持一个自己人登基,好更加巩固齐阳王府的地位,可不可否认,也是因为兄弟之情,虽然方叙性格偏执不好相与,对这个堂弟兼表弟却是没的说。
如今,却惨遭方适背弃,落入了楚王府,必死无疑了!
方适对此不置一词,抿着唇静了片刻后,才看着莫天筹,微微咬着牙道:“本王只希望莫将军不要忘记你曾经说过的话!”
莫天筹微微绷起了脸,很是严肃的道:“安王殿下大可放心,我莫天筹言出必行,我说过的话,一个字都不会忘!”
第236章
对莫天筹的脾性,方适倒是有几分了解的,是个说一不二言出必践的硬脾气,治军手腕也是雷厉风行赏罚分明,因此深得军心,他既然与自己做了这个交易,答应的事情自然也不会食言,如此,方适倒也算是满意了。
对于皇位,他已经不抱期待了,皇位上坐着一个皇帝,莫家又掌控半壁江山,他的一群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他原本确实是有一争之力,可自从去年那场大战败了之后,他一大不如前,现在连稳住脚跟都难,怕是照此以往也活不了多久了,但他还不想死,如今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为的,不过是安身立命!
莫天筹想了想,很严肃的看着方适,淡淡的道:“不过本将军也希望安王殿下日后不要忘了何谓安分守己,你若是遵循你先前所言,自可得到你该得的,可若再滋生野心与陛下和莫家为敌,那就休怪我言而无信了,你应该也不想自己对方叙做的事情公之于众吧?”
是莫天筹和方适将方叙送到了楚胤手中,若是此事泄露出去,莫天筹最多会有些麻烦,但是原本莫家本就和齐阳王府宿怨已久,方叙也身负罪名,莫天筹所作所为虽有不妥却也合乎情理,可方适就不一样了,方叙可是他的兄长!
如此,不仅会受人诟病背负着出卖手足的骂名,方叙残留的势力不会放过他!
方适冷冷一笑:“不劳莫将军提醒,本王自会谨记!”
莫天筹也不多呆了,很快离开了方适这里。
方适看着他出去,当即叫来了自己的暗卫,询问了自己昏迷的这一天里发生了什么。
暗卫便将所知徐徐道来:“柔嘉公主得知是楚王伤了您,还抓走了齐阳王,立刻就去了楚王府,却昏迷着被带回来,属下去打听了,说是那楚王妃切了齐阳王的一根手指给了柔嘉公主,公主受了刺激才昏迷的,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前醒了,好像和明王起了争执,似乎明王不愿出手救齐阳王,所以柔嘉公主才会派人送了信给莫将军!”
方适闻言,沉吟片刻,淡淡地问:“柔嘉公主可有怀疑什么?”
暗卫回话道:“依属下所见,公主对殿下并无疑心!”
方适点了点头:“那就好,也不枉本王伤成这样丢了半条命了!”
暗卫想了想,低声提醒道:“殿下,镇国将军深知此事,日后必成隐患,依属下看……”
方适冷笑:“本王何尝不知?不过本王如今形势微妙,凡事都需得徐徐图之,且随他得意些时日,来日方长!”
他尽管确实是暂时只想要安身立命,却也不想受制于人!
他好歹是堂堂北梁皇子,天家血脉,岂可任由一个臣下这般蔑视糟践!
……
莫天筹出了方适这里后,没有回自己的住所,而是离开了行宫。
……
第二天,傅悦收到了荣王府送来的帖子。
说是皇帝吩咐下来,明华郡主既是荣王嫡长女,也是皇孙一辈最大的姑娘,身份尊贵,及笄礼理应隆重举行,办一场宴会请大家热闹热闹,正好最近他一直病着,且临川公主芳华早逝,皇家一直笼罩着一层阴霾,所以借此冲冲喜,荣王夫妇虽然不明他的用意,但是却也乐意至极,所以连夜命人拟好了帖子,今日便分派各家,楚王府就收到了两份!
一份是冯蕴书的,一份是楚胤和傅悦一起的,所以,自然也是不能让冯蕴书出面应付了。
傅悦却觉得,此事怕是另有用意!
皇帝自己女儿都懒得管,岂会理会一个孙女,且还是不得他欢心的儿子生的孙女的及笄礼?还是如今这个时候,他来这么一出,怕是要借此次宴会搞事情!
但是不管想做什么,还有十天才是及笄宴,自然还犯不上去琢磨十日后的事情。
她收到帖子的时候,正在楚王府的练武场看着楚馨练习射箭。
看完了刚送来的帖子,她直接丢在一边给侍女拿着,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教楚馨射靶子,眼瞅着快午时了,差不多到了午膳时间,傅悦才命人带楚馨会冯蕴书那斌,自己回了墨澜轩。
一回来,听院子里的人说楚胤在书房待了一上午了,一直没出来过,想着他还有伤,傅悦便直接往东院的书房去了。
刚走到书房外,就听到里面的谈话声,一个是楚胤的,还有一个是燕不归的。
“既然他这么急不可耐,就把他想要的给他吧,不过,把现在已知的透露给他就行了,剩下的,就与我们无关了!”
这是楚胤的声音。
“那那几个重要的……”
楚胤似乎安静了一下,才淡淡的道:“留着他们,日后会有用处!”
“你是想……”
“北梁越乱,于我们越有益处!”
燕不归道:“那好,我一会儿就传令去北梁,让青龙将名单送到曹丕手里!”
“嗯,让他小心点!”
傅悦正站在门外听着这摸不着头脑的对话,琢磨着他们在说什么,里面就传来了燕不归的声音。
似乎带着几分笑意调侃:“要听就进来听,杵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作甚?”
傅悦翻了个白眼,然后直接跨了几步上阶梯,大步进了书房。
一边走着,她一边斜视燕不归,出言反驳:“哪里有鬼鬼祟祟?你们俩分明早就知道我在外面了,何况,楚青他们也都在门口守着呢!”
说完,人已经走到楚胤身旁,瞅着楚胤,再看看案上的一对军务折子,当即皱眉。
楚胤抬眸温柔的看着她,轻声问道:“怎么过来了?我刚打算和阿槊一起过去陪你用午膳呢!
傅悦道:“不放心,过来瞧瞧!”说着,她忍不住碎碎念起来:“忙了一上午了也不休息,别忘了你还带伤呢,昨日趁我不在跑出去便也罢了,今日还这般阳奉阴违,我嘱咐你劳逸结合的话都当耳旁风了?讨打是不是?”
楚胤无奈笑道:“我真的没事,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不妨事的,是你太小题大做了!”
傅悦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坐下,也懒得念他了。
燕不归在一边看着,直接酸了:“啧啧,都说女大不中留,看来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哥哥我也受伤了,出去奔波了一日一夜刚回来,你都不关心一下,这家伙不就在这里坐了一上午处理了点军务?你就这般着急,哥哥真是伤心!”
说着,还一脸悲春伤秋的样子,作势叹了一声。
傅悦撇撇嘴,冷哼道:“我看你生龙活虎的,精神着呢,瞧着可一点都不像受伤了,何况,昨日还有精力跑出去折腾了一天一夜,哪里需要我关心”
受了伤还不消停好好休息休息,跑出去折腾,懒得理他!
燕不归竟然无言以对!
燕不归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咳咳,听说昨日方叙的姐姐来闹了,臻儿一刀切了方叙的一根手指把她吓走了?”
“对啊!”
燕不归一副不赞同的样子道:“怎生这般小家子气?一根手指哪里够?臻儿应该劈了方叙一支手臂送给她才对!”
额……
傅悦眨了眨眼,看看燕不归一本正经的模样,再看看楚胤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一扯,然后忍不住笑了。
燕不归挑眉:“笑什么?”
傅悦闷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小哥哥和阿胤哥哥默契十足一起闯祸的事!”
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心有灵犀啊!
小时候,她可见了多次,这俩人去闯祸,不管是结伴打人还是损毁东西,一旦被抓包,啊怕是分开问了,都能一本正经的扯楚一模一样的谎来洗脱罪名,说的跟真的似的,让人哪怕知道这是他们干的好事,也都没理去责罚!
昨天楚胤还说她应该砍了方叙的一只手臂送给方柔,今天燕不归也这样说,倒真不愧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铁哥们!
闻言,楚胤和燕不归都有些尴尬了。
然后,燕不归忍不住打破尴尬,站起来随意的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不扯这些了,哥哥我早上都还没吃,肚子饿得紧,先去找点东西吃了垫垫!”
说完,也没等楚胤和傅悦吱声,自己哧溜的一下就没影儿了!
傅悦后知后觉:“哎,不是说一起用午膳么?”
楚胤笑了笑,站起来道:“别管他了,反正饿不着他,走吧,我们也去吃东西!”
“哦!”
陪着傅悦用了午膳睡了个午觉,楚胤又一头扎进书房忙去了,傅悦无奈,也懒得念他了,就随他去了。
正打算去冯蕴书那边带上楚馨继续去练武场打发时间,就听暗卫来报,燕不归去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