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和安国公夫人赶到后园的时候,裴侯和安国公已经先一步来了,不止他们,还有听到动静过来的府中侍卫和下人们,围着不少人。
云筹中了两箭,一箭在右腰间,一箭从后面打在了胛骨上,伤得挺重,失血不少,此时正坐在草地上,微微靠着裴侯,脸色苍白,闭着眼拧着眉头,咬紧牙关忍着痛意,额间青筋暴起冷汗不止,呼吸也一阵阵急促。
而他所在的地方,周围到处都扎满了短箭。
而事先来了的裴侯和安国公已经命人去叫府上的大夫,只是还没到,裴侯和安国公都是行军打仗之人,特别是安国公,经常受伤,略懂的一些治伤医道,只好亲自给云筹查看伤势,试图给他止血。
俩人脸色都十分凝重,显然是云筹伤势不轻。
裴笙站在一边,好被吓到了,手脚无措的看着云筹,脸色煞白,有些站不稳。
两位夫人赶来见此情形,尤其是云筹一身的血,安国公夫人首先大惊失色,顾不上端庄持重,扑到云筹面前,站都站不稳,看着他身前身后扎着的短箭,还有几乎浸透了上半身前后衣裳的鲜血,当即苍白着脸色颤声问:“筹儿?天哪,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有些失声,显然是被这一幕吓到了,心里又急又怕。
然而,没有人顾得上回答她。
裴夫人倒是镇定些,脸色骤变后很快就平静下来,面色凝重的看了地上七零八落扎在草地上的短箭,眸色略深,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而看向一旁站在那里看着云筹,一副手足无措脸色煞白的裴笙。
“笙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人在园子里独处,一个下人都没带,到底怎么回事,只有裴笙和云筹知道了。
裴笙一脸慌乱,摇着头支吾了半晌:“我……我……我也不知道……”
裴夫人拧眉:“不知道?这些可都是……”
她说着急忙住了嘴,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只凌厉的看着裴笙。
裴笙却低着头咬着唇,死死的抓着拳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这时,一直闭着眼拧着眉咬着牙忍痛的云筹忽然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道:“是我……是我自己不慎触动了机关……引发了箭阵,躲避不及才伤了……不……不怪四姑娘……”
他两处伤口皆是不轻,似乎还伤及了内脏,失血过多,原本意识已经在慢慢消散了,眼下用尽了所仅剩的力气说的话,说完这句话,有些痛苦的隐忍了一下,似乎要强撑着,可还是很快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了。
很快,听闻消息的裴开和大夫前后来了,云筹这样也不好在这里医治,便被送去了最近的院子治伤。
他们在里间拔箭治伤,不好有太多人,且运筹的伤势需得宽衣解带,女眷也不好在侧,裴夫人和安国公夫人都只好在外间等着,裴笙也坐在一边低着头情绪低落的模样,手紧紧地抓着袖口一直没松开过。
安国公夫人坐在外间椅子上,的脸色一直白着,手都在发抖,瞧着十分心慌害怕,声音也在抖:“怎么好端端的会出这样的事情呢,若是他有个好歹,那可如何是好啊……”
裴夫人瞧着她那模样,半点不像是作假,似乎真的是很疼云筹一样,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做戏做的太好,可如今,她也不好去想这些事情,只好言宽慰:“夫人且宽心,我府中的大夫医术极高,曾在军中任过军医,治过无数伤重之人,云公子也定不会有事的。”
可到底伤重成这样,裴夫人自己也心慌。
安国公夫人也顾不上维持平日里的端庄从容,手里绞着的帕子已经变形,她却犹自不知,一脸的焦虑不安:“可这孩子这么多年可从未受过这般重伤啊,我如何能不揪心?而且,那个地方怎么会设有这样一个箭阵呢?好端端的,他又怎会触到机关啊?”
第259章 无权干涉,无所畏惧(三更)
最后那句话,她是看着裴笙问的。
看着裴笙的眼神,也没有了先前的温和喜爱,而是带着几分凌厉和质疑。
显然,云筹受伤的事情,她是有了几分猜测怀疑,可也不好直接问。
裴笙抬头看着安国公夫人,本就很彷徨忐忑的心神更是慌乱了,正犹豫着不晓得如何回答,裴夫人已经给她一个让她别说话的眼神,自己开了口。
“裴家前些年不平静,有不少刺客闯府刺杀侯爷,无奈之下,便只好在府中各处置了机关箭阵防患未然,怕是这两个孩子不小心误闯了那里,才会触发机关,此乃我们裴家的失误,这点,我现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安国公夫人咬了咬牙道:“现在说这些有何用?筹儿若是有个好歹……若是有个好歹……”
若是这孩子有个好歹,他们该如何交代啊?
裴夫人这下子也不晓得如何宽慰了。
如今,也只有安静的等着里面的情况了。
时间过得很慢,仿若止步不前一样,终于,里面折腾了半个时辰后,总算把云筹身上的箭拔出,命也无碍,只是这般伤势怕是得养好些日子了。
如今刚脱离危险,云筹昏迷着,又虚弱不已,自然是不能移回家,只有暂时在裴家养伤了。
他没事后,裴笙就被裴夫人勒令回了自己的院子待着不许出来,裴笙松了口气,便也不多说什么,听话回去了。
楚王府。
眼瞅着都傍晚了,裴家那边一直没传来什么消息,傅悦派去人去探究竟,暗卫回来也只说安国公夫妇和云筹自早上进去后,一整天一直没出来过,而到底在里面一整天做了那么,裴家封锁消息,她也不好让人强行探听裴家内部的动静,便也无从得知,傅悦觉得十分奇怪。
按理说,就算是让两个人相看,也不至于待一整天吧……
她正打算叫楚胤派楚青去裴家询问一下裴开,可刚提起,楚胤便忽然静静的看着她,没有立即答应。
傅悦被看着有些不解:“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我?可是有什么不妥?”
楚胤轻声道:“臻儿,这件事你别管了。”
“裴笙的事?”
“嗯。”
“为何?”
楚胤沉思片刻,抿唇道:“裴叔既然什么都不愿告诉我,便说明这件事他不想让我们管,何况,裴叔既已表态允婚,我们若是再去干涉阻挠也不妥,所以,你别管了。”
如果裴侯没有妥协,他到底也愿意想办法帮裴家摆脱这个麻烦,可现在已经这样了,他们没有立场再去做什么了。
傅悦愣着静了许久,才闷声道:“你说的这些我知道啊,现在我不是说想干涉裴笙的婚事,我明白,有些事情说到底还轮不上我去插手,我只是觉得奇怪,云弼夫妇带着云筹去裴家,已经一整日了都没出来,裴家还封锁消息,在外面什么都探听不到,我担心会出什么事。”
楚胤也下意识的蹙起眉头,似也有些奇怪,可想了想,还是道:“若是有什么棘手的事,裴开会派人来传消息,既然没派人来,那就不会有什么要紧事,你不用担心。”
“真的?”
“嗯,裴开若有消息传来,我定会告诉你,现在既然没有,你先莫要多想,而且,也出不了什么事的。”
仅仅是云弼带着妻儿上门拜访,不知会弄出什么大事儿来,这一点,楚胤还是可以肯定的。
“好吧。”
楚胤这才问:“听楚青说舅舅刚才找你过去了?可是有什么事?”
这段时间,他对燕无筹的称呼,也从前辈改为舅舅。
傅悦抿唇低头,闷声道:“舅舅说我还剩几次药浴,耽搁了几个月了,不好继续拖下去,不然余毒在体内总是个隐患,也不利于调养身子,所以打算等月初就继续,问我可否,我允了。”
她去年本就余毒未清,原本还剩几次药浴没泡,体内一直都尚存几分毒性,只是尚不足以影响她,本打算过了年后继续,看她上元节那日触发记忆昏迷了一个月,醒来后也顾不上这事儿,再后来发生事情,便耽搁至今。
闻言,楚胤神色凝重了几分,看着她,目光细碎温柔总带着几分心疼,拉着她的手没说话。
他最怕她受苦,可总是只能眼睁睁看她受苦。
傅悦上前两步,缓缓坐在他旁边,搂着他的右手臂,靠着他的肩头,轻声道:“你不要担心啊,舅舅给我把了脉,说我这段时日喝药调理,身子底子好了不少,比去年那弱不禁风的情况好多了,他也将药方做了整改,过程应该没有先前那么难捱了,而且,舅舅说了,这些余毒在我体内尤为影响我调养身子,若是清除了,我日后身子会恢复得更快。”
楚胤抬手搂着她的肩头,轻轻拍着,幽幽轻叹,无奈又自责道:“我不是担心,是心疼,真想你所受的这些苦难都由我来承受,可最终,我却只能看着你受苦,什么都做不了。”
当年她为了解碧落毒,承受了刮骨换血之苦,几乎九死一生,可那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仅凭着傅青霖他们所说的来想象她当时的情境,多少个夜里,他做梦都会梦到这些,多想替她受了,却无能为力,如今,他什么都知道,亲眼看着她去承受这些苦与痛,却也还是只能看着,如何能不心痛?
傅悦闻言,抬起头来看着他,伸手捧着他的脸,轻轻抚着他拧紧的眉眼,扯开唇角柔柔一笑道:“你傻不傻?我所受的一切,又不是你造成的,哪里用得着你为我受过?何况,我什么都不怕的,痛也好,死也好,我都不怕,你也不要怕,不要忘了,我是聂兰臻啊,聂家的女儿,没有什么是我承受不起的。”
楚胤深深的看着她,片刻后,抬手握着她抚在他脸上的手,缓缓放下紧握不离,另一只手从她肩头移向后脑,轻轻扶着她的头,然后微微凑过去,在她的额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温柔缱绻,岁月静好。
傅悦眼眸微闭,唇角牵起,那般的温柔细致,平和从容。
夕阳西下,折射进来一道金辉,笼罩在在两个人身上,如同一幅画卷。
第260章 徒劳无功,裴侯震怒(一更)
安国公夫妇天黑之前就走了,但是云筹却还在昏迷,伤势极重,只能暂留在裴家养伤,原本安国公夫妇都不愿留下他,可云筹实在挪动不了,他们夫妇俩也不好在裴家住下,天黑之前留下了心腹照看云筹便回去了,说是明日再来。
裴家上下气氛却异常紧张,仿若空气凝固了一样。
裴笙再云筹脱离危险后便被裴夫人勒令回自己的院子不许出来,眼下,便也只能坐在窗台下看着外面夕阳西下,心绪一直不宁。
裴开走进来,就看到她坐在窗台下怔然发呆的侧脸,面容紧绷着,神色恍惚不安,手一直紧紧抓着不放,显然是心绪不平静。
他进来她都没察觉。
裴开示意下人们退下,这才走了过去。
直到他走到裴笙身旁,裴笙才惊觉抬头:“……哥哥?”
她着急忙慌的要站起来,却被裴开摁住了。
“坐着。”
裴笙只好坐着没动。
裴开走到裴笙前面坐下,然后,目光深深的凝望着她,心思莫测。
看得本就焦虑不安的裴笙心里发毛,低着头没敢与之对视。
静静地望着她许久后,在她几近崩不住的时候,才淡淡开口:“云筹在经云阁养着,安国公夫妇已经回去,爹和娘去送客了,刚才爹脸色不好,怕是一会儿后过来寻你。”
裴笙呼吸乱了一下,面上的紧迫感更甚,手拽着袖口更紧了几分。
“笙儿,你知不知道,如果今日云筹死了会是什么后果?”
裴笙抿了抿唇,眼睛不安的转了转,紧紧地抓着拳头,似有些吃力的点了点头:“大概……大概知道。”
裴开声音凌厉了几分:“那你还如此胡闹,就算再如何不满这桩婚事,也不至于做这种伤人性命的事情。”
裴笙立刻抬头,红着眼鳌头连连否认:“我没有……我没想这样的,我没想伤他性命,只是……只是想教训他一下,让他讨厌我,可……可是……”
见裴笙急着解释却因为太过心慌害怕而语无伦次的样子,裴开终究是有些不忍了。
裴笙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抿了抿唇,一脸倔强的道:“反正做都做了,我知道瞒不过你们,如果他死了,我给他赔命就是,我死也不要嫁给他,如果他不死,应该也不敢娶我了,就算他敢,安国公夫妇也不敢要我这样的儿媳妇了。”
怕是她这样的,在安国公夫妇和云筹的眼中,已经是个心肠歹毒的了,谁愿意娶一个恶毒的女子回家呢?
裴开闻言却很无奈,缓缓叹息道:“笙儿,你想得太简单了,这桩婚事不管起因如何,那是陛下明诏赐婚下来的,且今日安国公夫妇领着云筹上门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爹和安国公也已经表了态,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解除这桩婚事?刚才他们对此什么都没说,安国公夫妇怕是已经猜出云筹受伤与你有关,却按下没有明说,就是不想撕破脸影响两家结亲,经此一事,你和云筹的婚事,怕是怎么都不可能解除得了了。”
不管先前如何,现在理亏的,是裴家。
裴笙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心慌紧张,当即难以置信的问:“难道他们还愿意娶我?就不怕我和云筹成亲后,我还做这种伤害云筹的事情?”
裴开很严肃的道:“笙儿,你该明白,不管这桩婚事源于何种缘由,既然赐了婚,其实云家愿不愿意娶你,也改变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