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节

    小纸条上能写的本就不多,这么几句话,一张纸就写满了。
    前几日她就以飞鹰传书去了南境,将京中的情势告知于他,当时楚胤应该还没到,按照她的推算,楚胤那厮定然是快马加鞭去的,飞鹰传书抵达南境的时候,他应该也差不多到了,果然没猜错,她猜到他到那里一收到她的飞鹰传书,应该就立刻给她回信了,所以,最多明日就能收到,没想到,今日中午就到了,只是她去了谢家,所以现在才看到。
    傅悦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多日的思念得以消解几分,因为十公主的事情弄得焦虑不安的心情都随之好了些,不由浅浅笑开。
    清沅见傅悦拿着那一张小小纸条甜甜笑着的模样,也跟着浅浅笑开,低声问:“公主可要给王爷回信?要不要奴婢去准备笔墨纸砚?”
    傅悦稍稍回神,摇了摇头道:“先不回了,我去一趟舅舅那里,晚上得空再给他回。”
    清沅点了点头,将傅悦递过来的纸条拿去存放在盒子里后,跟着傅悦一道去了药阁。
    燕无筹自然是知道了十公主的事,且谢家那边有什么需要的,姬亭自然是无法分身回来取,都是让暗卫领着单子回来让燕无筹准备再由暗卫带去的。
    傅悦过来的时候,燕无筹正在根据姬亭让人送回来的药方配药,暗卫也正在等着把药拿去,所以傅悦没有打扰,等了一会儿后,见他将药包好给暗卫拿走后,才走了过去。
    燕无筹早早就看到她来了,只是急着给配药送去谢家,没有理她,眼下得空了,见她走过来,扫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坐下,舅舅给你把个脉。”
    傅悦乖巧坐下,伸手给他把脉。
    燕无筹绷着的脸在把了脉后,才稍稍好转了几分,可还是有些不悦的看着她。
    然后,唇一掀,没好气道:“真是胡闹!”
    就这样直接跑出府去,连帷帽都不戴上,在外面半日又是吹风又是晒日的,幸好距离上次药浴已经十多天了,养了那么多天身子没那么弱了,不然这一通折腾下来,有的她难受的。
    傅悦有些心虚,当即一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下不为例,今日是特殊情况我才没顾得上,舅舅放心,以后我会注意的。”
    燕无筹冷哼,却也没有多加责备。
    傅悦眼珠子一转,凑过去,有些讨好的笑着建议道:“舅舅,反正我这里现在也不需要您一直守着,要不您也去谢家和小师父一起救治十公主吧,两个人一起,对十公主和那个孩子的情况更有利,小师父也可以歇口气。”
    燕无筹瞥了她一眼道:“你这是胡闹。”
    傅悦眨了眨眼,撇嘴问:“怎么就是胡闹了啊?”
    强强联手多好啊……
    燕无筹道:“术业有专攻你不知道?舅舅医术虽然高,可并非什么都能治,对于女子妇科之症更是从无涉猎,十公主眼下的问题,我去了也帮不上忙,你师父不同,他好歹算是擅长这些的,有他在,只要能救得了的自然不会有事,如若他救不了,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了,我去不去都并无区别。”
    傅悦点了点头,倒是耷拉着头不说话了。
    燕无筹数学分析的瞅着她问:“你之前既然叫了他去而不是叫我去,可见你也晓得这些的,如今提出这个建议,只是想要让我与他处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吧?”
    傅悦立刻矢口否认:“舅舅你想多了,才不是呢。”
    燕无筹冷哼一声,一副我信你个鬼的眼神瞅着她。
    这段时间,这丫头总是想办法让他和姬亭凑在一起,虽然不明显,可他都瞧出来了,姬亭也瞧出来了,当做不知道,依旧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然后,除了必要的情况外,姬亭也一如既往的不搭理他,连个好脸色都没给过,这丫头的那点小心思也就付诸东流了。
    傅悦顶着燕无筹这眼神,实在是心虚得很,便只好道:“好吧,我是有这个心思的,可是也不全是啊,我是真的怕十公主有个好歹,毕竟舅舅医术高,就算不曾涉猎,可医道本为一体,都是救人罢了,舅舅身负高绝医术,去了总是有用处的啊。”
    燕无筹没好气道:“这是多此一举,何况,你就不怕我在那里让你小师父看着心烦恼恨,会影响他救人?”
    傅悦:“……”
    好吧,这确实是个问题,很严肃的问题。
    姬亭看到燕无筹脸色就不好,心情也绝对是好不到哪去的,若是让他去了,估计还真的会影响姬亭救人,那她就罪过大了。
    燕无筹斜着她很无奈的道:“行了你,这事儿你也别操心了,姬亭既然都留在那里了,说明他有把握可保十公主母子的命,否则就不会费这个心了,你现下最要紧的是管好你自己。”
    傅悦还想反驳两声,可想了想,还是很听话的点了点头,闷声道:“知道了。”
    燕无筹这才满意。
    谢国公那边的动作很快,派人去追查后,很快就查到了那个接触了马的侍卫的所有来历,可是去寻的时候慢了一步,那个侍卫竟然死了。
    是被人灭口的,且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所以,是谁指使的自然是难查了。
    第12章 抽丝剥茧,公主醒来(一更)
    人死了,说明确实是他借着询查出入宫门的车驾趁机对马动了手脚,傅悦的猜测没有错,但是,如今他死了,且死亡当场查找不出任何凶手的痕迹,查他也查不到任何异常可疑的地方,如此便意味着此事怕是难查了,尽管猜得出幕后主使定有皇帝,可以他的行事作风以及现在的局势,他应该不会直接命人做这件事来节外生枝,所以,涉事者定然还有别人,可如今,怕是不好查了。
    十公主在宫门口被惊了车驾危在旦夕的事情如今已经人尽皆知,可人人都以为是一个意外,事关重大,此事原本也不好翻到台面上去查,以免引起各种猜测和人心浮动,所以,谢国公并未大张旗鼓的去查,而是命人暗中继续追查。
    事情还未查出个接过,昏迷了三日的十公主就渡过了危机转醒,胎像也勉强稳住了,这最难的一关是过了,醒来当日,姬亭就把她带回了楚王府。
    燕无筹这几日已经命人在药阁旁边准备了供十公主休养的屋子,自己也亲自折腾了半日,该布置的东西也都布置妥当,总算是在十公主被带回来之前折腾好了,而十公主安胎养胎该用的药物也都根据姬亭的意思准备齐全。
    傅悦也是十公主被带回来之后才得以见到她,彼时,她正躺着在床榻上,想来是用了药,人是昏睡着的,气息有些弱,姬亭正在给她扎针。
    脸色白如纸,气弱如游丝,人也消瘦了一圈,瞧着半点生气都没有,就跟个病入膏肓的人一般,不过还好,肚子依旧高高鼓起,母子俩命都还在。
    宽敞的屋子内,四周悬挂着一层又一层挡风的白色纱幔,不知从何处飘散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不是很刺鼻,傅悦闻了一下,辨得出其中大多是女子保胎安胎的药材,还有一些是补血益气的,再有的她一时间就辨不出来了,置于床榻前的炉子里也烧着艾草,正袅袅飘出一股艾香,夹杂在药味之中萦绕在整个屋子里,而这里,便是十公主临盆之前住的地方了。
    不好打扰姬亭施针,傅悦转身走出了外面,谢国公谢夫人等人随着来了,正在外间等着。
    经过这几日的煎熬,谢夫人也憔悴不已,一双眼红彤彤的,还有些肿起,显然是哭得不少,如今倒是不哭了,可脸色依旧是凝重,冯蕴书正在宽慰她。
    十公主出事后,宫中楚贵妃大受刺激又病倒了,且病得不轻,冯蕴书在第二日就从三十里外的濮阳城赶回来了,这两日不是去宫里探视皇后和贵妃就是去谢家探视十公主,今日也去了谢家,刚才是和他们一起回来的。
    傅悦也走过去安慰了几句,不过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了几句后,就和他们一道等着。
    哦,就连燕无筹也都只能在外面等着。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姬亭走了出来。
    他已经整整三日不眠不休了,看着十分憔悴,可却一直硬撑着没露出一份疲惫,如今人已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他也总算松了口气。
    出来后,没有多加理会谢国公和谢夫人等人的询问,一副人困马乏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后,直接看向燕无筹:“你看着,我去睡一觉!”
    说完,没等燕无筹应声,人就慵懒无力的拖着脚步走了。
    留下一伙人面面相觑,都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是燕无筹无奈一笑后,上前对他们解释十公主现下已经情况稳定不会有危险了,他们才放心,进去看了十公主后,眼看着已经傍晚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十公主就这么在楚王府住了下来。
    入夜,傅悦刚沐浴出来,就看到蒙筝已经在屋内候着了。
    傅悦有几分意外,一边走向软塌那边一边问:“可查到了?”
    得知那名侍卫死了之后,傅悦就派蒙筝带着楚王府的精锐暗卫暗中追查那名侍卫。
    蒙筝点了点头:“是。”
    傅悦眉梢一挑,道:“说来听听。”
    蒙筝这才道:“那侍卫叫张利,如今二十六岁,是禁军副统领何留山的手下,为禁军从七品左武郎,一直守卫阖临门,出身微寒,事发前后家中并无异常,但是属下在张利的遗物中发现了一张手帕,张利娶妻五年了,可这张帕子并非他的妻子所有,他的妻儿亲朋皆不知帕子的来历,他也不曾示于人前,可谓来历成谜。”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紫色的绣了杜若花的帕子递给傅悦。
    傅悦接过,那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下,才对蒙筝道:“你继续。”
    蒙筝颔首,继续道:“属下根据这张帕子抽丝剥茧的追查,发现那帕子的布料和丝线乃是出自京中有名的金缕阁,而金缕阁存有记档,这些东西皆是供往花好月圆,而张利生前却是个安分之人,虽与妻子并无感情,却也并不曾寻花问柳,更别说是以他的出身,去不得花好月圆那种有等级之分的青楼了,属下却查出,这帕子乃是花好月圆的一名清倌雪娘所有。”
    “那雪娘和张利是何关系?”
    蒙筝道:“雪娘已经失踪了,不过伺候她的丫头说,这帕子确实是雪娘所有,可雪娘与张利并不认识,属下暗中问了我们在花好月圆的暗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傅悦怔然沉思片刻,忽然饶有意味的笑了起来。
    然后,意味深长的道:“好缜密的心思啊……”
    怪不得谢国公的人查不到,若非是蒙筝去,且蒙筝心细的以这张帕子为线索去查,怕是也查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内幕。
    蒙筝垂眸不语。
    傅悦轻轻揉着手中的帕子片刻后,才吩咐道:“你继续带人去查,特别是这个雪娘的来历和踪迹,记住,暗中进行,不要惊动任何人。”
    谢国公现在还查不到任何线索,除了没有想到这张帕子还隐藏着这些事情之外,便是有人暗中干预,幕后之人定然知道谢国公会查,所以不仅先一步杀了张利,还加以混淆和抹去痕迹,而谢家不像楚王府这般一直游走在刀锋剑影之中,手下之人自然也不善于此,所以谢国公很难查到这些,楚王府却不一定,加上蒙筝本就善于此,如今楚王府表面上不加干预,只让蒙筝暗中追查,查到的东西肯定会比谢国公那边多。
    蒙筝做事情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如今幕后之人定然还不知道楚王府已经查到这些了。
    “是!”
    蒙筝领命就要退下去办事。
    傅悦却忽然出声叫住她:“蒙筝,你等等。”
    蒙筝立刻转身,低眉询问:“公主还有何吩咐?”
    傅悦想了想,道:“今夜就先不要去继续查了,你去好好休息,明日再去。”
    “可是……”
    傅悦不容置喙的打断她:“别可是了,去休息吧。”
    蒙筝只好领命下去了。
    她走后,傅悦瞧着手里的帕子,若有所思。
    半晌后,她问一旁的清沅:“清沅,你说什么情况下,一个女子的帕子会在一个男子身上?”
    清沅想了想,道:“一般应该是男女有情的情况下,赠与情郎为信物的吧。”
    傅悦眸色渐深,低声轻喃:“那就是定情信物啊……”
    清沅却纠结道:“可是公主,那张利已有妻室了啊,何况蒙筝查到的,那雪娘并不识得张利啊,如此,怎会是定情信物呢?”
    傅悦一笑:“究竟识不识得,还尚未可知呢。”
    清沅挑眉。
    傅悦将帕子丢在一旁的桌上,哼笑道:“等着吧,等蒙筝继续查,我还真就不信查不出来!”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可以做到了无痕迹的,凡事只要发生了,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区别于有没有这个本事罢了。
    深夜亥时,傅悦正打算睡,药阁那边的人来报,十公主醒了。
    傅悦睡意全无,多穿了一件衣裳就去了药阁。
    十公主今日白天醒来那次,因为太过虚弱,醒来没多久就再度昏迷,如今一睁眼,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陌生的紧,燕无筹及时告诉她这里是楚王府,她才安心下来。
    姬亭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守着十公主,身心皆疲惫不堪,眼下还在睡,所以,只能由燕无筹给她诊脉,虽然燕无筹不善于此,可把脉看诊还是没问题的,一番号脉检查后,确认十公主身体和腹中孩子都安然稳定,便也不多待了,嘱咐了两句就走了,所以,傅悦进来正好遇上了离开回药阁的燕无筹,和他询问了几句才走进来。
    十公主正在由着婢女伺候着喝药,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坐都坐不起来,只能靠着软枕靠坐着,看到傅悦进来,使尽全力也只能扯开一个淡淡的笑容。
    “表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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