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节

    在场之人连忙看去,看到那人群簇拥着走来的人时,脸色齐齐大变,特别是谢家的这一众人。
    惊吓过后,众人争先恐后的跪下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是了,来的是皇后,正被宜川公主搀扶着走来,身后跟着一群宫人太监……
    傅悦有些意外,皇后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不过也正常,谢家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第一时间禀报了她,她自然得来一趟,否则,谢家定然是乱套了的。
    傅悦想着,也缓缓福身见礼,在场一群人都匍匐在地,只有她只是敛衽为礼,却也是理所当然的。
    皇后在众人跪下后,第一时间看向了傅悦,不过傅悦已经在低头敛目的行礼,看不清面容,她却神色恍惚复杂的看着,一时间并未理会跪了一地的人。
    宜川公主也眼神复杂的看着富裕,不过理智很快回来,低声提醒皇后:“母亲。”
    皇后这才回了神,忙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后却也没有直接理会地上的一群人,而是拒绝宜川公主的搀扶,缓缓走向傅悦那边。
    站在傅悦面前,然后伸手,有些颤抖的扶着她起来。
    傅悦想要避开退后,可是皇后抓得紧,她避之不及,只好顺势被她扶起来,低声道:“谢皇后娘娘。”
    皇后忍了忍,压下心头的颤动,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这才看向那一群人,淡声道:“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一群人才缓缓起身。
    在他们都起身后,皇后忽然对若兰吩咐:“若兰,以下犯上者,掌嘴!”
    若兰应声,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是,就几步走到胡氏面前,抬手,迅速地在胡氏脸上掌掴了三下,响亮的巴掌声清脆刺耳……
    胡氏被打的愣愣的,瞪得眼睛发直,竟是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谢永恒却有些惶恐的看着皇后:“皇后娘娘……”
    皇后目光凛然的扫了一眼他,语气生冷说的斥责道:“二哥,你怎么回事?竟任由一个无知妇人这般众目睽睽之下对楚王妃出言不逊也不加以制止,怎么?你是反了天了?”
    谢永恒面色一僵,哑口无言,倒是胡氏这时反应过来,眼中划过一抹恼恨后,急忙跪下,诚惶诚恐的道:“皇后娘娘恕罪,妾身再也不敢了。”
    皇后看着她的目光更冷了,声音更是没有丝毫情绪,让人听着不由发颤:“以前本宫就曾警告过你,日后最好谨言慎行,看来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今日你竟敢对楚王妃以下犯上恶语相加,虽罪不至死却也不可饶恕,来人,继续掌嘴十下以儆效尤,今日是最后一次,如若再不知分寸,便直接遣送会胡家,我谢氏容不得此等妇人玷污门楣!”
    胡氏脸色霎时苍白如雪,还未来得及喊冤求情,若兰已经上前,继续掌嘴。
    她身后,她的一群儿女见状,倒是想出言求情,可谢永恒一个眼神警告,个个都不敢再动。
    响亮的掌掴声再度响起。
    这时,谢夫人和冯蕴书闻讯出来,看到皇后都很吃惊,急忙行礼。
    皇后却在谢夫人要行礼的时候,急忙过去扶人,所以,谢夫人只行了半礼。
    看着谢二夫人被张嘴,一张脸被打得通红,嘴角也在沁血,谢夫人咬了咬牙,终归别过脸去什么都没说。
    妯娌多年不和,如今又是如此情形,胡氏自己找的,丢脸也要被下人看笑话也罢,都是她该受的。
    掌掴十下结束后,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装,胡氏晕了过去,皇后扫了第一眼她,谈后对着一群人不怒自威的冷声道:“你们都给本宫听着,国公养病期间,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更不许再传任何谣言,如若有人再将本宫的话当儿戏,休怪本宫不念同族之情,都散了吧!”
    众人哪里还敢继续待,纷纷行礼退下,哦,还不忘抬起胡氏一起走。
    很快,吵嚷了半天的院门口,可算清净了。
    皇后正要问谢国公的情况,里面就有人来报,说是人已经救过来了。
    不过,卒中是免不了了的,且还挺严重,只能先养着,慢慢救治,说完这些,燕无筹就赶着回去给谢国公配药了。
    看了谢国公后,几人才走出外面。
    皇后这才顾得上问谢夫人:“到底怎么回事,蕴儿真的……”
    谢夫人苍白着脸摇头道:“我怕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这些天一直住在楚王府陪着婉清,也只是听闻老爷病倒了从楚王府赶回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是谢九大致说了一下,可蕴儿……”
    她说着说着,竟是说不下去了,现在她心都还在飘忽着,丈夫病重儿子生死不明,若非知道现在谢家需要主心骨,她现在绝不能倒下,怕是已经直接晕过去了。
    皇后一叹,对一旁站着的中年男子道:“算了,谢九,到底怎么回事?”
    谢九是谢国公的心腹手下,跟着谢国公一起长大的。
    谢九才将今日一早收到的飞鸽传书给了皇后,又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皇后看着纸上的内容,脸色很不好,听谢九说完,才沉声问道:“你确定这是真的?而非伪造?”
    谢九道:“回禀皇后娘娘,谢家暗卫互相联系都会有一个符印,就是纸右下角的那个印记,且每个地方暗桩的符印都有不同,皆登记在册,是伪造不得的。”
    皇后这才注意到纸的右下角有一个黑色的繁复印记,像是刻出来的印章印上去的:“这个?”
    谢九颔首:“正是,这个印记原是瞧不出来的,只有用了谢家专有的复原水才显现出来,国公收到时原也不信,是用水验证了之后,确定这是北境暗桩所持的符印,确认消息无误,才承受不住打击犯了病的。”
    皇后急喘了几口气,才死死的压下心头的情绪,沉声道:“传令去北境,让在那里的人务必找到蕴儿,活要见人……”顿了顿,她似乎说不出后面的四个字,只转了语调继续道:“一定把人给我找回来!”
    “是!”
    谢九退下后,皇后才安慰谢夫人道:“大嫂,你且宽心,蕴儿福大命大,又如此聪明睿智,定能逢凶化吉,一定会找回来的。”
    谢夫人心神不宁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皇后平复了心情后,这才再度把目光转向傅悦。
    傅悦在看了谢国公出来后,就坐在那边低着头闷声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只是在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皇后就这么看着她,原本因为谢国公和谢蕴的事情弄得有些烦躁不安的心就这么慢慢的沉静下来。
    “楚王妃。”她轻声开口,语调那般的柔和,半点不像平时冷傲寡淡的她。
    傅悦闻声抬眸看过来,只一眼,便再度垂眸敛目,恭声低语:“皇后娘娘!”
    皇后略带请求的语气淡淡的道:“你陪本宫出去走走可好?”
    傅悦一愣,冯蕴书和宜川公主也随之看着她们。
    第18章 当年心动,两箱荔枝
    傅悦冷一下,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才低声应下:“是!”
    皇后凤眸间掠过一抹柔软,随即站起来和傅悦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谢家作为数百年传承的大族,府邸处处尽显庄严气派,丝毫不亚于楚王府邸,后园景致亦是极有章法,亭台楼宇假山湖泊,山坡竹林花草树木应有尽有,房屋小院就有上百个,占地极广,不枉这数百年世家大族的底蕴。
    皇后所带来的宫人太监和傅悦身边的清沅几个都远远地跟在后面,而傅悦则是和皇后一道缓缓走着,已经出来许久了,俩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偶尔有几个谢家的下人路过,谨慎惶恐的跪拜请安。
    皇后自出嫁后,倒也不是从未给回来过,她是皇后,也曾有过几次回家省亲,只是也有近二十年没回来过了,所以,府里的下人除了一些年长的,都不曾见过她,却也都不敢直视与她,甚至不敢多耽搁,匆匆请了安后就低着头退开了。
    现在谢国公病重,谢蕴生死不明,十公主又不知还会如何,谢家除了那些虎视眈眈的,皆人人自危,所以,园子里没什么人,加上刚才正明堂前皇后斥责处罚胡氏的消息已经传遍谢家,更没有几个敢凑到皇后面前,怕撞到刀口上,其实也是皇后突然来花园,才会有那么一些在花园的下人不得不遇上,走了一会儿后,花园就再无一个闲杂人等。
    已经循着花园路径走了许久,俩人都没停下,也不曾开口说话打破沉默,傅悦只察觉皇后总是时不时的侧过脸来打量着她,目光温柔和蔼,如同在很多年前,那个对她有求必应无微不至的芳华姑姑。
    终于,走了一会儿后,跟着皇后的步伐,竟走到了花园后面的谢家马厩之中。
    马厩很大,应该有十亩左右,里面都是各个品种的良驹,旁边还有一个空旷的地方,是武场和马场结合为一体的,谢家虽并非武人之家,可谢家子弟都得文采了得弓马娴熟,所以,有这么一个武场不奇怪。
    傅悦奇怪的是,皇后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她有些费解,这才抬头转过去看着皇后,皇后却看着空旷的马场兀自出神。
    已经五十岁的妇人,却保养得跟三十多岁一般,衣着打扮虽已经刻意的低调素雅,可到底是一国之母,免不了的端庄高贵,如今看着那无人的一片空地之中,好似在看着什么人,又好似在透过眼前的一切看着不存在的东西,思绪不知散去何处了。
    傅悦张了张嘴想叫她,却叫不出声,想了想,便静静地站着,不去打扰她。
    过了不知多久,皇后可算稍微回过神来,却还是看着眼前一脸怅然,只是终于开了口。
    “我记得当年,就是在这里,我遇上了聂夙哥哥……”
    语气略有些晦涩和沧桑,让人听着不免压抑。
    傅悦眸色微动,看着她,想问什么,却还是没问出来。
    “其实那不是第一次见,小的时候,两家常有往来,就曾多次见过他,只是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后来他与楚大哥打赌远赴北境参军,又因为与聂叔叔父子不和多年不曾回来,所以,对他并无过深的印象……”
    “直到那一年,聂叔叔病重不治,他不得不回来,回来后来谢家拜访我父亲和哥哥,当时我十三岁,那日我便是在这里骑马,一时气盛想要降服父亲新得的烈马,却惹得马发狂难以脱身,竟被甩出,就在我快要摔到地上之时,被一个人扑过来救了,我倒是无碍,他却因救我撞到了兵器架上,被伤了胳膊流了血,可他却仿若不知痛意,只一脸关怀的问我可有伤到,当时我看着他那个样子,终于明白了何谓铮铮铁骨。”
    也是那时候开始,那个人,成了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也是她注定难以触及的妄念,那一丝隽永沉淀于心,就这么刻在她的骨子里,再难消散。
    傅悦以前只知道皇后和她父王感情极好,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兄妹之情,一直以为只是因为两家的关系好,又自小认识,所以才这般融洽深厚,却并不知在兄妹之情形成之前,皇后对父王原来也曾有过一段痴心恋慕,不过也不奇怪,在那样的情况下,任意一个女子,都会忍不住心动的,何况父王那样的男子,本就是最令人心动的存在。
    只是神女有梦襄王无意罢了。
    只是……
    傅悦不明所以:“您今日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皇后微微一笑,目光依旧是温柔如春风看着傅悦,轻声道:“也没什么,就是今日看到你,想起你父王,又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这里,突然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傅悦点了点头,也没多问了。
    皇后这才迟疑着问她:“臻儿,这么些年,你可都还好?”
    傅悦默了一瞬,低声道:“……挺好的。”
    虽然她是这么回答的,可皇后其实也知道,她过得不好。
    只是,傅悦都这么说了,她便也当真了,而且,她没有勇气再去追问。
    “祁国那些人,待你也还好吧?”
    “很好。”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答案。
    皇后恍惚笑道:“也是,你母亲出身祁国皇室,祁皇是你舅舅,又怎会不疼你呢?”
    当年燕无暇略过他们这么多人,把她送去祁国,定然也是相信,祁国不仅最安全,也是绝对不会亏待她的去处。
    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最好的去处,否则以当年的情形,不管把她交给他们任何人,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她不受伤害。
    傅悦不置可否。
    皇后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刚得知她就是聂兰臻的时候,恨不得立刻出宫去楚王府,可被宜川公主拦了下来,冷静下来后,她便也不急了,人活着,就在暨城,她总是能见到的,而且,傅悦显然是暂时不愿见她,她就只能先等着,吗,倒是没想到今日可以在谢家见到,她来谢家只是因为谢家父子的事情,见到她,算是意外之喜了。
    然而见到了,却不晓得该说什么,这孩子一见面便是明显的生疏客套,似乎并不太想见到她……
    宜川说,她说了不怪她们,可真的不怪么……
    皇后心头有些苦涩与无奈,看着傅悦平和淡然无悲无喜的模样,蓦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特别喜欢窝在她怀里跟她撒娇的小姑娘,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如此的亲近和依赖,性子古灵精怪俏皮灵气,与现在的疏离客套寡言冷淡竟是天差地别,不像是一个人,可确确实实就是同一个人啊……
    皇后咬了咬牙,极力咽下那一抹酸楚,稳了稳心神,柔声问:“臻儿,你……你现在身体可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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