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生心中不喜,取过黑子落在棋盘上,他心情不好时,棋风会变得狠辣,步步紧逼,不给南烟喘息的机会。
南烟皱眉,吃力的应付着。
周时生毫无相让之意,她亦不想这人让他一子半子的,只是败的如此快她还是有几分尴尬。
她眸光虚晃,落在这人黑乎乎的脑袋上,突然想着,若是他进了那石鼓书院会是什么模样?那个素有才名的冯希臣与他,谁更亮眼?
只是这两人年岁相差较大,不是同级,其实没什么好比的。
冯希臣…
南烟叹气,她被赶出石鼓书院是南徐与徐氏的手笔,但也恼恨最开始动手想取下她玉冠的冯希臣。
周时生见她叹气,道:“是忧心你母亲之事,还是在想书院的事。”
“在想书院的事。”
“若要再进书院其实不难……”
“我不打算再进去了。”
南烟摇头,沉眉握了握自己手腕,想起清晨她咬死自己性别为男时,有那心急的同门想扯开她领口看她胸膛,而她只得狼狈躲避,她也不知是置气还是怎的,咬牙道:“我决定‘弃文从武’。”
周时生打量她一番,“你这时才学有些晚了,需得找一个靠谱的师傅。”
“嗯,我知晓,不过我有钱,能找到的。”
周时生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仍是忍住了。
两人用完膳在望楼分别,小灰舔着脸想跟着周时生走,南烟被气着了,亦用绳索轻轻抽了抽它的屁股。
这却将小灰惹怒了,一人一狗在街上对峙了许久南烟方才将它拖回西苑,因着这个插曲,南烟便忘了去寻南安,至傍晚时分,刘伯突然来敲南烟房门。
他神色严肃,道:“大小姐,南府外有许多人嚷着要见你,都是石鼓书院的学生。”
南烟今日有些累了,摇头道:“不见,你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方便相见,让他们走吧。”
刘伯应下,很快又回了来,急道:“大小姐,他们不走,在府外等着呢!”
话音将落,孟养又急匆匆跑了过来,神色仓皇的大声叫道:“他们不仅没走,还朝西苑来了。”
石鼓书院的学生大多出生官宦,有的人父亲官阶比南易高了不止一级,一群人皆有礼的说是忧心同门身体,携了礼品前来探望。
南府怎好将人拒之门外,怎么也得请入府内款待一番吧!只是这群人一进入南府,便毫不停留的朝西苑赶了过来。
南烟还是南学时,在石鼓书院便有不少人喜欢缠着她占她便宜,如今这些人来也不知是何意?
如今母亲不在,徐氏与南易亦不会管她,南烟便是西苑的主人了,刘伯、孟养、景儿三人皆看着她,等她拿主意。
这些往日同门见是不见?若是接见,是南烟亲自款待还是由西苑长辈刘伯代劳。
“不见。”
石鼓书院那些如狼似虎的少年动情动性,考试结束后便劳家中长辈准备了礼品亲自到南府献殷勤,南烟却是不曾有过片刻的春心萌动。
她今日遭家人算计,被赶离石鼓书院,羞恼还来不及呢?这些少年却又在这时来烦她!
南烟咬牙,转身看着刘伯,恼怒道:“刘伯,我不见他们,不要让他们走入西苑一步。”
“这恐怕有些不妥。”
这些年轻冲动的少年,南易都不想招惹,他亦不想开罪。
南烟见刘伯不动,便去看孟养,孟养会意立即道:“我让人将院门死死关上。”
只是来不及了,只这片刻,那群人便装模作样的亲自提着礼盒进入了西苑。
若是炳熙在便好了,由她出面,以母亲的身份施压,这群荷尔蒙爆棚又被家中长辈宠坏了的少年即便再大胆,行事也会稍稍掂量一番。
此时,南烟听着屋外传来的隐隐约约的男子吵闹声,想起往日这些人总想在她如厕时来骚扰她,只觉得生气极了!
“孟养。”
南烟反身坐回床沿上,咬牙道:“今日小灰犯了错,我生气将它关在柴房中了,你去将它放出来。”
孟养懂了南烟的意思,立即去将小灰从柴房中放了出来,唆使着这体型巨大的狼青朝那群冲动的少年跑去。
这群来西苑看望南烟的少年,此时皆兴奋又窘迫的候在南烟厢房前的院落。
往日里,这些人还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打闹合伙欺负南烟趁机占便宜,此时却似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各自携了礼品占据一方,楚河汉界分明,谁也不理会谁,却也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前方紧闭的房门,等着南烟开门见他们。
只是等啊等,人没出来,倒是斜地里蹿出一条体型巨大的狼青来,龇牙咧嘴的朝他们扑了过来,撕咬着他们手上提着的礼品。
一时,院内变得热闹起来,这些文弱少年没有奴仆在一旁帮忙,皆手忙脚乱的躲避着,不多时人都知趣的跑光了。
人一走,孟养便从角落鬼祟的跳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只鸡腿塞给小灰,伸手拍了拍它毛茸茸的狗头,赞道:“干的好!不枉南烟这么宠你。”
他一边替小灰顺毛,一边骂那群孟浪不知礼数的少年,道:“这些人,过往在书院便最爱朝南烟身边黏,如今占便宜竟是占到西苑来了。”
在一旁打扫的刘伯闻言道:“这也不是个事啊!”
他年长比孟养和南烟懂的多,愁道:“再不久,小姐及笄到了可以许嫁的年纪,若是夫人在,便可由夫人把关相看,可如今夫人不在。”
他指了指东边,“估摸着小姐的亲事日后定是由那位做主的,只是这人没安好心,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大小姐呢。”
他如今在西苑,说话也没太大顾忌,直接指出徐氏不安好心。
“还有啊,咱们大小姐相貌身段不是常人能比的,即便毫无招惹之心,也引来了那些孟浪少年,今日这事闹的动静太大,指不定外面怎么传呢!”
孟养捏了捏拳头,安抚一脸忧色的刘伯,道:“刘伯,南烟虽然性子弱,但不会任人欺负,你不用怕。”
刘伯点点头,心里还是愁的不行。
其实他想着,今日若是南烟在这群赶来探望她的少年中挑一位家世最好的,早早定下,将消息传出去,日后也不必由徐氏拿捏了。
只是看南烟今日神色,想是并不曾对何人动心。
她没有那番心思,奈何有人对她起意,事情难办啊!
第25章
西苑闹出的那番动静太大,整个南府都知晓了。
徐氏立在窗前,面露不悦,她身后,南安坐在圆桌前,正低头神态专注的玩着手中的孔明锁。
南烟放狗将前来探望她的少年赶出西苑一事,她也听说了,但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徐氏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南安,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色,“这孔明锁有什么好玩的,都玩了快一个时辰了。”
南安头也不抬,乖巧道:“这个不好玩,只是我没将这孔明锁解开,有些不甘心。”
“若要解开这孔明锁,让你兄长帮你便可。”
徐氏坐了下来,支着头看着神态乖巧的南安,低声叹道:“你就是年纪太小了,即便有心想同南烟争一争也不合适。”
“不过她母亲不在,日后的婚事还不是我说了算。”
徐氏得意道,却见南安根本没听她的话,依旧埋头弄她手中的孔明锁,便嫌弃的点了点她的额头,“玩吧,玩吧,待你年长后可没幼时这般好玩了。”
南府外
俞宗衍看着狼狈的从南府陆续离去的同门,突然笑了笑,转身对身旁的冯希臣道:“冯兄,你看,正如我之前猜测的,南烟今日被赶离书院,心情不好必定不会理会他们的。”
冯希臣未应声,沉默的看着在那群少年离去后再次紧闭的南府大门。
“希臣?”
俞宗衍稍稍迟疑,问道:“今日,南徐是同你说了什么吗?”
清晨时分,冯希臣并未朝南烟发难,他只是在与南徐耳语后疾步朝南烟走来,想要取下她的发冠验证南徐的话。
那一刻,他太过冲动未顾忌其它,可在南烟侧身躲开,警惕的看向他时他便冷静下来。
只是这一番动静已是将众人目光吸引了过来,随后有人得了南徐的会意朝南烟发难,趁两人都未反应过来时拽下南烟的发冠,之后的事情便不是冯希臣能阻止的了。
俞宗衍见冯希臣不答,也未多问,他只是忆起清晨南烟被夫子训斥的情景有些心疼,道:“即便是从书院离开,等考试结束后再走也不迟,毕竟这半年,南烟的努力你我都看在眼中。”
冯希臣沉默,随即看向俞宗衍,“你似乎对她是女儿身并不惊讶?”
俞宗衍闻言,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心中亦十分惊奇。”
……
皇宫,乾西五所。
季仲当差归来,照旧去拜见周时生,他与如今在石鼓书院当差的闫罗是旧识,今日得闲与他在路上遇见,听了一些有趣的事,如今便顺道讲了出来。
“殿下可还记得南易长女南烟,她扮作男子入石鼓书院,今日被赶了出来。”
“我知道。”
周时生放下书籍,脸色平淡的挑着烛火的灯芯,似乎并未上心。
季仲见周时生知晓这事,便愈发八卦道:“那殿下可知晓今日考试结束后,石鼓书院大半学子都携了礼品登门拜访南烟。”
“这些少年人见那南烟长相一绝动了春心,哪知却是被南烟放狗赶了出来,竟是未接见一人。”
周时生闻言,突然笑了一下。
季仲在一旁感叹,“即便不喜也不要放狗赶人啊,若是真咬着了那该如何?”
他对南烟的印象很深,只道周时生已记不住这人,便自顾自滔滔不绝的说着,末了,一拍手道:“再有不久她及笄,想必到时又会有好戏看。”
南烟化作南学入读石鼓书院,被拆穿身份赶离后,下午又放狗将前来探望她的同门赶离,这事闹的太大,因此如季仲这般想的人很多,他们都等着看南烟及笄那日的情景。
“为什么及笄时会有好戏看?”
季仲知晓周时生年少,虽博览群书、聪慧异常待婚嫁等人情俗事却是不甚了解,因此只简略道:“女子及笄可许嫁,今日前来探望她的少年明摆着都是喜欢她的,及笄那日恐也会亲自上门送礼表明心意,那时,便看南烟是心悦哪名少年了。”
“只是看今日这架势,估摸着届时这些少年中必定有一番相争,也不知这南府长女到底是花落谁家?”
“花落谁家?”
周时生思索一瞬,轻轻叩了叩桌面,道:“季仲,我想着南烟不会是别家的。”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周时生低声道:“新朝成立不过一年有余,后宫空缺,父皇正值壮年,子嗣不丰,依着南易的心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季仲颔首认同,补充道:“还有大皇子,以南易与他的关系,南烟也有可能嫁给他。”
总之,无论如何南烟都会是皇室的人,不是他大哥的侧妃,便是他父皇的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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