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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 第87节

    “这墙这么高,只怕燕雀飞进院中,少不得迷了眼睛,找不着出路。”
    沧玉似笑非笑,仿佛无意提起,听起来是奉承,又带着些许讽刺。
    玄解并不是乱嚼口舌的人,纵然二人不过只喝了一夜的酒,可白朗秋对那人有信心,更何况他并未透露太多消息,然而沧玉这句话不应是无的放矢,因此他的的确确捉摸不透沧玉说出这句话的想法,这个斯文儒雅的青年人远比玄解更难看透,也更聪明。
    生意场上遇到玄解这样的人,白朗秋会想尽办法拉他入伙;可要是遇到沧玉这样的人,结仇结伴都不是好主意。
    白朗秋略略沉思片刻,谨慎回道:“倘是鸿鹄定能高飞,既是燕雀,那在墙内与墙外又有什么区别呢?”
    回答得好。
    大概是因为知道剧情的缘故,沧玉不得不服气白朗秋的应对,他含糊询问,对方也含糊回答,燕雀比鸿鹄,那么白朗秋是自认鸿鹄呢?还是燕雀呢?
    这个话题被轻轻放过,二人心照不宣地互相微笑了一番,沧玉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玄解觉得白朗秋有趣了,他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
    白府要真说沉闷,那难免苛责了些,丫鬟下人们不少,人来人往,难免显得热闹,因着沧玉跟玄解是白朗秋亲自带进来的,一路上几乎都没有什么人敢过问。倒是白朗秋问了个端着盘子的小丫鬟有关夫人的情况,只说夫人已经用过早饭,除了看不清,并没有什么大碍,此时正在华亭赏雪。
    一个看不见的人赏雪?
    这叫沧玉有几分稀罕,不由下意识看了看玄解,玄解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伞已经收起来了。其实沧玉大概能猜到玄解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外乎看不见还可以感受,雪这种东西,本就不止是看而已,他想着玄解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忍不住脸上带出点笑意来。
    “怎么了?”白朗秋看着沧玉无端笑起来有些奇怪。
    “噢——”沧玉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人家妻子眼睛得了病,他听见赏雪突然发笑,怎么看都不正常,便道,“只是感慨夫人豁达,她既这般心宽,想来什么病痛未治就先好上了七八分。”
    白朗秋闻言苦笑道:“要真是这般就好了。”
    他又嘱咐那丫鬟去通报,自己则带着沧玉跟玄解先去喝了杯茶,等到丫鬟来通报,才带着二妖前往华亭。
    华亭是白府的一处水榭,三人在弯曲的木桥上走了一阵,就看着披着大氅的白夫人正坐在亭中静静聆听,亭子的顶上有落叶与细雪发出的簌簌声。她的衣物打扮并不华贵,发髻梳得漂亮,首饰却没多少,不过倒不见素淡,反而有一种雅致,双眼睁着,空洞洞的聚不起光。
    这不太可能是假装,白夫人的确得了眼病。
    这么明显的眼盲,大夫诊治不出任何结果,那就只可能是凡人没见过的手段了。
    要真是看病治人,一百个沧玉加上玄解都没有普通药铺的坐堂大夫厉害;可说到驱祟辟邪,那一千个大夫加起来恐怕都没有沧玉的手指头厉害。
    “夫人,天冷,怎么不生个火盆?”白朗秋走上前去为他妻子拉了拉氅衣,将松垮的系带重新打上结,动作规规矩矩,不见夫妻之间的亲昵,敬重有余,密切不足,不过说不准,许是因为有两个超大电灯泡在,是个人都会害羞。
    “不妨事,不过听听雪声。”谢秀娟微微笑道,她搭着白朗秋的手站起身来,看不出忧喜,没有病人的急切,更没有什么不甘愿,“倒是天寒,辛苦大夫走这一趟了。”
    夫妻俩都是极礼貌客气的人,果真是相敬如宾。
    看来不是电灯泡的原因,他们二人本就是这么相处的。
    沧玉看着谢秀娟,微微眯起了眼。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白夫人的眼睛上有魔气。
    很浅薄的一层黑雾萦绕在谢秀娟的眼睛上, 与心魔的气息相同,要是沧玉猜得不错, 白夫人本来是心魔在绿裙女郎后的下一个对象,只是半路杀出他这个程咬金。还好善心走了这一趟,谁知道心魔是不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要是它借这点黑雾再生,那可就麻烦大了。
    白朗秋觉得自己好似见到了沧玉眼中隐约泛出金色的光芒来, 又瞬间消失了, 疑心是不是天地之间一片雪白,才叫自己花了眼。
    “夫人可觉得有何处不适?”
    沧玉既然看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了,自然不吝惜装这个大尾巴狼,他慢慢往前走去, 站定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确保谢秀娟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微微笑道:“失明这几日之内, 有无异象或是不寻常之处?”
    “大夫的声音好年轻。”谢秀娟略有些诧异, 大概是听惯了那些老人家的声音,说来倒也是, 大夫这一行向来看资历,年纪越大越受人敬重信任,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点在大夫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倘若年纪稍轻些,几乎没人敢请。
    谢秀娟心中一动, 知晓自己担心的事怕是已经发生了,她自幼饱读诗书,喜怒哀乐从不展现于脸上,因此没流出半点情绪,仍是平静端庄的模样:“并无,没发生什么异象与不寻常的事,即便发生了,我这双眼睛也瞧不见,此事还要问相公。”
    白朗秋沉吟片刻道:“渔阳死了好几个人,三男一女,那三男是外来客,死在城外,说是去寻传闻里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那女子新搬来渔阳不久,底细并不知晓,家中颇富,亲人赶来收了尸后就离开了,不知道算不算得不寻常,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更多了。”
    “夫人似乎并不太担心眼病一事。”沧玉仔细端详着谢秀娟的脸庞,漫不经心地说着话,然后行至到面前,伸出手来轻轻在对方眼上挥过,那黑雾未曾如他所想顺着灵力飘进掌心,反倒叫白夫人突然痛呼出声来。
    “好疼!”
    谢秀娟刚要回答,却不知道突然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剧痛从眼部传来,仿佛有人撕扯着自己的眼睛,瞬间软倒下身,她下意识摇着头,手无措地扶住桌子。白朗秋急忙去揽妻子,因此谢秀娟的大半个身子栽进了丈夫怀中,满头冷汗潺潺,眼睛紧闭了起来,盈满眼眶的泪水已打湿了睫毛,她不得不喘气缓和,半晌才缓过这阵痛楚来。
    “发生了什么——”
    女子的脸色苍白,她无措地睁开眼,眼眶之中已缠满了黑雾,神态一片茫然;看得白朗秋大惊失色,他不由望向了沧玉,一边温声安抚发妻,扶着对方坐下。
    这心魔果然狡猾,来硬的不行,那就来点软的。
    以沧玉跟心魔对抗的经历来看,这东西最擅长操控人的心思,同样,倘若正主意志坚定,它就无处容身了。
    沧玉的确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却并不是很怕,要换做是当初刚入人世的时候,他可能还会不知所措,而眼下他对力量的掌控远胜当初,心态也有所不同,因此镇定非常:“我有些几句话想与夫人说,不能叫他人听见的。白老爷不必回避,不过请离远些,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白朗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看着妻子眼睛的异样,他已明白此事并非寻常的大夫可以诊断的病症,他既然求到了沧玉门上,那当然不会抱有过多的怀疑。
    “相公。”谢秀娟经历过方才的剧痛,多少有些不安,任是她平日再怎么聪慧端庄,到底此刻盲了眼,难免依赖白朗秋。
    白朗秋轻声道:“莫怕。”
    说完这句话后,白朗秋就松开了握着谢秀娟的手,女子并无任何反应,大概是因为看不见的缘故,对表情的掌控力多少缺损了一部分,她的神色显然黯淡了下去,又好似早已习惯一般,勉强微笑起来,端出风范与架子来,轻声道:“那好吧,请大夫问吧。”
    白朗秋看得有几分不忍,又道:“我就在一旁看着。”
    沧玉微微笑了笑,决定给谢秀娟吃一枚定心丸,便悠悠道:“夫人不必惊慌,白老爷就在不远处,倘使我问话有何冒犯或是不周到之处,你听得厌了,大可高声呼唤,我保证尊夫即刻就到。”
    听了这两句保证,谢秀娟才点了点头,安下心来。
    白朗秋又看了看妻子,他极少对谢秀娟这般关注,对方行为处事向来挑不出任何差错,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他们二人相敬如宾数年,除开发现失明的那个早晨外,这还是白朗秋第一次见到妻子这般依赖自己,多少有几分担忧,不过他同样明白沧玉的顾虑,有些东西“不知道”总比“知道”好。
    就如大夫问诊只问病人,旁人离开好叫病人启齿。
    想通此处,白朗秋没再做依依不舍的小儿女姿态,而是大步流星地往桥尽头走去,玄解正撑着那把伞,静静站在桥头观望。
    “他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吗?”白朗秋确定这个位置听不见任何声音,又能清楚看到沧玉跟妻子的行动之后,就站定了下来,转头问向了身旁的玄解。
    玄解皱了皱眉,这个问题对他似是极为困难,半晌才慢悠悠道:“倒也不是,不过大多数时候的确如此。”他看向了沧玉的身影,对方现在坐在石凳上与谢秀娟面对面地说话,漫不经心道,“沧玉懂得许多许多事,许多许多人,可仍旧看不穿,看不透,也许他自己本来就不想看透。”
    这两人说话真是一个赛一个得叫人流汗。
    白朗秋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问道:“你……你有没有告诉过他,我们之间喝酒的事?”
    “他知道我与你喝酒。”玄解奇道,“那又如何?你们这里喝酒也是不被准许的吗?”
    白朗秋干笑道:“那倒不是。”
    既然玄解的确没有说,那么在门口的那句话到底只是个不能再巧合的巧合,还是说,这人的确能掐会算,知晓自己生平未来,因而才提点两句。
    那么,他话下之意,究竟是意在鸿鹄,还是安于燕雀?
    自从谢秀娟失明之后,耳力最初随之消退了不少,好在习惯盲眼后反倒比往常更敏锐起来,她听见丈夫的脚步声消失在细雪跟桥上的木板声中,天地之间又仅能听见雪花凋零,还有对面那个人平缓的呼吸声,如细微风流,没入空中。
    “你不是大夫,对吗?”等了片刻,谢秀娟方才开了口,她矜持而冷淡地微笑着,“是秋郎请来的术士吧。”
    相公?秋郎?
    这称呼的变化倒真是微妙。
    沧玉小小八卦了下这对夫妻的小情报,从善如流道:“我的确不是大夫,可也的确有办法治好你的眼睛。”他顿了顿,心中暗想:准确来讲,是让你自己治好你的眼睛。
    “……那我呢?”谢秀娟低声道,“我这眼睛不是病症的话,那就是中了邪,中了魔怔,是么?”
    沧玉一愣,随即道:“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你不必担心,伤损不到你。只是我有几件事想问问你,不知道夫人愿不愿意告诉我。”
    “何事?”谢秀娟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冷淡了,不过神情还如方才一般,看不出来她有没有相信沧玉,“只是我未必知道,自然也就不一定能回答得上来。我知道的事就是秋郎知道的事,他既请你来为我诊治,想必一路都告诉你了。”
    沧玉缓缓道:“我的问题,夫人一定回答得上来,而且这个问题白老爷的确不知道答案。”
    “……”
    听到此处,都不必沧玉再问,谢秀娟顿时了然于心,她看不见沧玉,目光因而随着声音转向了空处,纯黑色的眼睛看起来有几分渗人,秀丽的容颜上笑意渐淡去,反问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想治好眼睛,是吗?”
    “不错。”沧玉观察着谢秀娟的眼睛,准备试探一番,“我观二位敬重有余,恩爱不足,想来平日甚是冷淡。此处因祸得福,是夫人舍不得夫妻恩爱,舍不得白老爷为你忙前忙后,舍不得这片刻温情蜜意,因而不想治,不愿治,不肯治?我猜得对吗?”
    谢秀娟听得此言,忍不住哼出声来,她冷笑一声,讥讽道:“枉你是个江湖高人,识得妖魔鬼怪,有一身本事,被我夫请来为我诊治,竟满脑子都是这等情情爱爱的小事,还说出这等荒谬言论来,未免将我看得太轻了些!”
    “噢——”沧玉被说得一怔,他原先确实是那么想的,的确是试探,也确实是真心话,这两者并不冲突,可见谢秀娟愤怒之色溢于言表,倒当真是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要不是这个原因,谢秀娟好端端得为何对治疗一事如此疏懒散漫,甚至半点不上心。
    第一百一十九章
    “愿闻其详。”
    沧玉并非是傲慢自大之徒,人生百态各有其道理, 他所见所闻只能推断出这样的结论, 可事实未必就真如他所以为的那样。心魔既然选择了这位各方面都称不上突出的白夫人, 必然是对方有什么过人之处, 值得心魔关注在意。
    若论容貌,谢秀娟的确生得秀丽端庄,可要说是美人就差太远了,她身上倒是有书香门第出身的气质, 令人敬重,然而心魔未必会因为气质而选择她。就依沧玉对心魔的了解, 这东西很是爱美,且男女不论,并没有什么性别区分, 只要生得漂亮,是男是女都不在乎。
    要求心魔欣赏气质, 未免难为它的审美了。
    既不是容貌,那就必然是内心。
    这位白夫人的某些特质或是她心中藏着的一些欲望吸引了心魔,且是足够令它蠢动到不舍得放弃却又不至于将所有筹码都下注在上面的东西。
    方才沧玉已经尝试过用蛮力取出,结果险些将对方从半瞎折腾成真瞎, 任何生灵都有求生的本能, 心魔同样不例外,这微弱的黑雾虽不知道是否与本体有所关联,但遇袭后立刻潜入宿主体内,足见难缠。
    心魔心魔, 自然是心中生魔,还是让谢秀娟自己将其逼出来为好。
    谢秀娟听沧玉口吻随和,她本就是知书达理的女子,对方倘若自以为是,她当然不会惧怕;此刻态度缓和,反倒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再者沧玉到底是来治病的,因此并无得理不饶人之势,同样放缓了口吻:“大夫是世外之人,想必不太了解人间许多事。”
    这倒是稀奇,沧玉听了这句话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觉得玄解一头雾水等着解答的时候大概就如同自己现在一般,他不是不懂人间的事,而是不懂白家的事,于是微微笑道:“这人间之事,不过酒色财气四字,我还算略知一二,夫人不必有所顾虑,但说无妨。”
    他可不像玄解那样需要简单明了的比喻。
    “我失明后的确心慌意乱,终日惶恐难安,秋郎为我请遍了渔阳的大夫,可是无人查出任何病灶,那时我就知晓不太对劲。那新搬到渔阳的女子离奇死亡,三名游侠被发现死在城外,官府说是会尽力抓住凶手,可是坊间流言愈演愈烈,说是妖魔鬼怪进了渔阳。”
    谢秀娟顿了顿,突兀问道:“舒瑛当初使了妖法让人买下他的字画,之后不久渔阳就死了人,难道这一切真是巧合吗?纵然我信,旁人又会相信秋郎吗?舒瑛他有证人作证不假。可他曾与秋郎交好,此刻白府之中出现一个忽然失明,又看不出任何问题的女子,秋郎又习惯孤身将自己锁在房中,大夫觉得会如何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别说是人间,就连妖界都是相同,沧玉虽然没有体验过妖界的权力纷争,但是对人性贪婪有很深的了解。
    尤其是在渔阳这样的地方,风气开放并不意味着不迷信,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四个人,人心惶惶,什么样的传闻都会有,只要一日抓不到凶手,恐慌就会蔓延一日——虽说沧玉知道不太可能再有新的受害者了,但他没有证据告诉众人。
    白朗秋与舒瑛关系不错,当初天仙女好心办坏事,焉知百姓会不会将事情联系在一起,眼下要是有人找到那些大夫了解情况后添油加醋一番,把谢秀娟的失明说成是被妖魔作乱——人们可不会管她是不是受害者。
    但凡与妖魔沾上边,下场绝不会好到哪里去,谢秀娟被绑上柱子烧死都不奇怪。
    借此攻击白朗秋索取钱财反成了最寻常的手段,更甚者,连白府跟舒瑛全家拖下水都不足为奇。
    舒瑛当初的事好在没有伤到人,之后也归于平静,何况他从小在渔阳长大,多少算个担保,可听谢秀娟的意思,发生命案之后,他仍被衙门抓去询问了一番。
    足见如今已到了风声鹤唳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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